皇宮之中眾臣膽戰心驚,遠在皇宮之外卻是另一番境況。


    朱雀大街。


    鱗次比節商鋪一字鋪開,高懸燈籠在晨風中明滅。


    中元節將至,香蠟紙表徹底擺上案桌,放在顯眼的位置,熙攘的人群中不少人停足,或詢問價格,或提前準備。


    舉著風車的孩子穿梭行人之中,嬉笑打鬧,穿過一輛輛搭著雨棚的攤位。


    攤位,夥計高聲吆喝,邀著過往衣著華麗的人群。


    “炊餅炊餅,趕緊來買,又香又脆有實惠。”


    “呦~客官,你娘子好生俊俏,不買點胭脂水粉?保證三日,手臉吹彈可破……”


    “新到的步搖,瑪瑙閃耀,玉潤晶瑩,保你娘子一笑塞西施。”


    咣。


    咣咣。


    震響鑼鼓壓下長街嘈雜,齊聲呐喊自盡頭傳來。


    “欺名盜世,有辱師德!”


    “罷官免職,為民除害!”


    聲響之處,三人跨立高頭大馬,沒過黑壓壓人頭,緩緩移動,格外顯眼。


    所過之處,不少子民簇擁擁擠,謾罵聲,啼哭聲,抱怨聲不絕入耳。更有子民湧向後方,推擠著其他人員向著皇宮朱雀門蔓延。


    走的近些,赫然看清馬上之人穿金戴玉,皆是富貴人之人。


    不少子民認得出來,正是詩文第一的房遺愛,前任皇子先生王術明,以及操持詩會,文墨世家虞昶。


    三匹大馬撥開如潮人海緩緩前行,身後拉出白鍛絲綢的隊伍緩緩跟隨其後。


    不少人眼尖認出遊街人群,瞬間人群沸騰。


    “富戶張家,西街富商劉公子,糧乎馬家,這全是些皇城豪門,還有那些身著紫衫的書院學子!這是要進宮?”


    “進屁個宮!當真以為朱雀門守將手中拿敢銀槍吃素?這是為聲討而來。”


    “哎呀!聲討的居然是個皇子先生,得罪這些人注定在劫難逃!”


    “這李閑也是夠硬氣,隻看是脖子硬還是刀斧手肩上大刀利了。”


    嘈雜議論中,攤販傻愣愣的看著被踩裂一地的炊餅,眼眶紅紅怒罵幾句,奮力夠起一個撕去表皮,含淚啃食。


    擁擠一起的人影中,店鋪掌櫃大聲吆喝著,推搡著擠進來的人群,嚇得貼牆婦人懷中半大孩兒哇哇嚎哭。


    熱鬧的場麵瞬間變得一片混亂。


    周遭的嘈雜充盈耳中,房遺愛三人微笑頷首,隻當是眾人對著浩蕩隊伍的驚詫。


    “跟上!”


    趾高氣昂的嚎上一句,緩行的隊伍隨之微微加速,引得周遭驚呼聲更加劇烈。


    前方。


    威嚴朱雀門下,手持躺倒士卒一字排開。


    城牆上的守將身披金甲,看著緩行而來的浩大人群,槍柄猛地拄地,濺起煙塵。


    “爾等何人,膽敢聚眾請願?”


    中氣十足的聲音中帶著一抹戰場練就的殺意,房遺愛不自覺周身一顫,趕忙喝止住前行隊伍。


    仰頭望上城樓一眼,房遺愛跳下馬背,掐媚笑臉拱手道。


    “城頭官爺,我乃房府次子房遺愛,此番隻為靜坐而來,並無擅闖之意。”


    “還望將軍能夠海涵!”


    鋒銳目光掃過遊行一眾人,並未看到絲毫兵刃,緊攥銀槍大手鬆了鬆,厲聲呼喝。


    “退避三丈,分列兩側,讓開朱雀大街!”


    虎目隨著人群挪動,勾手喚過守城士卒,擰過眉頭。


    “速速通稟李將軍。”


    一騎飛騎,揚過馬鞭撥開門洞圍觀眾人,急促暴喝的‘駕’聲中,揚塵而去。


    馬鬃拂過士卒凝重臉龐,朱雀城門前聲勢浩大的遊行隊伍讓士卒焦躁萬分。


    雲集的盡是些富戶豪門,要麽家中父親入朝為官,要麽便是皇城之中富甲一方的商賈世家。


    身份尊顯,加上淡淡隻是靜坐,並未硬闖之意,反而讓此事極為棘手。


    之所以求助李將軍,皆因此將名聲顯赫,頗得聖寵,獨守宮門重地玄武門。


    有他相助,或驅逐或上報一切皆有定數。


    思慮之中,隱見一人頭頂盔纓,跨立大馬迎麵而來。


    “李將軍!”


    一聲呼喝止住風馳電掣人影,駿馬人立而起,沉穩身形捏過馬韁,穩下馬匹。


    銀盔下裸露臉龐輪廓硬朗,不怒自威。斜拖身後槍尖映照晨光,寒光凜然。


    “朱雀門何事?”


    先前聽聞街上金吾衛倉皇來報大批人群湧上長街,前往朱雀門,李君羨便覺此事蹊蹺。心中驚疑之際,竟是半路碰上報信士卒。


    士卒倉皇下馬,被將軍神威所攝,有些膽怯,拱手道。


    “權貴望族群聚朱雀門,靜坐示威,太過浩大,將軍怕鬧出事端,誰來上報。”


    哼!


    鼻腔發出冷哼,手中銀槍挽出槍花,李君羨濃眉一豎。


    “無法無天!”


    “皇城街頭,聚眾鬧事,不想活了?”


    言語間,著手提韁,正欲衝出之際,馬下陡然補充道。


    “將軍,這些權貴豪門並非普通家室,多以幾大國公家族長子帶頭。”


    “另有皇子先生率領書院弟子,赫然在列。”


    顯然李君羨對於人數預估還是有些偏差,聽聞此言,緩緩放下手臂,眉峰一挑,隨著胯下不安馬匹兜轉原地。


    “國公之子?書院?”


    “誰這般大顏麵,能激怒這些人?”


    “小的見是拉著布幅,乃是現任皇子先生李閑。”


    麵容上驚詫之色一閃而過,李君羨知曉這個在朝中傳的風風雨雨的人物。


    隻是想不到這才堪堪不到兩月,竟是惹出這檔大事。


    略一沉吟,調轉馬頭。


    “娘的!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想不到這頹勢來的這般快!”


    “調派兵力嚴防死守,疏通要道,本將軍上報朝堂!”


    話音落下之際,抖動馬韁,小腿夾過馬腹,‘嗖’的躥了出去。


    雖是沒看見遊街勢頭,李君羨心中已有大概輪廓,隻怕來者不下五百餘眾。


    照這勢頭,這個李閑此番就算死罪逃脫,隻怕後半生也要飽受牢獄之災。


    腦海中忽然念及李府,心中更是一片酸楚。


    衛國公一生征戰無數,坐擁軍神稱號,隻怕此刻也定會受到牽連!


    同為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將領,自然知曉這份不世功勳來之不易。此刻緊要被這李閑一筆勾銷,化為塵土。


    耳邊風聲呼嘯,李君羨隱隱為李靖痛心,槍柄砸過馬臀。


    “你小子他娘的要頂住啊,別牽連上了李家,鬧得個家道中落,衛國公公飲恨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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