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府。


    歲及花甲,房玄齡大宴賓客。


    加之先前陛下賜婚,雙喜臨門!


    今日的房府人山人海,紅絹纏樹,張燈結彩,格外喜慶。


    交好的幾位肱骨大臣被安置後院,把酒言歡。盧氏和兩個子嗣便在前廳主持大局,招呼來賀氏族。


    酒過三巡,房玄齡帶著微醺醉意,輕歎一聲。


    身側坐席的長孫無忌,搭過房玄齡肩膀,展露笑顏,調笑道。


    “老房,此番喜慶之日,為何歎息?”


    湊近身子,長孫無忌調侃出聲。


    “莫不是還在為前些日子陛下禦賜佳人一事悔恨?”


    此言一出,席座四周哄堂大笑。


    房府家有悍妻,早已不是秘事!


    先前進諫有功,陛下禦賜兩位佳人,卻被盧氏轟出家門,為此還牽連上房玄齡,挨上一頓罵。


    這事早在京城傳開,成為茶餘飯後眾臣笑料。


    房玄齡毫不理會這些調笑,畢竟家家都有本蘭念念的經!


    就說這房府,又何止這悍妻一事,就連賜婚一事,也算是敲醒了房玄齡的腦袋。


    要不是聽聞房遺愛酒後胡話,要不是看見房遺愛此番有些驕縱自傲,房玄齡還真一不留神陷入權利爭奪洪流!


    也就是在昨晚,房玄齡幡然醒悟,靜坐屋舍紅燭下半宿,方才瀝青家事國事關聯區別,自省內心。


    收斂心神,房玄齡揮揮手臂,麵上浮現一抹淡淡嚴肅神色。


    “諸位,此番相聚於此,著實不易。”


    “然這些天來,有一事憋在心間,老夫格外擔憂。”


    話音落下,哄笑眾人心中好奇,住口不言,齊刷刷望了過來。


    舉目環顧一周,房玄齡目光落於眼前杯盞,靜靜述說。


    “三日前,犬子遣送拜帖,無意間偶遇李府車馬。”


    “可那車馬之中,除了李閑,晉王殿下竟是也在其中。”


    什麽?


    一桌老臣麵色驟變,浮起驚詫。


    李閑竟敢帶著皇子出宮?


    這等事宜可是大違大唐律令!


    嘭。


    李績重重拍案桌,震翻身前酒水,起身站起。


    “這李閑當真無法無天!”


    “晉王殿下尚幼,他李閑又是毫無武力之人,這等事情可曾想過後果?”


    “自己尚且不懂禮數,怎的身為皇子先生竟能隨性而為,將大唐律令置於何處?”


    本是武將出身,李績那裏耐得住暴躁性子,聽聞此事,驟然發怒。


    同為武將的柴紹,一臉駭然,追問出聲。


    “敢問房相,可曾探明這小子將皇子帶至何處?”


    額頭皺紋更為深沉,房玄齡手肘撐這案桌緩緩搖頭。


    “唉~說道起來,這李閑乃是和犬子一個德行,得些恩寵便得意忘形。”


    “聽犬子隨行好友講,李閑乃是帶著皇子徑直出城,好在一切平順,並無波瀾。”


    “可這等行徑著實讓老夫心中不安,隻怕某天中會釀成大錯!”


    出城?


    在做諸位微微動容,心中震驚。


    身為皇室宗親的高士廉,早已坐不住了,起身站起,怒拂衣袖,呼喝出聲。


    “他李閑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犯下此等罪過。”


    “老夫這便啟奏陛下,剝了這小子的皮,看他還敢如何放肆!”


    說話間,怒氣衝衝的身影繞過桌椅,向著沒費而去。


    靠近門扉的魏征,本就不是皇族中人,反而較為鎮定,起身拉住匆行身影。


    “申國公且慢。”


    望著拉過自己手臂的魏征,高士廉心中怒火蹭蹭升騰,怒視魏征一眼,出口嗬斥。


    “怎的!魏鄭公,你要替那紈絝求情?”


    高士廉本是久經沙場的武將,此番嗬斥下來,威勢不小,隱隱之中帶著一股肅殺氣息。


    迎上那雙銳利眸子,魏征本能一縮,連連擺手。


    “申國公稍安勿躁,且聽我一一道來。”


    拉著怒氣未消人影坐下,魏征微微歎息一聲。


    “李閑胡作非為,我魏征心中亦如眾人一樣,心中焦躁萬分。”


    “陛下對於此人器重無比,屢次駁斥眾臣進諫。倘若申國公此番前去進諫,八成會和魏征房相先前一般,無疾而終。”


    “申國公,依你看來,是不是這個理?”


    大馬金刀坐在座椅的高士廉麵色陰沉,自然明悟其中道理,並不接話。


    李績擂響胸膛,挺身而出。


    “那怎麽著?就這般看著李閑在朝堂興風作浪?”


    “我李績還不信了!我這把老骨頭看蠻夷眼都不眨,區區一個國公之子,竟會讓咱們這些肱骨大臣束手無策?”


    甩過衣袖,嘩嘩作響,李績揮過手臂,背負身後,挺了挺腰杆,牛眼一瞪。


    “你們不去,我去!”


    “陛下今日倘若不收拾那李閑,我李績今日便在太極宮長跪不起!”


    “我還不信了!大小戰役出生入死的將領,還不如一個毛都沒紮齊的娃娃!”


    李績那暴躁的性子,房玄齡最為清楚,慌忙闊步攔在李績身前,勸阻道。


    “英國公,切莫衝動!”


    “何必為了一個小子,去拂了陛下的顏麵,引得不悅?”


    前路被阻,李績心頭窩火,一屁股重新踏上座椅,叫嚷起來。


    “一一勸諫不成,我一人死諫也不成。”


    “你們說,如何是好!”


    魏征昂過頭顱,眼中漫過精光,掃一眼在場激奮人影,沉聲道。


    “逐一進諫並不奏效,哪群臣聯名上書如何?”


    “單枝易折,獨木難支,倘若群臣聯合,想必定能引得陛下重視。”


    歡迎氛圍頓時消散,整個屋舍轉而有些陰鬱沉思,與前院喧囂顯得格格不入。


    長孫無忌指節敲打案桌,沉吟出聲。


    “各位稍安勿躁!”


    “依我看,此事當需斟酌斟酌。”


    “李閑觸碰唐律不假,可先曾替皇後娘娘治病,眼見藥效好轉,正是康健關鍵時刻。”


    “此時此刻,萬萬不能出了岔子!”


    啊?


    在場眾人皆是一怔!


    想不到今日的宴席竟是驚歎連連。


    先前的李閑私帶皇子出宮,再到此刻的治病救人,完完全全超乎想象!


    平靜臉龐上掛著一抹堅毅,長孫無忌起身,目光從一張張驚詫臉龐拂過。


    “此時本是保密,念及此事事態嚴重,老夫不得已透露出來。”


    緩緩踱步廳堂,大手搭過李績肩頭,微微按下,長孫無忌繼續說道。


    “諸位,茲事體大,不宜聲張。”


    “依老夫所言,此事暫且擱置,待皇後娘娘康健再說此事不遲!”


    身為文臣之首,長孫無忌一句話分量極足,一時間無人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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