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


    天色青冥,微露晨曦。


    昔日寧靜的府邸,此刻忙忙碌碌,守備森嚴。


    當今翰林院國學算術首席劉老,於昨日遣人稟報,今日將親自登門,拜訪府邸。


    這位算術泰鬥蟄居幽院數十載,突然出山,挑明要與新晉皇子先生公堂對峙,倒是讓不少人唏噓不已。


    有人估測這新晉皇子先生定然不識好歹,激怒前輩,方才擺此陣仗。


    也有人猜測,乃是昨日那位新晉皇子先生欺人太甚,引得眾書院學子不滿,方才奮起比試。


    還有人揣測,依仗聖寵的皇子先生目中無人,堪堪釀成此錯。


    所有猜測焦點匯聚正在軟塌酣睡的李閑,沒有紅拂女縈繞耳邊催促,沒有李靖提棍吵嚷,這一覺,李閑睡的格外香甜。


    府邸後院嘈雜四起,透過窗欞,不絕入耳,李閑方才皺過眉頭,緩緩起身。


    粗略洗漱完畢,推開門扉,著實嚇了李閑一跳。


    李治一身黃絹龍繡,拱手佇立門前,身後家仆簇擁,人頭攢動,對著屋舍指指點點。


    劍眉挑起,李閑掃過一眼麵色古怪,定格噤聲的家仆,方才感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依稀記得昨日分派下來,自己是要教授皇子詩書品行,也堪堪排在了今日。


    難不成這李治便在此處站上良久?


    腦海驀然騰起此想法,李閑臉上閃過一抹尷尬,闊步迎下,抬過李治手臂。


    “久等了,久等了!”


    說實在,李閑著實佩服古人執著求學精神,小小年歲竟是知曉尊師重道,難能可貴。


    即便如此,周遭窸窣私語仍是落與耳畔。


    “嘖嘖,就這閑散浪蕩模樣,睡到此時,哪裏有半點先生模樣。”


    “為師者,不能以身作則,約束自身,當真妄稱師字。”


    “可不是嘛!難怪那些書院學子頗有異議,更是引得劉老不滿。”


    嗯?


    細碎話語話語入耳,李閑心頭一陣迷惑。


    書院學子?不滿?劉老?


    難不成昨夜早睡,竟是錯過要事?


    “李先生。”


    稚嫩聲音自肩下傳出,李閑微揚頭顱,凝視麵色疑惑的李閑,頗有不忍。


    “不是我久等,而是書院學子們久等了。”


    微微俯下頭顱,李閑更為迷惑,反轉手掌指指自己。


    “我?”


    唉~


    細微歎息中,李治搖搖頭顱,拉過李閑臂彎,往外扯去。


    步履匆忙,李治壓低聲音,低聲細語。


    “李先生,昨日你與王先生出題對弈,或許是題目過於難算,王先生堪堪算到天黑,也未見正解!”


    “隨後王先生匆匆離府,待到今日辰時國學算術劉老領書院學子,要與你當街對峙,一決高下!”


    “啊?”


    腳步一窒,李閑呆立當場,瞪眼瞧著李治,頗覺不可思議。


    出兩道算題,竟能成全院公敵?


    這也太過駭然!


    純真天真的李治隻當李閑心中懼怕膽寒,再度扯過李閑手臂,向前走去。


    “你也不必害怕!”


    “此乃晉王府,他們定然不敢亂闖,他們要對峙,你便去就是。”


    “總之呢,就算輸掉,李先生也是教授我詩書課業,並無任何影響。”


    遇上這個迥然各異的先生,李治心頭那股新奇勁頭尚未消散,加之李閑此人頗為隨和親近,心頭還是偏袒這位新晉先生。


    看著身前半高人影,李閑心頭頗為感動。


    自己何曾想過,在這個異域國度,竟有寢清瘦身軀佇立自己麵前,要為自己擋上一二。


    前廳近在眼前,府門傳出的嘈雜聲,夾雜些許急躁隱隱傳來。


    “這李閑是何故?已然登上一個多時辰,怎的不見蹤影?”


    “那還用說,自然是做賊心虛,不敢拋頭露麵唄!”


    “拿著題卷之時,耀武揚威,此刻卻淪為縮頭烏龜,當真可笑!”


    哄笑聲中,甕聲甕氣聲音蓋過嘈雜,帶出些許怒意。


    “肅靜,肅靜!晉王府前,喧嘩吵鬧,成何體統。”


    片刻後,拔高聲音郎朗傳出。


    “勞煩諸位通稟,劉某便在此處今後李公子現身,有些事宜還需交代清楚。”


    夾帶一絲不滿急躁聲響,穿過洞開洞門,隱隱傳向府內。


    尚在疾步前行的李治,拉扯李閑的手猛然緊了緊,似乎頗為緊張,回頭掃一眼李閑。


    “李先生,切莫害怕。”


    “屆時你亦可向劉老解釋清楚,乃是誤會之詞便可。我王府,不會坐視不管。”


    望著鄭重其事的臉龐,李閑含笑點頭。


    “聽你的。”


    府內兩人匆匆趕往府前,府前一處拐角茶樓,二樓上兩雙美眸緊緊盯著晉王府前一幕。


    阿秀皺起秀眉,暗握放置案桌刀劍,玉麵挑起不屑之色。


    “這劉老當真無法無天,竟敢光明正大浩浩蕩蕩包圍晉王府?”


    對麵人影,玉麵上秀眉蹷起,寫滿擔憂,喃喃道。


    “唉~翰林院本為大唐基業儲備賢才,劉老又是翰林院德高望重之輩,此番雖是聚眾齊聚晉王府,多針對之人並非齊王。”


    “這番叫囂雖是無禮,劉老堪堪壓製,充其量也不過是民間一場學問爭鋒,哪裏有你想的那般嚴重。”


    “更何況劉老亦是陛下敬重之人,稍稍出格,頂多也是出言略加訓斥。”


    此話一出,阿秀擰過眉頭,驚詫望向長樂公主。


    “這劉老竟有這般能耐?如此說來,即使陛下出麵,也未必會動他分毫?”


    “那咱們此番前來,豈不是隻能隔窗相望,毫無益處?”


    按扶案桌玉指微微扣緊,長樂公主咬咬銀牙,沉吟出聲。


    “倒也未必。”


    “劉老本是老成持重之人,自然不會輕易做出偏激事跡來。”


    “隻是此番跟隨弟子眾多,難免眾人推波助瀾,敗壞李閑名聲。倘若如此,我長樂在公主還是有幾分威懾。”


    按在劍柄玉手微微鬆弛,長長舒過一口氣,挑眉望向長樂公主。


    “公主殿下倒是豪氣義舉,隻是不知躲在府邸那傻小子可否知曉。否則,白白浪費公主一番苦心。”


    陡然間。


    望向長街美眸猛然一縮,黛眉一沉,凝視著長街上微微騷動弟子,沉吟出聲。


    “靜坐的弟子動了!”


    “隻怕劉老撐不住這些學子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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