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陽閣。


    清麗人影癱坐座椅,略顯稚嫩的麵頰上掛著幹涸淚痕,寫滿委屈。


    大鬧三日,餘怒消散大半,可心中怨念卻與日俱增。


    眼角撇過殿外林立士卒,金輝下甲片熠熠生輝,刺痛雙眼。


    想到為期一月的禁足,高陽公主心頭那股堪堪壓下的怒火隱隱燎心,暴躁掃過案桌細頸花籃。


    沉悶的叮咣聲響起,美眸凝視在完好無損的花瓶上,微微一愣。


    素手撚過花瓶,細膩柔和質感從指腹傳來,高陽公主心頭苦澀,眼淚不爭氣的留了下來。


    帶著哭腔的聲音中帶著一抹無奈,斷斷續續。


    “你們……你們也欺負我,花瓶……也不能讓我摔了嗎?”


    沙沙沙。


    有腳步盈盈而來,在抱著花瓶啜泣的人影前福身一禮。


    念及高陽公主易怒性子,唯一互通宮內宮外消息的小翠顯得格外謹慎,在五尺之地便不敢靠近,捏著衣角,唯唯諾諾發話。


    “公主殿下,詩會……詩會有消息了。”


    掛滿淚痕的臉頰輕揚起來,哭花的妝容上鳳眼微微眯起,高陽公主起身抓住退後的身影,問話中莫名帶起一抹緊張。


    “怎樣?”


    “誰奪冠?該不會是李閑這該死的小子吧?”


    被那雙眼眸瞪得有些惶恐,加之肩頭上的素手傳出的力道不小,小翠趕忙連連搖頭擺手。


    “不不不,李閑在詩會上並未作詩,一幅昏昏沉沉模樣。”


    “倒是房府房遺愛公子大展身手,做出無數詩篇,最先一首引得陛下拍手叫好,想必定是房公子拔得頭籌。”


    高陽公主微微一怔,片刻間,麵容上緊張神色一消而散。


    哈哈。


    哈哈哈。


    掛著淚痕的麵頰綻出釋然笑容。


    一把放開小翠,大咧咧走到座椅旁落座,豪氣的將手中花瓶墩上案桌,連連拍手。


    “好!好啊!不是那小子便好!”


    “李閑那小子不過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想必也拿不下名次。”


    咯咯銀鈴笑聲充斥宮宇,原本悅耳的嗓音此刻聽起來卻莫名有些刺耳,小翠看著座椅上掛著淚痕滿心舒暢的人影,不覺間眉頭輕輕皺起。


    看來高陽公主此番對李閑敵意不輕,隻怕這李府日後好日子不多。


    暢快大笑的人影驀然停住,僵在當場,笑聲隨即戛然而止,陡然間追問起來。


    “結局如何?”


    “身為父皇身側翰林供奉,他就這般離去,定然惹得父皇勃然大怒吧?”


    “父皇降下了什麽罪責?有沒有削他官職?打入大牢?”


    幸災樂禍的神色掛在哭花妝容上,顯得格外怪異,小翠眼眸中映出一步步逼近的人影,那臉龐上的興奮讓人有絲絲惶恐,支支吾吾的聲音緩緩發出。


    “沒……沒有。”


    “陛下……陛下他並未任何言語,中途退場,李閑……李閑也在中途離場。”


    “事後,詩會過後……也並未降下任何罪責。”


    高陽公主身形猛然一震,停駐腳步。


    臉上的笑意逐漸消散,轉而變得黯然失落。


    禁不住退後兩步,抬起玉臂指著小翠,連連搖頭。


    “不可能!不可能!”


    “他不過是區區一個國公之子,父皇怎會如此袒護與他!這不可能!”


    往昔一幕幕驟然浮現腦海。


    太極殿上,父皇驟然暴怒,對自己厲聲斥責。


    禁足半月一再延長,延長至一月。


    不讓任何人求情……


    怯生生的聲音在高陽公主搖晃落座的一刹,驚呼出口。


    “公主殿下。”


    “滾!都滾!”


    怒吼從頹然人影口中發出,高陽公主靠在座椅上,噙滿淚珠的眼眸簌簌流淚。


    “你們……你們……都在欺負我……”


    ……


    房府。


    砰。


    大掌拍向案桌,房遺愛盯著對麵人影憤憤出聲。


    “長哥,憑什麽?憑什麽那李閑便能在朝堂如此得寵?”


    “賞賜大臣,乃是君王決斷,陛下竟然會聽信了一個小子的話語?”


    耳畔縈繞不忿聲音,房遺植顯得倒是冷靜些,陰沉的臉龐上,一雙眸子閃爍著陰暗光芒。


    不緊不慢捏過案桌茶盞,放在嘴邊呷上一口,方才緩緩開口。


    “這小子洪福齊天,讓人意外。”


    餘光瞥過房遺愛,房遺植沉聲道。


    “賢弟,就算拿下詩會頭籌。”


    “你這京城第一才子的地位,也要挪一挪了。”


    沉重呼吸聲在寧靜屋舍中顯得格外清晰,房遺愛憤恨焦躁交織的臉龐上,漲起一抹紅暈。


    “穩居陛下身側,這小子一飛衝天讓人驚歎。”


    “可眼下……眼下如何是好?咱們房府可不能就這般沒落下去!”


    “家父奠定的基業,可不能在咱們這被手中白白揮霍!長哥,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端著杯盞的房遺植,微眯眼簾,眼中厲芒一閃即逝。


    緩緩放下茶盞,側過頭顱望著房遺愛。


    “你年歲尚小,能顧忌房府名威聲望,長哥心中頗為欣喜。”


    “要說這辦法也不是沒有,隻要看你願不願意。”


    聽聞此話,房遺愛眼眸中閃起一抹亮光,前傾身姿。


    “長哥請講。”


    長舒一口氣,房遺植平和話語緩緩出口。


    “李閑先前不過是李府上碌碌無名之輩,論聲望還不及他的兩個弟弟。”


    “不過是仗著夜宴那般愚蠢至極的說辭,蒙蔭聖恩,在之後迎娶高陽公主,禦賜翰林供奉一躍成為朝堂風雲人物。”


    指節在案桌上敲敲,房遺植低沉出聲。


    “咱們如何不能走上捷徑?”


    “以房府的名威,向陛下求親,懇求陛下下嫁公主,何愁房府不能迎頭趕上?”


    嘶~


    房遺愛心頭沒過一絲涼意。


    迎娶公主?


    高陽公主下嫁李府,乃是板上釘釘的事。


    長哥的意思,乃是要我迎娶其他公主?


    念及此處,房遺愛心中陡然一沉,麵色隨之一白,一股鑽心疼痛陡然襲向心間。


    這般說來,自己和高陽公主完完全全有緣無分了!


    可目前高陽公主寧死不嫁,尚有一絲希望。


    難不成要讓自己忍痛割愛,為房府前景忍痛割愛?


    拳頭在手中漸漸攥緊,指甲深嵌掌心,隱隱發顫。


    內心劇烈擺動如一把把尖利刀刃,一寸寸插入心間,讓麵色蒼白的身影痛楚的皺著麵容,隱隱戰栗。


    一雙手搭在房遺愛肩膀上,平靜的話語從頭頂緩緩蕩開。


    “遺愛啊,你的心境作為長哥能理解。”


    “長哥已然娶有妻室,若非如此,又何須你這樣的小輩來扛。”


    輕輕拍上兩下,房遺植緩緩走了出去,輕柔聲音在離開屋舍一霎,傳了過來。


    “你,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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