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快要進入夏天,每年六月初的時候都會有突然很熱的幾天,火辣辣的太陽示威般宣告著酷暑將至。


    下午上課前,每間教室裏都靜悄悄的,學生們趴在課桌上或是補眠,或是努力抗拒窗外滾滾而來的熱潮。


    教室外的廣場上沒有任何樹蔭,被烈陽照射得仿佛燒烤鐵板一樣,三三兩兩的學生就算快步從廣場穿過,汗水也會流滿全身。


    等待上課鈴聲響起的安靜中。忽然,哭喊和打鬧聲從空曠的長廊裏傳來,每個班的學生們都紛紛打著哈欠從窗戶探頭觀望。


    長廊裏,幾個男生似乎是從走廊上的男衛生間追出來,因為什麽事情正憤怒地毆打一個胖胖的男孩子。


    小胖子的臉上有被扇打的耳光印痕,頭發被扯得蓬亂,校服也撕破脫線,他的嘴角掛著血絲,淚水滿麵地邊躲避拳腳邊大聲哭喊:“我沒有撒謊!我說的都是真的!”


    一腳狠狠蹬在小胖子的肚子上:“吃屎吧你!要不要臉!竟然敢到處亂講雨晴會牽你的手,真是太不要臉了!”


    “她真的牽了我的手!嗚……”


    眾男生繼續用腳踹他,破口大罵:“死臭豬!讓你再嘴硬!雨晴要是牽了你的豬蹄,我們統統都去死!”


    “她牽我手了!她牽我手了!”小胖子號啕大哭,仿佛在他看來,挨打遠不比上不被人相信的痛苦。


    “瘋豬!打死你!”


    巴掌、拳頭和飛腿如雨點般重重打在小胖子的身上。


    “雨晴!雨晴……”小胖子抱著頭痛哭閃躲,但是那麽多人圍打他,哪裏躲得掉呢,隻能在那些憤怒的男生們腿間拚命閃來閃去。


    聽到小胖子膽敢呼喊雨晴的名字,更是惹惱了那些男生,於是拳頭下的更狠了。


    每個教室的窗口都擠滿了看熱鬧的學生們,他們七嘴八舌地吃驚討論。


    “什麽?雨晴居然牽那隻豬的手?”


    “嘁!不可能啦!”


    “你用用腦子好不好!是雨晴耶!一定是那胖子在撒謊!”


    “可惡!居然敢造謠我們的雨晴!”


    “打死他!”


    “打死他!打死他!”


    廣場周圍的教室窗口,各班男生們都在惱怒地大喊助威,實在無法忍受她們心目中完美的王子被一個小胖子侮辱。


    “雨晴……嗚……”小胖子已經哭得氣若遊絲,他跪倒在廣場的地麵上,哀哀地抱住腦袋哭喊,好像希望能夠出現一絲奇跡。


    而突然,奇跡仿佛真的出現了。


    圍打小胖子的男生們被點了穴道般全都僵住了,各班窗口的學生們也全都怔住了。


    烈日炎炎,陽光將大地燒烤得酷熱刺眼。廣場上,雨晴向高中部二年級教室的方向走來。


    那麽熱的天氣,雨晴卻通身清新爽潔,陽光如透明的琉璃,炫目晶瑩在她優美的唇角。


    她寧靜地走過來,世界變得寧靜。恍如冰花在霧氣裏緩緩綻放。


    “雨晴!”小胖子從圍打他的男生們雙腿中爬出來,哭著,爬著,呼喊雨晴的名字。


    “雨晴……她們不相信你簽過我的手……”小胖子爬到她身前哭訴,髒兮兮的手拉扯住她的褲管,哭得整張臉都通紅了。


    雨晴蹲下來,她輕輕用手指托起小胖子的臉,凝視他淤傷的麵頰和嘴唇,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方潔淨的手帕放在他掌心。


    “你受傷了。”雨晴關心地看著他。


    驚呆!無數金星在圍打小胖子的男生們眼前亂飛,各班窗口的男生們個個呆若木雞!


    “雨晴……告訴他們……你牽過我的手……不是我撒謊……你真的牽過我的手……嗚……”小胖子喜極而泣,緊緊抓住雨晴的胳膊。


    雨晴望著他,眼底出現一股淡淡的霧氣,像是迷茫,又像是困惑,“可是,我以前沒有見過你。”她抱歉地說。


    然後雨晴站起身,對小胖子點頭致禮,然後,她走開了,優美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二年級教室的走廊。


    小胖子呆呆地跪在廣場地麵上,嘴巴傻傻地張大著。他什麽也說不出來,看起來滑稽得要命。


    “死豬!讓你撒謊!”


    方才圍打他的男生們此刻得意極了,一個個眼冒凶光再度逼進小胖子,氣氛恐怖到了極點。


    “打死他!”


    “撒謊精!該死!”


    “打死他!打死他!”


    教室窗口的各班男生們憤怒地再次開始怒喊,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救命啊!”


    小胖子哭著在拳頭和飛腿中東躲西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是圍打他的男生們好像已經失去了理智,越打越厲害。


    “住手。”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


    打得正起勁的男生們惱怒地斜眼看去,發現那個說話的人竟然是高中部三年二班的經瑞。


    “關你屁事兒!”一個短頭發男生惡狠狠地說。


    “你們聲音太大,打擾我背單詞。”經瑞淡淡地說,“當然關我的事兒。”


    小胖子見有人為他出頭,連忙哭著躲到經瑞的身後。


    “喂!你很拽是不是!”


    經瑞微笑:“沒你拽。”


    “你想死?!”短頭發男生額冒青筋,一腳就要飛踢出去。


    “老大……”另一個男生急忙拉住他,壓低聲音說,“他是經瑞哎!不行的……”


    “經瑞是什麽東西!呸!”


    其他幾個男生嚇得臉都綠了,拚命捂住短頭發男生的嘴巴:“天哪,經瑞是我們這片兒黑勢力老大的好兄弟!你忘了嗎?”


    黑勢力老大……短頭發男生硬生生打個寒戰。


    他隻在傳說中聽到過黑勢力老大的兄弟叫做經瑞,可是沒有親眼見過那個男生。


    傳說黑勢力老大對經瑞的關照一直都很恐怖的,以前凡是有人惹到經瑞的下場也是很恐怖的,這些他都知道。


    可是,他就是經瑞嗎?


    陽光下,那男生有一頭濃密的短碎發,微微卷曲,眼睛象海水一樣,皮膚很白,是象牙色,整個人看起來懶洋洋的,淡淡的。經瑞在微笑,而眼珠卻無比淡漠。


    原來,她他就是經瑞。


    “黑……黑社會老大又怎麽樣?!”短頭發男生心裏有點打鼓,但是在眾人麵前又覺得難以下台,硬著頭皮喊,“黑勢力老大還不是好幾個月都沒有在這片兒出現過了!別……別說黑勢力老大不在……就……就……就算他們在我也……”


    “保安來了!快跑!”遠遠看到有學校保安的影子,其他的男生架著短頭發男生慌亂地逃跑。


    一眨眼,廣場上隻剩下經瑞和遍體傷痕的小胖子,經瑞轉身準備離開。


    “謝謝你……”小胖子抽泣著說,放開抱住他右腿的雙手。


    經瑞原本想要不再理會小胖子就徑直離開,但是見他滿臉狼狽的淚痕,心底卻忍不住一軟。經瑞彎腰撿起遺落在地上的雨晴的手帕,將手帕重新塞進小胖子的掌心,說:“擦擦你的臉。”


    小胖子呆呆看他。


    “還有,”經瑞淡淡地說,“就算真的被牽手了,也不用去到處招搖。”


    自從雨晴來到了這個家以後,父親經天翔的注意力就全都放到了她的身上,每天都讓母親葉凡做她喜歡吃的飯菜,關心她在學校裏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而雨晴優秀的表現也越來越讓經天翔欣喜。


    母親葉凡從最初的不接受雨晴,慢慢的,見她謙遜懂事,似乎逐漸喜歡上了她,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


    雨晴成了全家的重心。或許,她天生就是光芒四射的人物吧,隻要有她在,奪目的光華讓其他的人隻能生活在被忽視的角落裏。


    星期六的早上,經瑞躺在床上,他不想起床,悶悶地盯著天花板發呆。


    房門的隔音效果太差,她聽到父母吃完早餐已經出門去了。


    “雨晴妹妹……”經瑞的好兄弟虎牙的聲音傳進來。


    經瑞輕輕皺眉,翻個身,不喜歡那聲音裏充滿的崇敬和向往的味道。


    對話在客廳裏進行。


    “虎牙哥哥,有什麽事兒需要我幫忙嗎?”


    “沒有啦。我……”


    “嗯?”


    “我畫了一張畫,要送給雨晴妹妹!”


    “啊,畫的真好,在虎牙哥哥的眼裏,我有這麽好看嗎?”


    “雨晴妹妹比所有畫裏的人都要好看,虎牙哥哥喜歡雨晴妹妹,虎牙哥哥要為雨晴妹妹畫很多很多漂亮的畫!”似乎有擁抱的動靜。


    “謝謝虎牙哥哥。”


    “雨晴妹妹……”虎牙興奮害羞的聲音,“雨晴妹妹衝我笑了!你喜歡虎牙哥哥是不是?!”


    “是啊,虎牙哥哥又善良又貼心。”聲音柔美得就像深夜帶露的白霧。


    過了一會兒,虎牙離開了經瑞的家,關門的聲音清脆而快樂。


    經瑞閉著眼睛,在床上輕輕歎了口氣。


    客廳裏有細碎的響動。經瑞怔了怔,霍地睜開眼睛,飛快地換上衣服,打開門走了出去。


    雨晴在自己的房間裏看書,她神態寧靜,手指輕輕翻動書頁,看起來確實像童話裏優雅的公主。


    經瑞沒有說話,徑直走進她的房間,走到廢物桶前,沒有。他冷冷看她一眼,走出來,走到客廳的廢物桶前,沒有。她又走進廚房,走到廚房的垃圾桶前。


    髒兮兮的垃圾桶,裏麵丟棄著一張小小的油畫。


    油畫裏有一個美麗的少女,穿著華麗的白色小禮服,手裏拿著花兒,麵容有公主般的高貴和聖潔。隻是菜葉沾到了油畫上麵,還有一點蛋殼的汙跡。


    經瑞心疼地把油畫從垃圾桶拿出來,用幹淨的布小心翼翼地將粘在上麵的髒物拭去。


    他咬住嘴唇,大步走進雨晴的房間,走到書桌前,一把將她正在看的書奪過來,重重摔在地上!


    桌麵上空空蕩蕩。雨晴靜靜抬起頭,她看著他,眼神冰冷。


    經瑞也看著她,眼神同樣冰冷。


    “這是虎牙送給你的畫。”經瑞冷冷地說。


    油畫裏的美麗少女對著一臉冷漠的雨晴微笑。


    “那又怎樣?”雨晴的手指輕輕撫摸油畫的邊角,動作輕柔,就像在愛撫戀人,“既然送給我,自然由我來處理。”


    “我警告你,”經瑞聲音冰冷,“如果你在家裏也不知道收斂,我會把你趕出去。”


    “哦?”雨晴笑了。她笑容很美,仿佛五月緋紅的櫻花,眼睛也晶瑩閃亮,“我不相信你有這樣的能力。”他輕笑著說。


    經瑞淡淡地打量她,沉聲說:“若是你在家裏可以再多待上幾個月,或許趕你走還需要多些力氣。可惜,你根基不深,不是我的對手。”


    “這麽有信心?”雨晴笑得更加美麗。


    “想要試一試嗎?”經瑞也勾起唇角,對她微笑。


    他凝視她,她凝視他,兩人的目光在空中閃出隱隱藍光。


    “好,你贏了。”雨晴輕笑著說,臉上柔和的表情好像是在和心愛的男孩子約會,“等到一年後,你會後悔曾經這樣對我。”


    經瑞笑得淡然:“那麽這一年裏,你就收斂一點,讓爸媽和我開心。至於我會不會後悔,那是我的事情。”說完,他轉身離開。


    雨晴房間的牆壁上掛了一幅油畫,配有精美的畫框,陽光灑照進來,油畫裏美麗的公主笑容優雅高貴。


    每次虎牙來經瑞家玩兒的時候,走過看到那幅畫,就會很快樂。


    經天翔看到兩個孩子相處的這麽好,心情也好得不得了,常常開懷地大笑,飯也比以前吃的多些,看起來更加胖的像個彌勒佛。


    每當經天翔問起雨晴在學校的情況,經瑞總是回答說很好。


    雨晴非常受歡迎,她功課非常好,她非常有禮貌,她在演講賽中獲獎,她被評選為最優秀學生。


    然後經天翔又會開懷地笑,看著父親有棱有角的笑臉,經瑞也會笑得很開心。


    至於雨晴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是無所謂的,隻要她能給他的家帶來快樂,隻要沒有傷害到她的家人……然而雨晴卻在試探他的底線。


    經瑞彈吉他在全國吉他大賽中獲得少年組的第一名,除了榮譽以外,還得到了筆不算菲薄的獎金。


    他原本打算用這筆錢給自己換一把更好地吉他,不喜歡自己的吉他在同吉他社的孩子們中間顯得寒酸。


    可是父親經天翔竟然用那筆錢買了把古箏,古箏送給了雨晴。


    那個晚上,雨晴彈了整整一夜的古箏,她低著頭,修長的手指撥動琴弦,唇角有溫柔的笑意。


    經天翔坐在搖椅裏麵笑嗬嗬地聽,母親葉凡也仿佛聽得入迷了。


    這一晚,雨晴彈了很久很久的古箏。


    深夜,經瑞到庭院裏為花草澆水的時候,夜露打濕了青石台,點點濕痕,雨晴靠著櫻花樹,用古箏彈唱不知名的曲子。


    櫻花樹已經過了花期,茂密的枝葉被月亮照得微微反光,皎潔的光芒灑照著她烏黑的頭發,灑照著她手指間的古箏,琴弦上閃動著銀色的星輝。


    聽到經瑞的腳步聲,雨晴抬起頭,望向他,眼睛裏一股妖嬈的霧氣,渾身仿佛被濕潤的夜霧籠罩。


    她嘲弄地向經瑞揮了揮手中的吉它,說:“恨我嗎?”


    經瑞握緊手中的灑水壺,臉上沒有表情。


    雨晴的指尖撥弄出一串華麗詭異的旋律,她的笑容亮閃閃的,妖氣突然消散了,眉宇間是孩子氣的炫耀:“你想要給自己買吉他,對嗎?可惜,它現在是我的古箏了。來呀,來恨我啊,來報複我啊。”


    嗬,原來雨晴竟然知道經瑞想要為自己買吉他,那麽父親經天翔為他買古箏並不是偶然了?是雨晴向父親要求的嗎?


    咬緊嘴唇,經瑞高高舉起手中的灑水壺。


    細細急促的水流噴濺到櫻花樹的根部,也噴濺到雨晴的衣服和古箏上。


    雨晴連聲詛咒,惱怒地用衣角擦拭吉它上的水。


    經瑞徑直轉身走向庭院四周散放的花盆,邊灑水,邊淡淡地說:“你還不值得。”


    有了古箏的雨晴就像紮上了翅膀的天使,頭頂更加多了圈炫目的光環。


    每個星期一的升旗儀式之後,學校都會有些短時間的文娛表演,以前不過是各班輪流派出學生來唱歌跳舞或是朗誦詩歌,後來竟逐漸變成了雨晴的個人舞台。


    每當雨晴出現,縷縷陽光,鳥兒在綠樹枝椏活潑地輕叫,整個世界寂靜無聲。


    雨晴晶瑩指尖撥動出來的古典音樂,她迷人嗓音低唱的那些歌曲,她的黑發被清晨金色陽光照耀出的柔和光澤,她櫻花般美麗的肌膚,她溫柔優美的唇角,甚至她隨風輕揚的衣角,白色的棉襪子,都美麗得驚心動魄。


    所有的學生忘記呼吸,所有的老師忘記呼吸。仿佛刹那間進入了不可思議的魔法國度。


    直到有一天,這個名叫雨晴的天使過度下凡的女孩兒突然間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在學校眾人的麵前,消失在經瑞童年的那短暫記憶裏。


    雨晴消失的那一天,經天翔失去了所以多年累積的儲蓄,她是知道所以存著和銀行卡的密碼的。


    後來聽一些傳言說,這個叫做雨晴的女孩兒攜打量存款出國了,去到了名叫巴黎的浪漫之都。


    是啊,隻有這樣具有浪漫氣息的聖地才夠配得上雨晴這樣天使般的公主,隻是她為什麽要偷走經家所有的積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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