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玲瓏裝作沒有聽見帝後的話,笑道:“賀姨,好幾天未見芊妹子了,她怎麽樣呢?”


    賀彩霞興致勃勃道:“芊妹子都會看人眼色了,我要是朝她笑,她就跟著笑,我要是不高興,她就乖乖的不敢鬧怕惹我生氣。”


    謝玲瓏道:“芊妹子真聰慧。”


    賀彩霞笑道:“她容貌、聰明勁都隨了她爹。”


    唐虎兒目光溫柔望向賀彩霞,突然間輕聲道:“夫人為我生養五個兒女受累了。”


    李自原正要開口,和泉扭臉跟李湘道:“你給飛王寫信,叫你那五個弟妹輪流到宮裏居住,陪著陛下、皇後娘娘。”


    一名大宮女進來稟報,道:“陛下、娘娘,六公主帶著小公子、八公主帶著小公子在殿外,兩位公主說是要帶小公子進來向各位長輩請安。”


    何家眾孫媳婦麵麵相覷,今個出來吃宮宴可沒帶著禮物,稍後拿什麽送給兩位公主的兒子,總不能送個金鐲子吧?


    和泉迎著李自原的目光,提醒道:“陛下,您的兩個可愛小外孫來了。”


    唐皇後瞧著李自原不吭聲,有些不耐煩的喃喃道:“她們倆個都嫁人了,怎地還這般不懂事,日日幾次的帶孩子到我的宮裏來見長輩。”


    李靜問道:“小六、小八天天都帶兒子到此?”


    唐皇後蹙眉道:“她們倆個連著九日,專門瞅著賓客多時帶著孩子過來……”


    唐皇後後麵的話未說,眾人也是聽明白了。入得唐皇後的眼進立政殿的都是富貴官夫人,兩位公主是想讓兒子多認識些人,積攢人脈,可是也不瞧瞧一、兩歲的孩子能記得什麽。


    謝玲瓏心道:唐皇後縱使豔冠天下又如何,人前顯赫,背後要當好正妻、嫡母、嫡外婆、嫡奶奶,這其中冷暖隻有她自知。


    李靜道:“她們都已出嫁,又在長安城裏有公主府,怎麽住在宮裏頭就不走了。”


    公主、皇子大婚之後,在長安都有府邸,除去帝後挽留,是不能在宮裏夜宿。李露大婚住在長安多年,從未在宮裏宿過,就是李靜也是頂多住一晚,次日便離開,哪能一住就是十幾天。


    唐皇後也是不想讓李自原尷尬,道:“姑姑,正月裏我想著一家人住在一起團圓,這就對她們管得鬆了些。”


    謝玲瓏放下茶杯,若是放了這四個人進來,隻怕很快所有的妃嬪都會跟過來,所謂的家宴又成了宮宴,自家外公、爹爹、十個哥哥、二弟都是外男,很是不便,道:“皇後娘娘,我們一大家人坐著陪您與陛下說說話,已是很歡喜,不好再打擾您們。”


    和泉起身道:“陛下,臣與家人告退。”


    唐皇後急道:“你們莫走,咱們好不容易聚一回。”


    謝玲瓏笑道:“皇後娘娘,今個是上元節,您們一大家人在宮裏好好團圓過節。我跟您說實話,莊裏還有我的六位舅舅、六位舅媽、三個弟弟。我們來之前承諾過,晚飯一起吃湯圓。”


    今個宮宴謝奇陽夫妻按照旨意隻帶著過了十歲的謝平康,其餘三個兒子都在家裏。何家六個寶官職不到五品,不夠資格參加宮宴。


    李彎彎眼巴巴望著謝平康,正月隻在初二到福樂莊拜年時見過他,當時人又多,不好獨處說話,好不容易今個見了麵,總共沒說上十句話呢。


    李煙一臉失望,這幾天陪在唐皇後身邊見了無數位夫人,說每句話時都要細想過,哪像跟福樂莊眾人相處這般隨意舒服,最重要的是真的很想念喜歡她們。


    長安何家的人起身這就向帝後行禮離開,李靜將李煙、李彎彎的表情盡收眼底,就提出把她們帶走。


    唐厚強本就對李自原妃嬪子嗣多有怨言,今個宮宴看到妃嬪們頭戴靈牡丹花對唐皇後不敬,現在又有兩個公主帶著孩子跑來給唐皇後氣受,他根本不想再呆下去,便道:“陛下,臣的家裏多年未吃過團圓飯,今個想將皇後接回府,待到賞完花燈宵禁前,臣將皇後送回宮。”


    李自原也隻有點頭微笑同意,道:“照娘,夜裏天涼,看花燈多穿些衣。”


    李煙在還有些猶豫的唐皇後耳邊低聲道:“小嫂嫂說出了宮都去侯府。她早在府裏備好了湯圓、元宵,今晚要好好熱鬧一下。”


    唐皇後立刻麵帶笑容跟著眾人一同離開立政殿。


    李自原出了空蕩蕩的大殿,瞧到兩個女兒帶著兩個外孫、八名宮人跪在殿門外鋪著紅色軟毯的長廊,兩個外孫縮著小身子低著腦袋,全無小童的天真爛漫。


    他瞧著兩個女兒嬌滴滴的口呼“父皇”,氣不打一處來,他體諒兩個女兒是他的親生骨肉,嫁到外地過得不好,手心手背都是肉,這些天一直縱著她們在眼前晃來晃去,可是她們卻不曾體諒他一點點。


    他不想當著小外孫的麵發怒,板著臉拂袖走了。他到了德熏殿,想著本是能過個愉悅熱鬧的上元節,卻弄得成了孤家寡人,叫曲公公傳口諭令六公主、八公主立即出宮,日後不得再在宮裏留宿。


    這幾年大戰連連,唐家軍南方大捷又去了北方打仗,妃嬪們在後宮沒有膽量跟唐皇後爭寵。如今突厥被滅,日後武官將沒有用武之地,朝廷必會得到重用文官。妃嬪的家族多出文官,揣測李自原為了平衡後宮,會一改以往專寵唐皇後,這就起了跟唐皇後爭寵之心。


    六公主、八公主失了聖恩的事傳開,那些一門心思想重獲李自原寵愛的妃嬪都惶恐起來。


    李巒在王府裏正在訓斥何蓮見了李露等人不懂禮數,聽得宮人來報姐姐李蓉被“趕”出皇宮,馬充容傷心的以淚洗麵,當下著朝服進宮去看望。


    李巒見了馬充容,道:“我早就跟您說了,管著姐姐。”


    “八姐生母逝世,母後憐惜她,這才允了她住在宮裏。姐姐上有您,下有我這個弟弟,卻是跟著八姐天天幾趟的往母後宮殿裏去,您怎地不攔著?”


    “您莫以為我封了王,就是得了聖寵。我這王位可抵不得四哥的王位,更是遠遠不如和泉。”


    “今個父皇才跟我說,我去了桂州親兵隻能有五百人,桂州若亂,就去找唐家軍。和泉沒有封地,但手裏有兩萬神兵,日後父皇肯定要賜給他很大的封地。”


    馬充容發上插著一朵紫色的靈牡丹花,哭腫的臉毀了精致的妝容,目光漸漸黯淡。她除去唐皇後,比起歐陽賢妃、趙美人等等妃嬪要強許多,她不該不知足。


    李巒陪著馬充容坐了會,被她支著去宮外給李蓉傳話。李巒騎馬帶著兩個隨從到了公主府,門奴見是他,未往內通報,便恭敬的請他進去。


    李巒遠遠的便聽到李蓉在瘋了般憤怒嘶吼著罵人,揮手叫門奴停住,他則鐵青的臉帶著兩個隨從快步往前走去,竟是瞧到大院中間,亦是表哥的駙馬姐夫跪在地上,向用腳重重踢他的李蓉磕頭求饒。


    不遠處兩個穿著紅色薄紗胸脯、私處暴露無遺女子嘴裏堵著布綁在一團,被兩名奴仆手拿黑鞭狠狠抽打渾身是血倒地昏厥。


    李蓉瞧見李巒,淚流滿麵出來,朝他高喊怒罵駙馬。


    原來李蓉夫妻正月初三到達長安,李蓉帶著兒子住進了皇宮,駙馬則留在公主府。


    駙馬本是好色之徒,在族裏有人管著還把李蓉的四個陪嫁宮女都睡了,到了長安無人管著,就跟幾個所謂的才子去青樓,那兩個紅衣女子是青樓的清倌人,駙馬用了一萬兩銀錢破了她們的身子,覺得還未玩夠,想著李蓉肯定會在宮裏過上元節,就帶著她們回了公主府,下令此事不得傳到李蓉耳裏。


    李蓉被李自原趕出皇宮,突然間回府,竟是在床上把駙馬跟兩女捉個正著,想她堂堂公主,豈能咽得下這口氣,要將兩女活活打死,還要把駙馬交給李自原處置。


    李巒一腳踢開像狗一樣爬過來求著開恩的駙馬姐夫,朝李蓉怒喝一聲,肅容道:“你鬧到殿上,就是和離。父皇若是不允,我舍了這個王位替你求父皇。”


    李蓉一怔,滿臉的憤怒漸漸消失。她可從未想過當平唐國第一位和離的公主。


    李巒打斷了李蓉碎碎詛罵駙馬聲,將馬充容的話帶到,指著兩個女子道:“你出出氣就得了,若把她們打死,要賠幾萬兩銀錢不說還汙了你的名聲。”


    李蓉抹著眼淚揮手叫奴仆把兩女連同駙馬一起扔出公主府。


    李巒攔住了縮著脖子往外溜的駙馬,一腳踢中他的下身,把他踢得褲襠鮮紅當場昏死過去,道:“六姐,我派人把他送出長安,你就當他是個死人。日後你莫再回馬家,把小外甥送到長安學院讀書。你定居長安,若回皇宮看望娘,少起攀附母後的心思,你已招了父皇厭惡,凡事謹慎規矩些。”


    李蓉撲向駙馬哭得死去活來。李巒蹙著眉頭叫奴婢把李蓉拖走,也不管她有沒有聽進去勸,叫兩個隨從把駙馬抬走當日送回馬家。


    李巒帶著嚇得渾身顫抖的兩歲小外甥出了公主府,到了東、西市玩耍,瞧著天色漸暗,想著今晚的燈會必會很熱鬧,可惜他愛的人嫁給別人,再盛大熱鬧的燈會對他來說也是無趣。


    且說唐家人出了皇宮,就應著和泉、謝玲瓏的邀請直接去了侯府。


    唐皇後近日來被妃嬪、公主們弄得不愉快一掃而空,想著能到和泉府裏吃家宴,就很是歡喜,坐在馬車裏跟李露、唐厚強、唐虎兒夫妻有說有笑。


    眾人到了府門下了馬車,不知是誰說了一聲,均抬頭一望,隻見門匾上麵三個金光閃閃晃得人眼花的大字:泉王府。


    謝奇陽驚詫道:“吏部的動作可真快!陛下宣旨不到兩個時辰,吏部就將這門匾送過來。”


    李湘道:“您得看看誰在吏部當侍郎,是俺的小姑夫哦。”


    謝奇陽笑道:“哦,我倒是忘記了,彬伢子年前做了吏部侍郎,我去送修水庫的帳本,就是交給他。”


    李煙紅著臉道:“這塊門匾應是父皇在前幾日哥哥凱旋歸來時派人製作的,跟知彬無關。”


    唐皇後笑道:“煙娘猜中了,陛下之前就跟我提過之事,說是為了重建北寒之地,國庫都要空了,他賜不了和泉珠寶,隻能賜塊金匾。”


    李靜點點頭,語重心長的道:“和泉,陛下對你真是很上心。早先賜給你與小玲瓏大婚用的這座侯府就是王府的架子,如今掛上這匾,就成了真正的王府。”


    和泉默不作聲。今日李自原的賞封都是官職爵位,未提一句賞賜金銀珠寶,國庫是太空了。


    謝玲瓏笑道:“侯府成了王府,你們就不往裏頭進了,大冷的天,都站在大門前做甚,快請進去!”


    何屠夫哈哈大笑,帶頭祝賀和泉夫妻,頭一個走了進去。


    四個密衛出身的門奴恭敬的迎著眾人,瞧到和泉夫妻,改口叫“王爺”、“王妃”。


    眾人入了王府,從大門到大廳,一路瞧到府裏跟府外截然不同處處是靈花,比福樂莊更似仙境,賞心悅目。


    “我這幾日可是精心布置了一番,隨處都是靈花卻不顯得雜亂。”謝玲瓏瞧著眾女目光在漂亮的靈花上麵流連,道:“你們若瞧著有喜歡的,隨手摘下叫奴婢取了花籃裝了,做成漂亮的花冠,今晚去街上看花燈戴上,走到人群裏很醒目不易走散。”


    李彎彎喜出望外。謝平康立刻叫奴婢去取花籃。


    唐雨的姐姐唐蘋今年二十五歲,性格活潑,生得花容月貌,夫君是秦家四品官職的將軍,成親後一直住在濟州,去年跟著謝玲瓏萬裏迢迢去沙城看望夫君,公婆對她心存感激,今年主動叫剛從北寒之地回來的兒子帶著她到長安過上元節。


    唐蘋跟李露笑道:“奶奶,在錦繡年華最便宜的靈花都要售賣一百兩銀錢,誰都未想過用如此貴的靈花做花環,戴在頭上。今個我可是要親手送幾個,送給您、我娘、兩位嫂嫂和我自個。”


    謝奇陽指著一盆正在綻放花朵的靈君子蘭,目光驚豔,道:“一株開了十六朵花,竟還有粉、黃、紅三種顏色。”


    和泉招來奴仆,道:“這盆靈君子蘭明個送到福樂莊第二號院。”


    唐皇後瞧了半天均沒有看到金色靈牡丹,忍不住問道:“小玲瓏,莫非金牡丹隻有我發上戴得這一朵?”


    謝玲瓏如實相告之後,唐皇後亦是高興感謝,金牡丹不是獨一無二,但數量極少,最重要的是今個助她在重要的宮宴上生生壓過眾妃嬪,讓她好好出了口氣。


    眾人嗅著花香,心情愉悅進了大廳,飲靈茶吃靈果說著有趣的事。和泉與謝玲瓏緊挨坐著,他不時的扭頭深情的注視跟眾人談笑甚歡的她。


    唐皇後瞧著和泉夫妻感情和睦,想著今個李靜說的和泉練就童子功滿了二十四歲才能圓房的秘密,越發覺得謝玲瓏相當不易。


    唐皇後又想起了大兒子李嘯飛與大兒媳秦蜜,當年小夫妻剛大婚時也是這般的甜蜜,可到後來竟是一對怨侶,秦蜜不到二十歲就病死,雖說這其中有她這個當婆婆的責任,她不該給大兒子塞側妃、貴妾,可是在大兒子未納側妃之前,他與秦蜜就因為一些瑣事吵過架,感情就不如新婚時好。


    唐皇後望著白霧縈繞靈荷亭亭玉立的靈水池塘,水麵上荷葉之間遊著幾對漂亮的靈鴛鴦,不由得擔憂二兒子和泉夫妻是否能夠永遠幸福。


    申時初,何家六個寶夫妻、謝家三小按照昨晚約定好的,坐著靈馬車到了王府大門。


    謝平福下了馬車,抬頭瞧到門外的金匾,歡喜的一蹦三尺,道:“三哥、四哥,姐夫當王爺,姐姐當王妃了。”


    何家六個寶夫妻仰視著懸掛在紅銅大門頂、高高在上的黃金匾牌,又聽著四個門奴賀喜說和泉封了泉王、何屠夫封了開國縣公、何家四孫封了開國侯、李自原賜長安何家忠國世家,被一個個的大喜訊衝得頭暈,恍然夢中。


    這時,一輛靈馬車馳騁而至停住,從車裏走出兩個熟悉的男子,其中一位戴著黑色狐狸毛帽、穿著紫色披風,不怒而威,朝他們笑道:“和泉這臭小子的家隻是換了塊個門匾就把你們唬住了?走,咱們一起進去。不,還是叫他出來迎咱們!”


    第四卷 一品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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