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七雪坐在床上嚶嚶哭泣,內側躺著熟睡小臉粉嘟嘟的小嬰孩謝平福。


    白麗穿著米色開襟靈棉布上衣、銀灰色靈棉布長褲,梳著單旋髻,發上隻戴一隻青玉雕花釵,很是素雅清麗。


    何七雪有注意到,白麗這幾天穿戴格外清素,想著是不是明王不在長安,她才這般低調。


    白麗淚流滿麵,遞給何七雪一塊帕子擦淚,手摸著肚子,搖頭幽幽泣道:“雪姐姐,我若是能生下女兒,就把她許配給安兒,安兒就不用娶海琳娜,也不用去萬裏之遙的帝國。我和明哥在潭州,若是一認識就成親,明哥解了毒,我就懷上孩子,那就好了。”


    “雪姐姐,你做著月子,快別哭了。你這一哭,我心裏跟著難受。”


    何七雪抹著淚,道:“我是早知曉安伢子要娶海琳娜,可是控製不住落淚。”


    “我有直覺,安伢子這是入贅。我生他難產,他是我的第一個兒子,我舍不得他。”


    從皇宮剛回福樂莊的謝玲瓏抱著小白敲門而入,詫異道:“娘、幹娘,你們這是怎麽了,哭得這麽傷心。安伢子被封一品王爺,又跟海琳娜定親,這是好事。你們都莫難過,過幾日等著爹與幹爹回來,陛下就會給安伢子舉行封王儀式。”


    何七雪聽到謝奇陽馬上回來,心裏竊喜。


    白麗問道:“小玲瓏,你娘說安兒是不是入贅到東羅馬帝國?”


    謝玲瓏笑道:“怎麽會?日後海琳娜跟安伢子成親,子嗣是要姓謝!這在聯姻國書條款上白紙黑字寫得很清楚。要不要我把國書拿來給你們瞧瞧?”


    何七雪與白麗相視對望,均收了淚水。何七雪道:“國書倒不用看了,娘信得過你。安伢子何時跟海琳娜大婚?”


    謝玲瓏放下小白,給兩女倒了靈蜜水,又叫奴婢去端來靈水給她們淨麵,道:“帝國女子十三歲就可以大婚,海琳娜是攝政公主,需要處理帝國國事,準備等到安伢子成年十六歲,分別在兩國舉行大婚儀式。”


    何七雪問道:“大婚之後,海琳娜定居長安,住到咱們福樂莊?”


    謝玲瓏笑靨如花,道:“那是自然。她嫁到平唐,就需按照平唐的風俗,跟婆家人住在一起。不過,陛下透露要給安伢子賜一座王府。她和安伢子大婚之後,應會住進王府。”


    何七雪、白麗均是籲了一口氣。


    兩女原以為謝平安會到帝國去定居,這下得了謝玲瓏準信,終於踏實放心。至於不住到福樂莊,而是住在王府,那反正是在長安城府,比萬裏之遙的帝國之都近上千倍。


    何七雪是公主,但比不上海琳娜帝國公主身份尊貴。她這個婆婆可不願意天天見著海琳娜還要行禮,福樂莊的人應是跟她想法一樣。


    謝玲瓏瞧著兩女仍在為謝平安的親事糾結,便細細講起昨晚護宮河兩起落水,以此分散她們的注意力。


    白麗聽到白鳳假落水,臉上一熱,輕聲道:“我若是未脫離家族,那個白鳳是我堂伯的女兒,算是我的堂妹。”


    “白鳳是我堂伯的繼室妻子所生,她出生半歲,她親娘就去世,她自小跟著奶奶在族裏長大,被下人們捧著,性子嬌縱,就是連我、我嫂嫂也敢頂撞。”


    “未料到白鳳這般愚蠢,竟在這樣的場合假裝落水。”


    何七雪聽著這一個個貴女的名字,道:“這些妹子,我在宴會上都見過,容貌都是極美,可惜了。”


    謝玲瓏道:“歐陽離、白鳳被頭一起落水案給連累了。陛下原本是要將歐陽離指給十皇子做皇子妃,如今改了主意,下旨將被陷害落水的何蓮指給了十皇子。”


    白麗念了兩遍歐陽離的名字,也不避諱,低聲道:“歐陽離是歐陽鳳鳴的堂妹,我離開歐陽家時,她大概有三、四歲,天天被貼身奴婢抱著,是個很聰慧的小小娘。她做下如此蠢事,怕不是她本意,該是聽命於族人。”


    謝玲瓏湊近兩女,氣道:“不瞞娘、幹娘,昨晚小白查出來,歐陽離、白鳳是為了賴婚安伢子跳進護宮河。”


    “她們瞧著安伢子走過,立刻跳進河裏,還讓同族的妹子叫嚷,說是南方人水性好,快來救人。虧得安伢子機靈,旁邊又有軍中幾十個伢子拉著他,不然他這一跳下河救了人,跟兩個妹子身體有了碰觸,咱們家是將兩個妹子都娶了,還是隻娶一個,還是一個為妻,一個為平妻。”


    “那外頭的人才不管著中間的過程,隻看著兩個妹子被安伢子碰了,安伢子又未定親,若是不娶,兩個妹子自盡死了,咱們家就等於親手殺了她們,這些年積累的好名聲毀於一旦。”


    “這世道,就是救人也是要再三斟酌,救錯了就是自毀終身。那話本上說的什麽英雄救美人,美人以身相許,都是騙人的。哪有救了人,就非要娶人的道理?”


    “說起來真是可悲,昨個前後兩次八位妹子落水,根本沒有伢子跳下河去救,那秦家妹子秦琳跳下去救了人,卻差點被人在河裏殺死。”


    何七雪聽著後怕的撫著胸口,失聲道:“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保佑,昨晚真是驚險。”


    白麗緩緩道:“安伢子跟海琳娜定親了也好,斷了那些人的念頭。我是白家出來的,安兒可不能再進去。”


    謝玲瓏握著白麗的手,道:“謝謝幹娘心疼安兒。”


    白麗心裏話除了明王,隻能跟何七雪、謝玲瓏傾訴,低下頭幽幽道:“你幹爹說,白家是一潭渾而腐臭死水,誰沾上都會髒了名聲。我原先覺得沒有那般不堪,如今從家族離開,以旁觀者的目光去瞧,還真是那麽回事。”


    “可惜我那爹爹聽不進刺耳的良言,我最後給他寫的那封信,被他當著送信人的麵撕毀。他將我娘休掉,扶了一個妾做正妻。我嵐妹得知後,也自請離了家族。”


    何七雪驚詫道:“令尊休了令堂,這是何時的事?”恍然大悟白麗這幾天穿戴的這般清素,精神不振。


    謝玲瓏道:“就是前幾日的事。幹娘見你做著月子,就未說起。”


    當年張氏帶著白麗、白嵐、白鑫、白如意、白如俊千裏迢迢從蘇州來到潭州,說是為了兒女親事,其實是為了白家與賀、呂兩家清貴聯姻。


    在何七雪眼裏,張氏容貌美麗,舉止端莊,相夫教子,對內為一府的人操心勞累,對外為白東升官場的事跟貴婦們搞好關係,簡直就是世家嫡女的典範。


    算算張氏今年已是五十歲,孫子、孫女都成親了,竟還被白東升休了趕出白府。


    何七雪想著自家娘跟張氏同姓,年齡相差七歲,自家娘先苦後甜,何屠夫隻有她一個妻子,張氏先甜後苦,白東升有五妾不說,還時常出入青樓,到老了因為兒女的事遷怒張氏休棄。相比之下,自家娘真是幸福的多,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家爹爹。


    何七雪對張氏的命運感慨萬端,落下兩行清淚,道:“張姨如今住在何處?”


    白麗低頭淚如雨下,道:“我娘無顏回娘家,也不願跟我住一起,怕外頭人說道,現在跟我哥、嫂同住。”


    謝玲瓏道:“娘,外婆說,等著過幾天張婆婆情緒緩和些,邀著幹外婆、趙姨一起去看望張婆婆。”


    李氏是白麗的幹娘,跟張氏關係不錯。趙氏的二兒子呂照趙娶了白如意,她跟張氏是親家。


    何七雪真誠的道:“我做滿了月子,就去探望張姨。”


    白麗抬頭,感激道:“多謝。我娘往日那些友人都棄她不聞不問,隻有你們還記著她。小玲瓏給我娘屋裏添了嶄新的靈楠木家具,還送了一對會說話的靈八哥。安兒給我娘送了一套吐蕃綠鬆石首飾。”


    謝玲瓏微笑道:“幹娘,我看不如過幾天,趁著天未冷,咱們一起去遊驪山,我發貼子請著張婆婆同去,您也勸著她去,讓她跟著咱們散散心樂樂。”


    白麗點頭道:“小玲瓏這個主意好。我與明哥提出來帶著我娘去外地遊玩散心,她不肯去。若是由你來發貼子,我娘看在你幫了我們家這麽多忙的份上,定是不好拒絕,肯定會去。”


    大明宮的地年落水案審訊完畢,李秦將案卷、證詞呈給李自原。


    十二皇子李誌從明王處探知護宮河內沒有靈獸值守,指使十一公主李歌的四名宮女配合趙環,在放荷燈時,將何蓮拉下水,在水裏殺死。豈料秦琳下河救人,目睹趙環殺何蓮的一幕,被何蓮手握河底石塊砸中後腦要害。


    李誌親手做了木人,給木人穿上衣袍,掛在護宮河樹林,引人過去發現,從而調走禦林軍。


    事發之後,李歌替李誌承攬所有罪名,卻是說不出案件過程,被李秦識破。


    李自原看完之後,當即果斷連下四旨:將李誌由皇子降為五品郡王,令他立即搬出皇宮,把歐陽家族一名嫡女指給他做郡王夫人。


    將趙環、四名宮女處死。李歌降為四品公主,閉宮思過百日。趙修容降為正四品美人。


    冊封秦琳為從五品女官,賜珠寶、綢緞若幹,秦勇義夫妻教女有方,賜黃金百兩、金珠一鬥。


    何蓮無辜被害,大難不死,賜玉如意一對、靈綢緞四匹,以示安撫。


    長安大街小巷,上至達官貴人下至百姓,熱火朝天的談論東羅馬帝國容貌絕色的攝政公主與平唐國安王定親,這可是平唐國人的榮耀,至於李誌由皇子降成郡王的事,悄無聲息的過去,沒有引起人們的關注。


    一個明媚的早晨,福樂莊大門來了幾位帶著重禮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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