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不見,和泉聲音竟然變化很大,謝玲瓏愣了一下,不容置疑道:“我得過天花,不會再被傳染,倒是你和玄燈大師,現在狀況很危險。我要過去看看。”輕拍明王的肩膀,低聲道:“幹爹,你和明海師傅就在此等候,我先去看看情況。”


    明王背著她不肯放手,堅定不移的道:“不行,我得跟你一起去。”


    和泉聽到明王聲音,立刻怒喝道:“李自明,誰叫你帶瓏瓏來的!你想害死她?”


    明王叫道:“李和泉,你竟敢目無尊長叫我名字!她是我的女兒,我在意她不比你少!”猛的看到對麵六隻撲扇鐵翼啾啾啾亢奮衝過來的黑雕,緊急停住腳步,氣得胸脯上下起伏,罵道:“好你個膽大妄為的混小子,竟敢讓靈雕啄我!”


    “幹爹,你誤會了。六雕是迎接我們。”謝玲瓏揮手叫六隻黑雕到一邊,眼下實在是沒功夫跟它們親熱,回頭道:“明海,你在此等候,不許過去。”


    護國寺一等供奉隻比護國寺主持低半級,比長老都要高一級。明海豈敢不遵,點頭站住。


    六隻熱情似火的大黑雕連忙收起翅膀,如人般倒退了幾步閃開一條道。


    明王背著謝玲瓏奔至木屋門前,將她穩穩放下,抬頭望到站在門邊個子猛躥已長成大小夥子容貌卻嫩得像是十三、四歲的和泉,震驚目光一閃而過,嘀咕道:“個子長高了,卻比小時候蠢了,要見小玲瓏,都不曉得拾掇拾掇,蓬頭垢麵真醜,一身汗臭忒髒,像個叫花子,小玲瓏能看上才怪!”


    和泉望著穿著紅色鬥篷亭亭玉立露出絕美容顏的謝玲瓏,比常人敏銳的鼻子嗅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奇異淡雅幽香,布滿血絲的丹鳳眼裏閃過一團火焰,兩年多不見,她身子長開些,雖然還未發育完全,但絕對不能再用小娃娃形容她,聽到明王的話,心裏竟然莫明局促不安,道:“瓏瓏,你如此美好……不應該來。我擔心你會染上病。”


    謝玲瓏從上至下打量和泉,真是認不出來了,他高大挺拔,這兩年莫非吃了增高靈藥,個子足足比她高一個頭,用前世的測量標準大概有一米八,身上煞氣比上次更濃鬱,讓人心生懼意不敢靠近,風塵仆仆滿臉疲憊,眼白布滿血絲,嘴唇幹裂,露於帽外的一縷頭發沾著泥土,腳上沒穿鞋,比上次急匆匆幾千裏送靜夫人、李青、李城到福樂居時還狼狽不堪,想著他這些年的艱難不易,柔聲道:“地上濕冷,你快把鞋子穿上。”手裏憑空出現一個大紅靈蘋果遞去,道:“嘴唇都裂口子流血了先吃了解渴。”


    和泉從謝玲瓏大大的杏仁眼裏看到了驚訝、疼惜,她的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辨,這是為他擔憂流淚嗎?他接過最愛吃的靈蘋果咬了一口甜蜜蜜,心裏溢滿幸福。


    謝玲瓏進了木屋,將門關上,好在都能夜視,黑漆漆的也能看到屋裏的情況,小白喵喵叫兩聲躥到她懷裏稟報。


    謝玲瓏得知玄燈大師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悲喜交加中敬佩萬分。


    如今是冬季,從長安至潭州一路天寒地凍,越往高空去溫度越低,天氣越冷,騎黑雕帶著三個天花病人在天空長途飛行不是旅遊放飛心情,而是極度遭罪。


    玄燈大師近九十歲高齡就算天下無敵也經不起這般折騰,能堅持五天五夜不眠把病人送到目的地,也是強大的意誌力在支撐著。


    “老和尚,你快躺著休息。”謝玲瓏見玄燈大師激動下“土床”向她行禮,連忙扶著他躺回去,望到“土床”邊的缽盂裏麵盛著白雪,想著他與和泉一路上為了爭分奪秒就靠吃這個解渴,心一酸忍不住落淚。


    玄燈大師聲音沙啞道:“玲瓏供奉,莫哭。老衲無事。”


    謝玲瓏出門將雪倒掉,在缽盂裏盛了大半碗冒著白氣溫熱的靈泉水雙手呈給玄燈大師。


    她也不避諱,直接從空間取出兩個直徑一尺半深一尺的小藤盆,一個裝滿靈果,一個裝滿九湘齋素油點心,放在床邊,對咕嘟咕嘟大口喝水的玄燈大師、啃著狼吞虎咽吃著靈蘋果和泉輕聲道:“人活著比什麽都強。你們先吃著。”


    和泉感激的點頭,上前伸手想抹去謝玲瓏臉頰的淚,瞟到手有些髒要收回來,卻是被她溫暖的小手握住,四目相視時,陰冷的木屋裏突然間響起明王的壓抑悲愴的哭泣聲。


    明王看完三個病孩,坐在靠裏的土床邊抱著那個臉上長滿濃皰疹的小女孩嗚嗚的哭。


    三年前明王在護國寺裏殘喘著等死,小女孩跟著她哥哥和娘去看他,算是見他最後一麵,如今情況倒了過來,變成他來給小女孩子送終。


    木屋裏被濃濃的悲傷籠罩著,明王的哭聲再次引起和泉、玄燈大師心裏的悲痛,兩人握著靈果再也吃不下去,長籲短歎。


    謝玲瓏腦海裏回想起六年前也是這樣的陰冷的冬天,她轉世附體到張家村的那一刻,外公外婆六個舅舅在廳外為原主謝玲瓏去世痛哭的場景,心裏感歎道:失去親人是世間最悲痛欲絕的事,平時嬉笑不羈的幹爹,四大皆空的玄燈,殺敵成千的和泉,麵對患了重病的親人也是如此。


    謝玲瓏伸手拍拍和泉的背,點頭示意他莫難過,摘掉鬥篷的帽子,露出整張絕色甜美的臉蛋和未幹的烏發,走到兩張床前,低頭近距離俯視三個病孩子,三張布滿皰疹的小臉觸目驚心恐怖可怕,跟她幾年前轉世時的模樣相同惡心,讓人不想再看第二眼。心裏感歎隻有真心疼愛的至親才會如此不顧生命危險去救治患了天花的孩子。


    明王抹幹眼淚,緊張問道:“小玲瓏,她們怎麽樣,還能活嗎?”


    謝玲瓏結合小白所說的情況,輕聲道:“菩薩說,小泉子、玄燈大師舍命救她們感動天地,三個孩子已經保住性命,隻是能否去掉身上的疤痕,就要看她們的造化。”


    和泉連忙過來給三小把脈,臉色由疑惑變成驚詫,朝玄燈、明王點點頭道:“脈像穩定,生命氣息平和,隻需精心調養些日子便能痊愈。”


    玄燈大師懸了幾天幾夜的心終於放下來,無比激動道:“阿彌陀佛,三位小施主能活著就好。”


    明王俊臉綻放大大的笑容,抱著小女孩搖晃幾下,無比興奮道:“小煙兒,快醒醒,你渡過生死劫了。”


    “我這幅模樣就算活著,還能回去還能見人嗎?為什麽要救我,讓我死了不好嗎?”小女孩眼睛緊閉,操著長安話,聲音像小鳥叫般稚嫩,嗚嗚哭出聲來。


    小女孩剛才就醒了,這間又臭又破的木屋,讓她更加的傷心難過。她依稀記得昏厥前的事,侍候她的宮女、太監連續死了三人,母妃的宮殿被封,所有跟她接觸過的人除去母妃都送到護國寺後山去關起來。她現在就算能活下來也是一身的疤痕,成為皇室的恥辱。


    明王伸手撫摸李煙的頭發,望到她頭皮裏密密麻麻的膿皰疹,喜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憐惜,對於一個容貌絕色人見人愛的六歲的小公主來講,滿身疤痕活著比死還難受。


    玄燈大師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氣。


    小女孩在明王懷裏,連眼睛都不願意睜開,傷心難過的放聲大哭。


    和泉怒喝道:“哭個屁!為了救你們三個,玄燈大師剛才差點圓寂,你就是為了他也要好好活下去。你再哭,我就把你丟到遍地是雪到處是野獸的大山!”


    小女孩驚得收聲。


    木屋裏倏地安靜了幾秒鍾,和泉命令道:“你已被人拋棄,立刻喝水吃東西,不吃就滾出去,看看全天下誰會要你,誰會收留你!”


    明王急道:“和泉,你做什麽,小煙兒是個孩子,你嚇著她了。”


    和泉叫道:“你給我閉嘴!她這副德性,就是活著也會讓別人操不完的心。我真是後悔帶她來,應該讓她跟那些人一樣被關在山洞裏等死。”


    小女孩嚇得快要窒息。


    謝玲瓏在他們爭吵時,讓小白在空間裏點著兩個火盆然後取出來。


    木屋裏突然間亮了起來,放置油燈、馬桶的兩個角落各出現兩個火盆,裏麵燃著紅通通的炭火。


    明王心裏納悶謝玲瓏剛才上山兩手空空,火盆那麽大,她藏放在哪裏了?


    和泉似看透明王心思,輕哼道:“誰真心真意對你好你就揣測懷疑誰!根本就不能對你好。”


    明王分辨道:“我沒有揣測,隻是好奇?我就這性子,跟你整天凶著臉愛發火一樣。你哪來那麽多的火氣?”


    謝玲瓏默默取出一個小方桌,四把紫檀木靠椅,把木屋塞得滿滿當當,招手讓一臉怒氣的和泉坐在靠椅上歇歇。她望著和泉發怒不覺得凶狠也不感到害怕,又從空間裏取了一皮囊靈人參藥酒讓他喝暖身子。


    和泉擰開皮囊塞子,酒香撲鼻,喝了三口藥酒,氣消了幾分,見謝玲瓏不知從哪裏變出來嶄新的被褥鋪在“土床”上,變出直徑尺長的木盆盛滿熱氣騰騰的靈水讓玄燈大師洗漱,愣是把破舊的木屋弄得有了小家的模樣,心裏升起暖意。


    謝玲瓏安頓好累得半死的和泉、玄燈大師,脫掉鬥篷放在靠椅上,露出裏麵穿得立領紫粉色掐腰短襖、墨綠色長褲,齊臀烏亮濃密的秀發用一根尺長寸寬的金絲帶將利落的綰好,整個人上下散發出靈氣,光彩奪目,使得木屋蓬蓽生輝。


    和泉望著謝玲瓏覺得賞心悅目,無比耐看。


    玄燈大師滿臉笑容,心裏暗讚玲瓏供奉是仙女般的人物。


    謝玲瓏走過去從明王手裏抱過小女孩,在她耳邊道:“我叫謝玲瓏,三歲那年冬天得過天花,如今我是護國寺的一等供奉,每年菩薩生日要在湘楓寺當三次玉女,受數萬香客跪拜。你睜眼看看我長得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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