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周行方才的樣子,謝顯一個激靈正要點頭,又覺得不對。


    他突地憶起,身邊那一身男裝的,是個碧玉年華的少女。


    謝顯咬咬舌頭,轉了話頭:“可若是阿拂教子,定不會如此。”


    秋闈前的種種重上心頭,算著距離此時僅剩兩年餘的春闈,謝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阿拂教子,自是不同的。”周行定定望著劉拂,“她的孩兒,定是人中龍鳳,智勇無雙。”


    他目光灼灼,讓劉拂再難迴避。


    在心中輕嘆口氣,偷瞄一眼麵色突變的蔣存,劉拂估摸著應是之前的躲避態度惹惱了周行。


    劉拂抬起頭正要接話,周行卻轉向了方奇然。


    “奇然,稍後你送了阿拂與謝兄回去,再去國公府與我匯合吧。”


    她與謝顯眼下身份不顯,若跟一直跟在周行身旁,難免會被愛子心切的祁國公遷怒。


    在武威將軍府與方家的庇佑下,才能讓祁國公有所忌憚。


    即便心知這是最有益的法子,可這樣被護在身後隔開危險的感覺,卻讓劉拂莫名不快。


    劉拂眉心微蹙,認真道:“三哥放心,我與顯二哥不過外人,不會出什麽事的。”


    周行望她許久,才輕聲道:“你自不是……是我疏忽了。”


    在劉拂反應過來前,周行便將是否同行的利弊與謝顯分析清楚,這才迴轉看向劉拂,正色問他們是否同行。


    “既同來,自然同往。”


    “好。”


    眾人上車上馬,行往祁國公府。


    路上方奇然左右望望,到底還是驅馬靠近從方才起,一直神飛天外的蔣存,用馬鞭敲了敲他的手肘。


    “哎呦!”


    “奇然!你沒事吧?我不是有意的……”


    “不雅不雅。”深刻認識到劉拂性別的謝顯按下對方,探頭出車外,“方兄怎麽了?”


    一個不妨被摔下來的方奇然險些崴著腳,想起剛才想說的事,隻得咬牙道“無妨”。


    已翻身下馬的蔣存與周行一左一右扶著他,無人例外的都收到方奇然的怒視。


    周行輕嘆口氣,用車中絕聽不到的聲音,輕聲道:“阿存,待我府上事了,咱們兩個聊聊。”


    蔣存抿唇,許久後才答了個“好”。


    ***


    因著路上種種變故,待他們到達祁國公府時,巳時已至。


    領著眾人入府的周行看著麵前阻攔他的家丁,冷笑一聲:“怎得,家裏莫不是出了什麽醜事?竟連我都不許知曉了?”


    門裏門外喜氣洋洋,周行的話卻說得家丁麵色一白。


    “三……”那家丁吞了吞口水,硬對上周行的視線,硬聲道,“四公子回來晚了,現在進去怕耽誤了吉時,小的也是聽——啊!”


    周行一馬鞭甩在他臉上,環視一圈,在見他們不由自己的後退幾步後,忍不住冷笑一聲:“人老糊塗,看重的都是什麽雜碎。”


    丟了鞭子,視若無人般帶著劉拂等人進了府門。


    他繞過影壁,望著眼前庭院樓宇,腳下微頓後就向著正廳的方向,毫不遲疑地走去。


    第一百零八章 ·大哥


    攔住周行腳步的, 是周家人。


    “大哥。”周行拱手, 很是恭敬,“本不該勞大哥出來迎我的。”


    官至戶部郎中的周大公子周江, 看著麵前數年未見的堂弟, 想著廳中正在舉行的加冠禮,忍不住嘆了口氣。


    “阿行……”


    周大公子才語重心長地開了口, 就被周行打斷。


    周行目光一凜, 抬頭直直望向周江:“大哥,不過三年未見,你我之間竟連稱呼都變了麽?”


    被周行目光所懾, 眉心微蹙的周江這才意識到,麵前人已非當年執拗孤介的少年, 而是一個足以頂天立地的男子。


    本就不滿叔父所作之事, 但礙於長輩之命不可違的周江細細望著周行,心中憂慮更深。


    他伸手想拍拍周行的肩頭,卻被他突地向後一撤, 躲開了。


    周行抱拳的手依舊沒有放下,但是剛才抬起的頭,又重新垂了回去。


    若非方才那一眼,便是自幼看著堂弟長大的周江也會以為, 他在金陵的這三年變了性子。


    明明年長近十歲,可當周江想起周行方才的眼神時,便覺得心中發寒。


    祁國公府能長長久久,正是因為子孫後代同氣連枝相扶與共。若是日後因兄弟鬩牆而使得祁國公府潰散, 那麽叔父今日之舉,便是一切因由所在。


    深深懊悔自己當日因顧忌長輩顏麵,沒能即時阻止加冠禮一事發生,周江心中懊悔不已。


    但事已至此,他隻能竭盡所能,盡量描補,填起周行與祁國公府間的裂痕。


    “阿行,他既已認祖歸宗,有些事你也要心中有數。”周江壓低了聲音,輕聲道,“待正式序齒之後,你今日所作所為必成禍根……為兄隻望你能看在血脈相連的份上,忍一時之氣。”


    周行挑唇笑道:“不論我今日做了什麽,打從二十年前出生那日起,就已是國公爺心頭的一根刺了。”


    外室子的年歲比嫡長子還大上幾天,現任祁國公混不吝的名聲,隻怕自此之後,要更生動多姿些了。


    “或者說,打從十年前國公爺將憐兒公子帶回府後,我這根刺,就已是他們一家三口欲除之而後快的了。”


    他們兄弟二人站的極近,聲音也壓得極低,在旁人有心避開的情況下,大多數人都隻能看到二人麵色不善口唇微動,卻聽不清他們說的什麽。


    整個院中,除了耳力過人的蔣存與劉拂外,再無第四個人知曉。


    劉拂看著神情冷凝的兄弟倆,輕嘆口氣。


    不拘是她還是聖上,對周行最初的恐懼,都來自“殺父”二字上。可當年祁國公府中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她從未聽到過一言半語。


    想來是之後周默存……周行與祁國公府徹底撕破了臉,就借著官居高位,用強硬手段將流言碎語全壓了下來。


    以她對後來的周行的了解,幾乎可以猜出他在處理此事時,會在世人心中留下個如何冷血無情、六親不認的名頭。


    而這兩個詞,也確實很好地成為了周相既定的形象。


    魯直到這個份上,若非手腕足夠狠辣,隻怕早被無數人踩在腳下。劉拂心中如此做想,卻也明白,曾經的周行並不懂得這個道理。


    他會的,便是直來直去,不考慮一絲的人情世故。


    穿過周行望向周江,想起周相爺“六親不認”的另一大原因,劉拂的麵色沉重許多。


    眼見著周大公子現在看上去,像是與周行同一戰線,那麽又為何會在三年之後,死在周行親筆寫著“斬立決”的火籤令下?


    一直注意著劉拂神情的蔣存隻以為她在擔心周行,他目光微凝,沉聲道:“莫擔憂,府中有不少老人,是阿行的擁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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