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都是在這裏待熟了的,見劉拂沒什麽迴避意思,也就沒再繼續逼問下去,順著她的意稍待片刻,在陳遲奉茶前便等回了找東西的劉拂。


    劉拂坐下,將手中錦盒推給方奇然。


    不明思議的方奇然打開盒子,才看了一眼就急道:“雲浮,我方才就是一問,並非是針對你!”


    “大哥想什麽呢。”劉拂微愣後輕笑道,“我已收了三哥的宅子,自不再需要這處地方,而且……”她話鋒一轉,又轉回之前方奇然所問之事上,“我兄長牽涉進科舉舞弊案一事,想來最近一段時日清輝院都會被人盯著,直到重開鄉試。”


    謝顯驚呼道:“……兄長?!”


    劉拂點頭:“親爹親媽,嫡親的血脈。”


    麵露驚訝的隻有謝顯與方奇然二人,他們對視一眼,又看向其他三個:“你們早就知道?”


    就連劉拂也驚奇的看向蔣存:“二哥是何時得知的?”


    “兩年前你生辰,阿行先行,半路候到你兄長……當時是我駕的車。”


    這倒真是個深藏不漏的。


    劉拂斜睨了一眼周行,強將話題別了回來。她誰也不看,隻麵向謝顯道:“顯二哥,我有事相求。”


    見她神色鄭重,謝顯亦正了正麵容:“阿拂你放心,劉大哥在衙門裏,絕不會有人敢欺。”


    話剛落音,便被一旁的徐思年打了下手。


    “阿拂。”徐思年插話,“你莫以身涉險,此事事關重大,不像祈雨那般全由民眾所為,天子之怒非你可以承擔的。”


    劉拂笑道:“鬆風兄放心,我又不是個傻的。”在五人疑憂重重的目光注視下,劉拂清了清嗓子,“顯二哥,我隻需你幫我傳一句話給他。”


    謝顯表情一鬆:“你說,傳話難不住我。”


    “謝知府不會留他多久,待出了衙門後,別再咬死錢燦,隻聚集一班有才名有膽氣的落第秀才……”劉拂微頓,說出的話看似玩笑,神色中卻沒有丁點玩笑的意味,“讓他們,去文廟哭聖人。”


    謝顯:“哈?”


    他驚訝無比地睜大眼,上下打量著劉拂,終於確定了她真的是認真的:“阿拂,我……”


    如此矇騙褻瀆聖人的建議,讓他怎麽說得出口啊!


    像是知曉謝顯心中糾結一般,劉拂輕聲道:“隻要你幫我傳這一句話,我便再不插手這件事。”


    她輕而易舉的發現,謝顯猶豫的眼神堅定了許多。


    在聖上大怒特派欽差查案後,江南舞弊案極快結案,整個過程不過十數天,真正因此事而犧牲的,在史書上隻有以“江南士子”為代稱的劉平江一人。


    雖不知那小子為何變得圓滑許多,但是不得不說,在此事上她能發揮得已變得極少。


    不待謝顯答話,劉拂就已將下一個請求交給蔣存:“二哥,還要托你派些人,保護好他。”


    蔣存:“你放心。”


    謝顯:……


    劉拂伸了伸筋骨,起身環視眾人,放鬆得笑道:“既然局勢已定,那麽從明日起,咱們讀書的事就重新提上日程。”


    白日以備戰春闈為理由去書院苦讀,夜間在她那模擬考場,若再不能盡攬五經魁,她再不在這堆朽木身上廢心思。


    莫名被眾人瞪視的謝顯:……


    第七十七章 ·不公


    果不其然, 作為檢舉人與原告的劉平江第三天就被送出衙門, 而名列秋闈第五十三名的錢燦,則被嚴加看管起來。


    與護送劉平江的衙役一同出門的, 是帶著金陵知府謝大人親筆奏報的驛站信使, 他背著今科舉子名錄與秋闈或存舞弊之事的摺子,使八百裏加急密報馳往京師。


    又有同知徐大人以遊覽江南文院為名, 拉住心慌氣躁、全不知自己所做之事已被上達天聽的學政督查李正賢, 在金陵城中大大小小的書院中巡查抽檢,驗看未參加本屆秋闈的士子質量。


    那被絆住手腳的李正賢,本就是個無甚權勢的翰林院執筆文臣, 安王從初時用他便是當作棄子,如今局勢已亂, 他若狠得下心殺劉平江, 也不會造反十年最後落得個無人得知。


    隻要金陵驛站的信使不馬失前蹄,聖上的特使不半途生病,劉平江的小命, 短期內應該是不會丟了的。


    而在劉平江離開府衙的第二日,劉拂就已從陳遲的小兄弟處得到消息,說有一眾書生集會,似要鬧事。


    獨坐在清輝院中, 拉著陳遲小酌的劉拂搔了搔下巴,吩咐他附耳過來。


    兩人嘀嘀咕咕一陣,陳遲臉上的表情由震驚變為凝重,最後又轉換成無可奈何。


    “跟你那些小兄弟說, 辦好了這件事,從此以後再不必擔憂受人欺負。”


    “公子!你可是答應了謝二爺的!”陳遲咬牙道,“說句不當說的,您的生身之處不講絲毫親情,若讓人知曉是您幫了他,隻怕要被餓死鬼纏上一世!”


    劉拂笑著搖了搖頭,眼中滿是堅定:“你放心,我對那劉平江再無一絲情意,更遑論那對公婆……幫他,隻是為了自己。”


    “可是如有萬一……”


    “打從你跟在我身邊起,可曾見過我出手時有差錯?”


    其實是有的,隻是從沒人看出來罷了。劉拂輕咳一聲,擺出義正言辭信誓旦旦的臉。


    陳遲咬牙,掙紮道:“可是公子也曾教過我,舉頭三尺有神明,做人要身正神清,那更不可褻瀆神……”


    眼疾手快地捂住陳遲的嘴,劉拂萬沒想到,她勸誡陳蠻將戒狂戒躁少殺人的話,會被對方舉一反三拿來勸告自己。


    這小子,真是精的很。


    眼前飛快略過陳蠻將滿含血腥的豐功偉績,劉拂輕嘆口氣:“後日變天,辰時正將烏雲蔽日大雨傾盆,正是祭拜的好日子。”


    陳遲先是一愣,眼中突地充滿了奇異的崇敬。


    深知他是又想起了龍女的傳聞,劉拂也無法說自己是從地方誌上看來的,隻能頗為頭痛的做出一副深藏不漏的模樣,姑且將人矇騙過去。


    “小孩子家家,想這許多做什麽。”她拍了拍陳遲的腦袋,輕笑道,“去吧~”


    “公子放心,小的一定將事辦妥當。”摸摸發心,陳遲拎著飲盡的酒罈子出了主院。


    年輕人啊……望著他在走出院門後立刻沉靜下來的身形,劉拂搖頭輕笑。


    獨坐的劉拂牛飲一盞清茶,抬頭看著十八這晚似圓非圓的月亮。


    之前劉平江的出現讓她的心情又多壞,現在反過來就有多好。


    不必等到周行為她辦理的戶籍下放,不必等到送望日驕出嫁,隻要保住劉平江的命,甚至不需多做許多事情,她就能確信,自己真的可以改變既定的歷史。


    想起舉子榜上排名第一百八十七位的周行,想起名列第三並未因此次秋闈而夭折的謝顯,想起本該排在第五位如今卻是亞元的方奇然,劉拂不自覺抿唇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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