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絲毫不知地被帶來這兒,明雪心底裏還晾著他,自然也不給人留情麵,反駁道:“誰心甘情願了?”


    許昀郡給她倒了杯水,扭頭看人倔著張臉,反問:“哪兒還不情願?”


    明雪將她爸的麵子擺出來:“我爸不情願,我就不情願。”


    對麵的彭家樂見狀,幸災樂禍道:“阿郡,看來你還得先擺平明老師啊。”


    明露幫著她妹站立場:“那是,我二叔那可是很有眼力見的,想跟我妹在一起,必須先過了他的眼,重點還得讓我二嬸滿意。”


    彭家樂立刻替兄弟解難:“那沒問題,阿郡是我們班最讓明老師看中的學生,讓最喜歡的學生做自己女婿,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明雪見他倆瞎扯到那麽遠了,趕緊打住:“我還在上學呢,談什麽結婚啊?”


    明露跟著衝她身邊那位道:“對啊,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你什麽時候才能體麵地出現在我爸麵前?”


    彭家樂見她嚷起來,小聲辯駁道:“我也想啊,不是你一直不讓嗎?”


    明露緊跟著道:“我這是在給你準備的時間,你自己不好好準備。”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突然爭起來,明雪覺得這已經不是她能插的話題了,隻好尷尬地喝了口水。


    喝完剛放下手,就被身邊的人拉住。


    許昀郡將她的手握在掌心,什麽也沒說。


    他偶爾總有這樣的時刻,就喜歡握住她的手,指腹輕輕在她手背上摩挲,緩緩地來回劃動,甚至還會給她的指節做按摩。


    明雪沒有掙脫,她一手撐著下巴看對麵倆人小吵鬧,一手讓身邊的人握著放在他大腿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明露似乎犯惡心了,做了一個嘔吐的捂嘴手勢。


    這一下把桌上三人看愣了。


    彭家樂率先問道:“露露,你不會有了吧?”


    明露拿杯子喝水,直接否認:“你才有了呢。”


    “不是,你有了得告訴我啊。”彭家樂突然緊張起來,“我們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檢查什麽呀。”明露警告地瞪著他,盡管刻意壓低了聲還是能讓人聽清,“你不是每次都戴的嗎?”


    彭家樂並不避諱,他現在隻剩著急:“我是戴了,但保不齊那東西質量不好啊。”


    明露詫異了:“你哪兒買的啊?”


    彭家樂老實道:“我家超市拿的。”


    “好你個彭家樂。”明露氣勁上來,直接開罵,“你家超市賣劣質產品啊,信不信我告你啊。”


    彭家樂也開槍子了:“你要是把我告了,你也領不到免費的尿不濕啊。”


    明露氣急:“老娘才不稀罕你家的尿不濕。”


    明雪見他倆開始相愛相殺,不得不把她姐拉回來:“到底怎麽回事啊,我真的要做小姨了嗎?”


    明露才不承認,澄清道:“是他想當爹想瘋了,我就是中午海鮮吃多了點,容易頭暈惡心,你知道我向來如此的。”


    明雪怕是真的:“那還是去檢查一下吧。”


    彭家樂就想有人幫他勸一勸:“你妹說的對,吃飯我們就去檢查吧。”


    明露滿臉不樂意,甚至有些暴躁起來:“都是你!”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彭家樂在自己女人麵前認輸,“不管什麽錯,你的身體不能出錯,怎麽也得確認一下。”


    明露也不知跟誰嘔著氣,接下去吃飯愁眉苦臉著,一點都開心不起來了。


    偏偏還聽見同桌那倆男人在碰杯慶祝。


    許昀郡恭喜道:“提前祝你升級當爸!”


    彭家樂喜不自禁:“謝謝未來小姨夫的祝福!”


    這話聽得明雪都覺得這倆人欠揍。


    她心裏替她姐叫屈,突發這種意外,換到她身上,隻覺生活節奏都要一團亂了。


    感同身受地代入後,明雪桌下的手猛地一拍許昀郡大腿。


    許昀郡正在仰頭灌喝的,被這麽打了一下,整個人顫了顫,放下杯子時側頭不解地看她。


    見她臉上的神色並非哪兒不滿意,就是無端發小脾氣似的噘著嘴,他低頭湊近問:“沒準備好當小姨?”


    她閉著嘴不回答。


    他接著又說:“我也沒準備好。”


    明雪聽這話想立刻反駁來著,但轉念一想,這話有歧義,這個沒準備好是針對她沒準備好,還是針對對麵倆人沒準備好。


    有了這層顧慮,她想讓他吃癟都不保險,這人說話太會給自己留退路了。


    這麽一想,她又往他大腿上不明不白地拍了一下。


    許昀郡被拍了這麽倆下,直接捉住她桌下那隻使壞的手,再次低頭湊近問:“皮癢了?”


    她裝剛才不是自己幹的,顧自己夾吃的,頂嘴說:“你才皮癢了。”


    “那再給我撓兩下?”他作勢把她的手伸過去。


    感知到危險的信號,明雪趕緊將自己的手抽回來。


    就在這時,彭家樂不知看見了誰,朝一位路過的女士問了聲:“唐欣?你怎麽在這裏?”


    叫做唐欣的是個知性精致的女人,跟女性同伴正路過,被人叫住注意過來,然後頓悟了會似想起來,驚喜地回應道:“彭家樂,是你吧?”


    彭家樂認對人,立時站起來招呼:“可不是嘛,高中同學啊。”


    明雪正在啃肉骨頭,聞言往外看去,隻見許昀郡已然站了起來,也跟著招呼道:“唐欣,好久不見。”


    唐欣再一次驚喜道:“許昀郡,你也在啊。”


    明雪聽得不由一愣。


    這場高中同學會維持了短短一分鍾,就暫時告退了。


    唐欣臨走前,還主動加了彭家樂跟許昀郡的微信。


    等人一走,明雪緊盯著那女人的後腦勺,忽然想起這人為什麽這麽眼熟了,她就是當初經常跟許昀郡一塊走的那個女生。


    曾經的假想敵出現在眼前,也算是她後來幾年回想往事時,不知名卻有過角色的人物。


    明雪裝作不認識不在意的樣子,低頭默默吃飯,眼角卻收到邊上那人側過來略帶觀察的目光。


    她繼續渾然未覺,專心消滅眼前的食物。


    一頓飯吃完,兩對人就分開了。


    明露被彭家樂哄著去醫院,明雪則跟著許昀郡上車。


    中午得知他要帶她去吃飯,她臨時跟薛文芩撒謊,說是跟宿舍的同學聚餐,晚上不回家吃飯,吃完才回家。


    許昀郡等她上車坐好,就掉了城西的方向開去。


    半路上,平時喜歡找話聊天的她難得安靜,就背靠著車座目視前方。


    許昀郡等了會沒等到人說話,主動開口道:“剛才吃飯時碰到的那個女的,是我們高三同屆的同學。”


    明雪瞥了他一眼,沒什麽表情,張了張嘴:“哦。”


    他不太看得懂她此刻的想法:“就沒什麽想問的?”


    見他主動提起,她就順便問了:“她是你前女友?”


    剛才明雪坐在裏側,雖看不到許昀郡的表情,但感覺得出那女人看他的神色,帶有仰慕異性特有的眼光。


    這種仰慕與她不同的是,他們是同年齡層的相互敬仰,而她卻是不諳世事的稚嫩,還帶著那麽點不自量力。


    不管是七年前還是現在,她的腳步永遠落後於他。


    許昀郡反問:“你聽誰說的她是我前女友?”


    她自是沒那麽確定,但一直想從他口中得到證實,才用了試探的語氣,被他駁回了又道:“你們當時那屆所有人的眼神告訴我的。”


    “所以你覺得我跟她談過?”許昀郡問了後,不等她回答又馬上否認,“沒有。”


    這一段自問自答,他也就否認了這一個,她聽了心裏有數,沒有繼續說下去。


    過了會,他又補充了句:“女朋友的頭銜,你還是第一個。”


    這個澄清倒是比較透徹。


    明雪心裏邊舒服了點,側頭看了眼他,開始想話題問了:“那你高三的時候,怎麽跟她走那麽近,也沒見你跟別的女生走那麽近啊。”


    許昀郡把車內的音樂關小了些,或許是考慮到話題的嚴肅性,最後索性全部關掉。


    空間立刻安靜下來,隻餘行駛途中平緩的氣流聲。


    待他拐了個方向,開上另一條路,才再度開口:“她是我初中同學,高三下學期才轉到一中,當時我們每個班都有學習小組,她沒別的認識的人,就選擇加入了我們小組。”


    所以這算是友情關愛?


    明雪想起當時看到他們倆湊很近的那些畫麵,還是覺得不太相信:“那你們每天聚在一起就是聊題目?”


    按照這人當年就對她頗有想法的癖好來看,不可能麵對一個漂亮的同齡女生沒有絲毫感覺,怎麽也該會產生一點點小心動。


    就拿她自己來說,雖然在高中時候沒有想跟誰談戀愛的衝動,但平時也會被某些男生的小細節打動,比如看見某種熟悉的投球姿勢,比如瞥見高帥的側影,又比如有男生買吃的來討好她,或是被某個男生教題的瞬間。


    她有一萬種會跟他們在一起的契機,隻是這一萬種匯聚不到同一個人身上,所以才沒有後續。


    “除了題目,你希望我們聊什麽?”他覺得這事沒什麽可說的。


    明雪知道即便許昀郡沒那種想法,他也不會看不出來對方有沒有那種想法,說不定他早被許多人當麵問過,畢竟他那時候已經老練得很,能在辦公室當麵戳破她的秘密。


    “比如,她沒問你有沒有女朋友嗎?”


    一個人欲要試探喜歡的異性,這是最直接的開場白,也是最能讓對方探測到自己想法的契機。


    許昀郡回答:“問過。”


    這不意外,她好奇的是,他是怎麽回答別人的。


    難道也像當初對她那樣,湊近別人的臉,逼視別人的目光,然後逼問別人是不是喜歡他?


    這樣一套下來,估計好麵子的女生,再一次看見他,都要躲得遠遠的了。


    幸虧她當時不是他同學,否則自尊心受挫,連書都不想念了。


    明雪還沒問出口,就聽他先反問:“這個問題,難道你沒有遇到過嗎?”


    當然遇到過,她有暗戀的人,自然也有暗戀她的人。


    因為她深有體會,所以在被人試探的時候,甚至在對方直白問出口之前,已經想好了委婉拒絕的話。


    她的回答是:“我都告訴別人,我目前隻想好好讀書。”


    這是最能把自己撇幹淨的理由,而不是隨口找一個喜歡的人來拒絕,因為不管這個所謂喜歡的人優不優秀,都會讓追求者有較量上的失意,但如若對手是學習,那些人就會清醒許多。


    許昀郡聽了她的回答,笑道:“巧了,我也是這麽說的。”


    這聽得明雪不太樂意,她猶記得當初那回,她問他的時候,他最後似乎連個答案也沒有給,就那麽瀟灑地走了出去。


    “七年前你可不是這麽對我說的。”她直接道。


    許昀郡聽出這話裏帶著一絲酸溜溜的味道,笑著看了她一眼:“那你還記得,我當初怎麽說的?”


    她怎麽可能忘記,一字不差地重複給他聽:“你說,我太小了,這個年紀好好讀書吧。”


    許昀郡點頭認同地說:“第一,你是很小,才剛剛小學畢業。”


    說完故意頓了頓,身邊的人果真噘著嘴瞪了他一眼。


    “第二。”他繼續說,“小丫頭片子學成年人談什麽戀愛,先把書念好了,念好了自然會跟你在一起。”


    她一聽懵道:“你……你當初可不是這個意思,你就是瞧不起我,覺得我自不量力,而且我哪裏說過,想跟你在一起的意思,我也沒有親口承認喜歡你,都是你自以為是一廂情願。”


    許昀郡沒回應她控訴的猜想,繼續上一段:“因為你必須好好讀書,所以我也要好好讀書,那些追我的人更要好好讀書,明白了嗎?”


    明雪本還有一大段要質問的話,聽了他說的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似是領悟了什麽,又似是沒有懂,她隻得靜下來細細琢磨他這段話。


    意思就是人家懇他的麵子要答案,他卻在懇她的麵子等時間與等答案,而她這些年以來一直以為那是一種蔑視的拒絕。


    但其實也是拒絕,隻是他並非直接,而是以另一種鼓勵性的話辭讓她著重當前年紀的學業,可當時他若是能多說點好聽撫慰性的話,她不至於誤會那麽多。


    “你那時候可能少長了一張嘴。”她總結下來,還是覺得這誤會出在他那兒。


    許昀郡反省道:“以前的許同學不會說話,現在嘴已經長好了,想再問問你,還有沒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


    明雪那時因年紀小,很多事不敢當麵問出來,大都是靠的猜測,隻是很多瑣事她已忘得差不多,隻記得某些讓她過不去的印象深刻的畫麵。


    於是她問了個最關鍵的:“快高考的那段時間,有一次你跟那個女生撐著傘從教學樓出來,你當時看到我了,還跟身邊那女的在說什麽,你不會忘記了吧?”


    他回:“沒忘記。”


    她靜聽接下去的答案。


    “當時她問我,你是不是就是明老師的女兒?”


    “那你怎麽回答的?”


    “我說,還可能是我女朋友。”


    許昀郡第一次見到明雪,並非她第一次見到他那會兒。


    而是他高一那年,她讀五年級,她的確還在讀小學。


    那年明英俊也不是班主任,而是他們班的政治老師,他恰好是他的課代表。


    或許她那時心智還未成熟,對他並沒有什麽記憶,他去辦公室拿作業本時,她嘴裏叼著根棒棒糖在做手工畫。


    畫裏麵的是一家三口。


    許昀郡看見時覺得很刺眼,他曾經也在圖紙上向往過家庭的幸福,但是幾年前他的父母就已經離婚,甚至轉頭有了新的家庭。


    許昀郡的母親是個高級翻譯,父親是個駐外記者,倆人是大學同學,從熱戀結婚到勞燕分飛僅僅幾年,退了熱情敗了婚姻。


    他被判給了許父,留在了老一輩人的手裏帶養,而他母親則北上交了新男友,父親也在國外跟洋人契合。


    他一時成了沒人要的小可憐。


    小可憐收起了對愛的向往,不去向別人討要撒嬌,冷性生長淡漠待人,看什麽都隨心所欲。


    因此他看見小學生在圖上畫畫,也是諷刺一笑,就轉身走了。


    第二次在辦公室看見她,還是在畫畫,不再是一家三口,而是畫了一條狗,一邊畫還一邊在偷偷掉眼淚。


    他記得當時問了句怎麽了,她頭也沒抬地回答說:“家裏的狗狗死了。”


    許昀郡這次是無奈地笑,又轉身走了。


    高一那年,他見到她在的次數不多,但見得到的次數也算多。


    因為明英俊在辦公桌上放了一家三口的照片。


    許昀郡每次去辦公室,都會下意識看眼那照片,裏麵的小女孩正是當時的年紀,尖尖的小臉,一雙眼睛烏黑圓溜,挺像她畫狗時的那雙大眼睛。


    他以為後來沒再見到,自己也忘了這個小孩,但時隔近兩年,他又在辦公室裏見到她。


    起初她還是沒注意到他,但他一眼認出她了。


    他忽然覺得,做明英俊的課代表,是一種潛在的緣分。


    許昀郡注意到,她有幾次穿著對麵初一的校服,還次次掛著校牌,有時候還能見到她背著大書包吃力地上樓,手邊總有一袋零食拎著,嘴裏的棒棒糖也已經迫不及待地咬上了。


    這大都是在傍晚放學的時刻。


    有一回他故意拖到晚自習前去拿卷子,當時明英俊不在,她就貓在電腦前戴著耳機看動漫。


    許昀郡找不到要拿的那堆卷子,就點了點她的肩膀示意,她抬起頭錯愕地看他。


    這麽一下,看了他許久,像是被震住了。


    許昀郡也看向她,她的臉長開了不少,但膚色有些偏黑,腦門上戴著個閃亮的頭窟,眼睛裏多了幾分古靈精怪的神色。


    他對她說:“把手抬一下。”


    她起初沒聽清,摘下耳機才反應過來,等讓開後,仍是像被他吸引住似的,呆呆坐著看著他,甚至為了不讓他察覺,還刻意掩飾偷看他的眼色。


    許昀郡心知她這是頭一回注意到他,便讓她多看了幾眼,彎腰找卷子時也刻意拿錯,多站著停留了會。


    當時出辦公室時,他忽然有種獵物上鉤的隱隱得意感。


    那天過後,事事如他所料。


    再次去辦公室,隻要人在,都會停下手中的所有動作,或是假裝在做一件事,實則心不在焉地拿眼角看他。


    他忍著沒看她,卻又將她的所有動作看在眼裏。


    小獵物的追逐感太忠實,後來被他引到了籃球場。


    幾天下來,場上的兄弟很快就發現三樓某個走廊,有個小個子女孩在看他們打球。


    有人一下就猜中說是看他打球來著,也有人自戀說是看自己來著,大夥兒當個玩笑話說來說去。


    直到某天,彭家樂心血來潮,說去看看這個田螺姑娘。


    許昀郡沒拒絕,跟著上去了。


    她果真就在那兒蹲守著,被發現時還一臉驚慌,像被摘掉了田螺的殼。


    他趁她還沒發現的時候,偷拍了她兩張照片,等她回頭時,他就低著頭在看手機裏的人。


    被質疑還是小學生時,他忽然覺得她還挺可愛,像是怕被誤會為小學生做不了什麽事似的。


    她的校牌,他也一早見過,所以掃了一眼就記住了,更何況那個名字,在當初畫畫那張紙上就已經一清二楚。


    在她遞給他那顆糖的時候,他並沒決定吃,當時也沒有想留下來的念頭,隻是隨手放在了口袋裏。


    等後來再度發現的時候,就一直收在隨手的包裏,覺得看著這麽花色的紙,心情會不錯。


    他後來有無數次拿起來想拆開含嘴裏的念頭,最終都收了回去,留著下一次再看。


    因為收了小零食,他有了回她一次的念頭。


    於是他在彭家樂家的超市買了一袋零食回來,轉頭又扔給彭家樂,讓他去送人。


    彭家樂問什麽理由,萬一被英俊哥看到問起來怎麽說。


    他就編了一個隊裏的老八跟他女朋友分手的故事。


    彭家樂聽他的去送了,回來後說好險,被英俊哥當場碰上,不知道會不會過來問。


    他卻放寬心,說明老師的女兒精明得很。


    結果,確實什麽事都沒有。


    許昀郡看得透她,小女生的心思在他麵前其實如同一張白紙。


    她的白紙上,曾經寫滿了他的名字。


    這事,她或許到現在也不知道。


    當時他是去辦公室拿作業本的,不小心夾走了她的草稿本,草稿本傳到了班級裏,不知被誰拿到了,還以為是班上哪個女生暗戀他,當眾嬉笑著念了出來,晃給所有人看。


    許昀郡立刻猜到那或許是什麽,就從那人手上奪了下來,虧得上麵沒有初一年級的草稿題,否則這事估計能立刻讓明英俊知道。


    他等到晚自習中途,看見外麵走廊上有個矮小的身子走向廁所,才立刻動身以交卷子的名義將本子給送了回去,估計她當時也以為隻是一時弄丟了,卻不知道早已經讓全班人看遍了。


    經過這一事,後來她看他的眼神,更讓他確信那代表什麽。


    隻是他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表示,表麵上的無動於衷,內心則在歎息年齡的差距。


    有時候忽然會想,如果他再小那麽幾歲就好了。


    後來他記得有那麽一次,在白天去辦公室,無意中聽見明英俊跟對麵的老師調侃,說自己女兒未來的對象條件。


    他當時故意留了會兒,聽見人說成績家世等等,無一不是上等的期望,他也從以往多數機會中了解,她的家庭是政法世家,想來將來的方向必是如此。


    許昀郡一直以為小女生的想法會永遠偷藏著,卻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會旁敲側擊地問他,問他的感情。


    他不喜歡承諾,父母對他做過無數次承諾,一樣也沒做到。


    他覺得自己會繼承父母的缺點,所以更加討厭承諾這一詞。


    他也沒有用言語直接拒絕,而是給了一句鼓勵性的話,隻是並沒有猜到她是怎麽理解的。


    那次之後,他有段日子沒有看見她。


    以為她是家裏有人照看,用不著跟來學校了。


    再一次看見她,就是那次在雨中,她抱著一堆零食,連傘都沒有打,像迷了路的流浪貓,發際上的小頭發都被雨絲貼得很滑稽。


    許昀郡側頭跟唐欣說完話之後,走了一段路,忽然覺得這將會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就這麽結束好像不太甘心,而且她剛才看他的眼神,似乎不太高興。


    於是他把傘交給唐欣,讓她自個先去小組自習,而他折了回去,準備找人說幾句話。


    找到人時,她的確在辦公室,可明英俊也在,他就卻步了。


    他慢吞吞下樓,想著到時應該還有機會,等他快到自習教室桌時,猛然又想到一個方法,就隨便找人扯了一張紙條,在上麵寫了自己的qq號,然後再度快步往教學樓的方向跑去。


    隻是這次很不幸,辦公室裏一個人都沒有。


    但門是開的,所以許昀郡押寶似的,把那張紙條壓在了許昀郡卷子的最下麵,若隱若現的位置。


    那天至高考以後,許昀郡都沒再見到她,也沒有收到任何好友請求。


    而他們之間的聯係,已然斷了。


    直到大學開學後的某天,有一回他在上課,突然收到一個類似小號的人加他qq,備注是高中同學,女的。


    當時他沒多想,隨手通過了。


    高中同學沒有說自己是誰,許昀郡也沒問,過了大概一個多月,他心血來潮地覺得,這人會是她。


    於是他主動給她發消息,問她是誰。


    對方不在線,沒有回。


    一個月後,他又問。


    對方還是不回。


    等又過了一個月,他問的時候,對方已經需要重加好友了。


    許昀郡加了以後,那號終於有人回了。


    但是性別變男的了,口氣也很暴躁,反問他是誰,還發了一堆色圖。


    許昀郡轉手將人拉黑了,但心裏卻莫名空蕩蕩的。


    之後的幾年,唯一讓他有得知她消息的來源,是明英俊的開放的空間。


    明英俊喜歡展示女兒成長的各種瞬間,包括一些運動會、英語演講賽、學校旅遊等照片。


    不過也是想起來就放,想不起來很久沒有更新。


    他隔段時間就會去看看,看到有她的就隨手點了保存,然後繼續捧著手中的書看,窗外則是與一中全然不同的風景,銀杏鋪滿大街,橫掃初秋。


    這裏是北緯39.4度,而她那兒是北緯31.1度。


    後來他去了北緯52.1度,她仍是在北緯31.1度。


    當他看見她拿著x大錄取通知書笑得一臉燦爛時,他已經提前看起了x大的官網。


    空氣中,似有若無地散發著清甜糖果的香味。


    直到有一天,他回到了北緯31.1度。


    作者有話要說:等正文完結,到時候還有一個視角的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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