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爺的,還當眾使喚上她了。


    明雪鼓了鼓腮幫子,忍著心想來者都是客,隻好將坐了沒多久的屁股再次抬了起來,朝大夥笑道:“那我再過去一下。”


    等再端著盤子回來的時候,她將滿滿一碗砂鍋放在許昀郡的麵前。


    熱氣撲麵,許昀郡的眼鏡立刻蒙上了一層霧氣。


    他摘下了眼鏡,放在一邊。


    明雪很有眼色地拿出紙巾,先給申辰遞了一張,再接著給他也遞了一張。


    許昀郡接過,並沒有去擦眼鏡,而是擦了擦砂鍋外邊,那兒沾了幾點紅紅的辣油,摸上去很膩手。


    明雪見他擦完了一整張,揉成一團擱著像是不用了。


    於是,她又掏出一張紙巾,給人遞了過去。


    許昀郡放在了手邊。


    他拿起筷子撥了下砂鍋裏的菜,點評道:“食材還挺豐盛的。”


    明雪小口喝著餛飩湯,心說能不豐盛嗎,為了好好還一次人情,她幾乎把料都往貴了加。


    而且如果不是情況特殊,為了在人麵前短暫收斂,原本這時候跟這同款的麻辣燙已經進她的肚子裏消化起來了。


    更痛苦的是,她嘴裏邊嚼著餡料,鼻尖卻嗅到對麵不斷飄來的味道,色香味齊齊勾著她的胃,簡直折磨人。


    為了不冷場,她點頭應道:“雖然貴但是好吃,而且還白送一碗米飯。”


    許昀郡頓了頓撈菜的筷子,聽她這麽一說,抬眼問道:“那我怎麽沒有?”


    明雪也隻是隨口一提,雖然米飯是白送的,但是一般人很少會去要,沒想到他居然這麽正經地問上了。


    “呃……”明雪收了下雙腳,已經坐好了再次起立的準備,“許老師你要的話,我現在給你去拿一碗?”


    如果他真吃得下,她敬他是條漢子。


    許昀郡不知是不是故意耍她,又說:“我看你會很餓,你去把飯拿來了,我可以讓給你吃。”


    她連菜都沒有,餛飩湯下飯吃嗎?


    誰起立誰就是個大傻子。


    明雪把身子坐實了,重新把腿放了回去,卻不小心踢到一隻腳。


    腳的主人坐在對麵,猶如動物覺醒,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明雪趕緊重新調整坐姿收了回去,然後為了轉換氣氛,她偏過頭去問申辰:“你今天下午有課嗎?”


    申辰埋頭在吃烤肉飯,抬起頭才知她在問自己,笑著回:“沒有,我們周四周五下午都沒有課。”


    明雪緊接著就說:“那待會兒吃完飯,我們去後山逛一下,那兒好多花都開了。”


    申辰欣然應允,甚至還加快了扒飯的速度。


    扒了會兒,他也主動邀約:“南部校區現在也很美,小姐姐喜歡看鬱金香嗎?我們宿舍樓後麵開了很大一片。”


    明雪驚喜道:“是嗎?鬱金香有好多種顏色,開起來很漂亮的。”


    這時,她對麵那位突然插話問:“鬱金香有幾種顏色?”


    明雪愣住,一來覺得他是故意,二來這吃飯的時刻突然來一個課堂式考問,實在影響食欲。


    三來,她還真說不準鬱金香有哪些顏色。


    好在申辰替她回答上了:“紅色、白色、黃色、紫色都有。”


    許昀郡又問:“那你知道白色的花語是什麽?”


    申辰平時就路過賞賞花,哪裏會去關注它的花語,況且這色彩繽紛的,記著很容易混淆。


    他搖搖頭:“那我還真不知道。”


    蘇亭猜測道:“白色應該是代表純潔。”


    許昀郡點頭,忽然轉過來看著明雪:“那紅色你知道嗎?”


    明雪被問住,眨了兩下眼,索性拿起了手機:“我查一下。”


    查到的紅鬱金香花語是愛的告白。


    明雪覺得在飯桌上說這種意思有些別扭,於是幹脆將手機屏幕轉給許昀郡,讓他自己看自己領悟:“就是這個意思吧。”


    許昀郡看著她的手機屏,點頭恍然:“嗯,就是我愛你的意思。”


    突然聽他從嘴裏蹦出這麽一句,明雪有點被唬住。


    想去看他什麽表情,卻見人低著頭吃去了。


    她訕訕地收回了手機,重新看了遍釋義,的確除了“愛的告白”,後麵還有“熱烈的愛”以及“我愛你”等意思。


    幸好當前的話題是單純在聊這個意思,蘇亭跟申辰也沒有投來特別的眼神,否則明雪真怕這話會產生什麽誤會。


    她把花語的問題翻篇,接著申辰剛才的話題說:“我大一的時候去過你們校區,那時候是宣傳部開會交流,看過一次鬱金香花海,特別壯觀特別美。”


    申辰見她如此有興趣,突然問道:“很快就五一了,小姐姐你有安排嗎?”


    明雪坦白:“還沒有。”


    申辰便提議:“要不你來我們校區玩吧,不過最好是放假前一天下午就來,我們學院有院慶節目,還挺好玩的。”


    放假前一天……


    明雪掰著手指,正想算算是星期幾,就聽對麵那人忽然提醒了句:“下周五。”


    星期五下午,那不正是他的課麽。


    本尊都坐在這兒明明白白聽著,這就算要請假也找不出完美的假借口來了。


    明雪老實道:“那天下午我們要上課的。”


    但申辰不知內情,遊說道:“如果不是什麽重要的課,逃一下讓同學幫忙點名也沒事的,回頭找人拿點筆記抄一下就好了。”


    如此狂言,聽得蘇亭跟明雪都一時失了語。


    這明擺著是公然在任課老師麵前慫恿學生逃課啊。


    果然,下一刻,這門課的老師發話了。


    “你確定拿點筆記抄一下就好了?”


    申辰聽這質問的話,忽然想起坐他身邊這位還是個老師,便緩和著笑了笑:“可能對別人來說行不通,對我來說沒事,我理解能力強,看筆記就能看懂。”


    這是一種來自學霸的自信。


    不知是不是這種自信引起了許昀郡的興趣,他突然打聽起申辰的專業來。


    申辰回完,他又問他平時上的什麽課程。


    申辰仍是認真地作答。


    明雪見他倆有問有答你來我往的,突然扯到什麽力學熱學量子力學,還聊得津津有味,莫名覺得這頓飯的畫風變了,好像她跟蘇亭才是多餘的人。


    而且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許昀郡一個背法條出身的人,居然也懂一些物理方麵的熱知識,把申辰吸引得連目光都不掃她了。


    不僅如此,他還把原先申辰的專業話題悄然轉移到自個身上,談起了自己律所目前在接的幾樁公司經濟法案。


    申辰聽得頭頭是道,一臉的迷弟樣,到了最後說起自己有個親戚正好在走合同方麵的勞務糾紛,問許昀郡有沒有興趣接。


    許昀郡拿筷子插了個肉丸子,突然從熱情變無情,語氣也稍淡了些:“這案子交到律所裏,會有負責這個業務的人接,我目前手上壓了五六個,還要準備幫周教授代課到期末結束,估計沒時間多管。”


    申辰並沒失望,他飯還沒吃完,又問許昀郡要起了手機號,說是以後有生活難題要找他。


    明雪聽了,不僅覺得自己目的沒達成,還顯得她這個沒出山的法學狗倍兒沒麵子。


    許昀郡倒是很大方地報上自己的號。


    末了,他也吃完了。


    擱下筷子的時候,他拿起先前明雪給他的紙巾,一邊擦嘴一邊注視著眼前的人,意有所指道:“這湯底還挺有靈魂的。”


    明雪聽出他什麽意思,麵色平靜道:“是嗎?砂鍋麻辣燙我很久沒吃了,以前還挺喜歡吃的,現在可能吃膩了吧,有些時候口味還是要及時變換一下。”


    她很平淡地說完,許昀郡卻拿眼光一直掃著她,似乎在理解這番話深層的意思。


    明雪沒有做多解釋,畢竟她也有很多次都看不懂許昀郡,不明白每次自己主動想退開一步距離,為什麽他還偏偏迎上來,甚至哪怕在連她自己交情都尚不深厚的異性麵前,他也要刷存在感甚至讓對方倒戈,以在暗中向她無形示威。


    這讓她感覺,她周圍的人,即便挑出最好的都不足他優秀。


    大夥兒默認都吃完後,便各自起身收盤,從二樓走了下去。


    按照接下去的安排,明雪要帶著申辰去後山逛,但申辰臨時提出想先解個手。


    明雪給他指了附近一棟樓的主要路線,申辰聽了一遍自己找了去。


    待他走後,明雪回頭,發現許昀郡也走了。


    正好,她用不著招呼了。


    因為去後山的路也是沿著前方走,明雪跟蘇亭邊說邊往申辰所在的樓走去。


    蘇亭說:“後山我就不去了,我看申辰這人挺好的,小弟弟陽光又單純,適合做小男友。”


    明雪忽然想起之前星座網上說的那個貴人,該不會就是指申辰吧。


    四月還沒過完,她當真遇上貴人了。


    明雪幻想了下:“那好像也不錯。”


    蘇亭又扯了談茜最近在談的那個男友,到後來突然話鋒一轉,神秘地對她道:“我剛才忽然覺得,許老師好像對你有點意思。”


    明雪嚇愣:“你別開玩笑吧。”


    “真沒有,我剛才感覺得出,所以我很少說話。”蘇亭覺得自己判斷沒有失誤,“我偷看他好幾回了,他有很多次都在看你,你沒有感覺嗎?”


    明雪麵不改色地解釋:“那可能是因為我剛才總是不小心踢到他的腳,所以他就很奇怪地看我。”


    蘇亭顯然不信:“你踢三次以上,他都該嚴肅了吧,我怎麽看他眼神一次比一次柔啊。”


    明雪不想聊這個事:“那可能是你眼神有問題。”


    蘇亭堅持己見:“你這是當局者迷,要是談茜跟藝蘿也在,肯定認同我的看法。”


    “他有女朋友的。”明雪隻好再拋出這個先決條件。


    蘇亭疑道:“你又看見了?”


    反正事實依據是有的,也無所謂是怎麽樣的依據,她就瞎編道:“我爸一個學生認識他,說他目前有女友。”


    這下蘇亭沒話說了,但她還是從遠見的角度嘀咕了句:“對大部分男人來說,即便有女朋友也不妨礙他們對異性產生好感和興趣。”


    明雪對此不置點評,她覺得以目前倆人最基礎的師生關係來看,說這些都沒什麽意義。


    但她心底裏自知無法否認蘇亭的猜測,飯桌上她是最能直觀感受到許昀郡視線的人,每一次他將目光投過來,她都有短時間內手足無措的小慌亂,外加當時還在想他拐個大彎子閑扯淡的那個花語是什麽意思,整個腦子就像是一團漿糊,愈發看不懂他這人。


    兩人一路走進樓裏,橫穿走廊。


    待明雪又想通了點,她對蘇亭放話道:“即便許昀郡他沒有女朋友,就算現在就衝我表白了,我也不會喜歡他那樣的。”


    她這句話剛說完,距離一米不到的前方拐角突然過來一個人。


    明雪以前一直覺得她運氣很不好,總是在同一個人麵前出醜,還要為各種怕被誤會的想法自擾自解。


    但是當下這一刻,她猶然覺得自己很幸運,曾經她在食堂那兒失言說出的玩笑話,竟然被她重返場麵扭轉了局勢。


    所謂從哪兒跌倒,就從哪兒爬起來。


    許昀郡從正前方走來,倆人目光隔空相撞。


    明雪看見他眼底很平靜,好像僅僅隻是路過,並沒有聽見剛才她斬釘截鐵的話。


    蘇亭則表現得很懵,不明白原本已經先走的人怎麽突然又出現在這裏,倆人愣得都忘記打招呼。


    許昀郡並未多看她們兩眼,麵無表情地從明雪身邊擦肩而過,帶起一陣似有若無的輕風。


    明雪臉上自始至終都沒有一絲愧色,甚至在心底裏隱隱產生了一股正麵回擊的快感。


    待許昀郡反向走出樓裏,蘇亭回過頭來看著明雪,眼珠子都快瞪出來,替她慌張道:“我去你剛才都說什麽了,他不可能沒聽見吧,你要不要去解釋一下。”


    明雪無動於衷,繼續往前走著:“上回食堂那兒我就沒怎麽解釋清楚,估計他以為我就是神經病自戀狂大戲精吧,後來不也沒事麽,不會在意我這點看法啦。”


    “關鍵你剛才說的有點傷人啊。”蘇亭不由替她傷神。


    “傷人嗎?”明雪不覺得有主的人會被這種話傷到,能被傷到那就是渣男,正好可以一擊斃命了。


    所以事後她沒有像上一回,千方百計地去解釋誤會,而是由著這話當真坐實,默認吹到人耳朵邊,就看人願不願意相信了。


    次日周五,國經課。


    因為不可避免要跟人碰麵,明雪也沒有做什麽心理建設,就以平常心來聽課,畢竟她隻是台下一員,不像他那樣要受到眾人矚目。


    許昀郡看起來也沒什麽不正常,三節課都很投入地講下來,隻是在課末的時候,他有不經意提了一句。


    “下周五的課我會講一些重點……”


    下周五有沒有重點,明雪都沒有打算逃課,不是因為這門課的老師是他,也不是因為昨天他已知逃課的主因,而是她純粹認為他的每節課都有重點。


    所以,她覺得他這話講得很多餘,甚至有針對性。


    蘇亭捕捉到這一句,自然也不傻,她湊近明雪,悄悄問:“申辰昨天約你去他那兒玩,後來什麽打算?”


    明雪一邊轉著筆,一邊看著講台上那人:“你覺得我可能逃課嗎?而且五一我回家,我二爺爺做壽,我大表哥結婚,要吃大餐去。”


    蘇亭又問:“那他有跟你說讓你做他女朋友嗎?”


    明雪搖頭:“沒有,這太快了吧。”


    申辰雖對她好感明顯,她回應地也恰到好處,但是他並沒有趁勢加快節奏,她覺得這種進展很舒適。


    時間很快撥到下周五。


    上國經課之前的中午時間,明雪在宿舍把冬季的衣服整理出一大堆,裝滿了整個大箱子,她準備拿回家換薄款的夏裝回來。


    箱子實在太重,明雪趁著上課下樓一並帶了下來,先放在宿管門衛那裏,這樣等待會兒下課回來用不著再上樓,直接出西門就能打車回家了。


    之後她們到了教室,正式上課時,明雪明顯發現有一小部分的人逃課了。


    許昀郡恰巧又點了名,還偏偏點了那些逃課的人,幾乎全部落網。


    底下不禁有人唏噓,說紙老虎發威了。


    終於三節大課結束後,明雪跟著第一波人流衝出教室。


    因為小長假高峰期很不好打車,所以她幾乎是一路小跑。


    可明雪沒想到,當她拉著行李箱剛奔出西門,正左右張望時,一輛眼熟的車子在她跟前停下。


    她看了眼車裏的人,覺得很神奇。


    十分鍾前還在台上上課的人,此刻居然出現在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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