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明雪也不知道,後來那根草莓味棒棒糖是被他吃了還是扔了,又或者送人了。


    因為以她現在的角度來看,他當時對這種小零食沒什麽興趣的,八成是不好直接拒絕,為了維持風度才勉強收下了。


    隻是她小女生心態,並沒有想太多。


    那天過後不久,有回傍晚辦公室僅她一人時,彭家樂來找她。


    他鬼鬼祟祟的樣子,貓著腰溜進來,像是怕被誰發現。


    明雪看見他提著一大袋子,在她腳邊放下,裏麵各種小零食紮堆,看似從哪兒搜羅來的。


    彭家樂一副孝敬女王的樣子:“小妹,哥幾個湊來的零食,給你吃哈。”


    論誰收到這麽一袋吃的都會心花怒放,零嘴愛好者明雪更不例外,放眼一看還有她最愛吃的那款巧克力。


    但對於白送的東西,她還是要問清來路:“為什麽給我吃啊?”


    彭家樂解釋:“咱也吃了你的東西不是,禮尚往來嘛,正好我們隊裏有個男的買了堆吃的給他女朋友,結果兩人分手了送不出去,而你每次都那麽捧場看我們打球,就順便都留給你了。”


    聽到女朋友三個字眼,明雪立刻想到了什麽,謹慎地試探:“是那個跟你走一塊的男生嗎?”


    “阿郡啊?不是他,是那個最胖的,死胖子老八。”


    明雪心中的石頭落下了,她順手提了提袋子,還挺有分量。


    既然得了好處,她必須嘴甜起來:“那我謝謝你們全隊,祝你們高考都考上好大學!”


    “這祝福太到位了。”彭家樂豎起了大拇指。


    正說著呢,明英俊跟同科老師嘀咕著從辦公室門口進來了。


    彭家樂一回頭,防不勝防地跟人打了照麵。


    “明老師!”彭家樂轉身虛笑著叫了聲。


    明英俊看他狗腿樣,就不像來辦正經事的:“彭家樂,你幹嘛呢?”


    “沒幹嘛啊,來蹭蹭空調風,挺涼快的。”彭家樂作勢拿手往脖子處扇了扇,趕緊溜之大吉,“我看書去了啊。”


    明英俊回頭瞧了他一眼,嘴裏哼了句:“沒正形。”


    但他沒看到,彭家樂走到辦公室門口開門準備閃人時,衝著明雪擠眉弄眼。


    明雪看到了,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明英俊出去一趟回來,發現腳邊很明顯多了一堆東西。


    明雪知道藏不住的,也沒打算藏。


    明英俊自然就好奇了:“這是哪來的?”


    按照彭家樂的說法那是過不了關的。


    換成看籃球的緣分,聽上去也有那麽點不可信,甚至還要招來猜忌。


    明雪飛速轉動著小腦筋,一臉正經地說:“我在學校裏撿到了一個錢包,後來找到了失主,那個人就買了吃的來感謝我。”


    明英俊信了,但他不接受這種回謝。


    “撿到東西還給別人天經地義,你怎麽好意思收下這麽多?”明英俊追問,“那人叫什麽名字?”


    明雪攤手:“忘了。”


    那袋零食後來被明雪吃得很享受,但隔了兩三天,她偶然在學校裏撞見彭家樂口中的那個胖子老八,跟一女生牽著小手在走路。


    這才幾天的功夫,明雪不知道是現任還是前任,總之令她歎服。


    除了看球,明雪跟許昀郡接觸最多還是在辦公室裏,他來取卷子或者交作業。


    通過幾次觀察,明雪基本算準了他來的時間,固定在晚自習最後一節上課前。


    每次她都提前正襟危坐,待他走近後不經意間抬頭看,露出一個算得上熟人的微笑。


    可他總是很冷淡,安靜無聲地放了作業就走,偶爾瞥她一眼,也是不帶任何表情。


    次數多了,明雪就開始想法子,尋找能搭上話的機會。


    一天晚上,湊巧辦公室的老師都出去了,許昀郡如約而至。


    猜到他又是一頓機械操作,明雪在他走前先一步喊住了他:“哎,你數學好不好?”


    許昀郡聞言側過頭來低視她,平靜的語氣:“怎麽了?”


    終於上鉤了。


    明雪心中一陣暗喜,她指間夾著支筆,點點桌麵上的卷子,一臉苦惱:“最後一題太難了,我不會。”


    許昀郡的視線跟著掃過去,一道幾何證明題。


    明雪偷偷瞄他,見他目光停在上麵沒動,猜到他有了什麽思路,趕緊將卷子往他的方向挪了過去。


    “你是不是知道怎麽解了?”她悄悄問道。


    許昀郡沒回答,隻是將一隻手攤了攤,簡短道:“筆給我。”


    明雪立刻將手中的筆奉上。


    許昀郡個高,背脊微弓,單手撐在工位的桌邊,勁瘦的手臂繃得很直,另一隻手則握著筆在題目的圖上畫了一條輔助線。


    “現在會了嗎?”他斜看著她。


    明雪壓根沒作思考,果斷搖搖頭:“不會。”


    許昀郡沒說什麽,他隨便找了張廢紙,在上麵寫起了已知的邊角條件,一行行推理下來,整體思路非常順暢。


    明雪在一旁看得兩眼發直,半分鍾不到他就證明出了最後的結果。


    許昀郡將筆擱下的同時,明雪幾乎將整張臉湊到了解題的答案上,驚呆地張著嘴:“哇,你寫得好快。”


    他站直了身問:“看得懂嗎?”


    明雪咬著指甲,眼神已經暴露了她的想法:“要不,你再幫我講講?”


    許昀郡思索兩秒,再次將筆拿起,俯著身開始給她比劃講題。


    整個過程中,都是他在說話,每說完一個點,他都會移視過來看她,明雪不是點頭就是嗯,基本上不打斷他。


    但事實上,她腦子裏冒出來很多不著邊際的花花念頭。


    比如,他的手為什麽這麽好看,骨節細長,寫出來的字還流暢有力。


    再比如,每當他偏過頭來確認她是否明白理解的時候,眼睛明明是看著她的,卻在她回視過去的刹那,他將視線往下挪了一寸,避開了。


    ……


    這短短神遊的片刻,講題又結束了。


    她其實會做這題,此刻被他擼了一遍思路,自己都覺得太簡單。


    許昀郡再一次站直了身體,瞧著就像是完成了任務準備撤退的姿態。


    明雪不禁好奇:“你數學那麽好,怎麽沒有選理科?”


    許昀郡給了一個無法反駁的理由:“因為隻能選一個。”


    言下之意,他是全能型尖子生。


    明雪回去後仔細品了品,把他這話的背後含義當做了奮鬥目標。


    隻有你努力,你才有選擇的餘地,而不是退而求其次。


    後來許昀郡再來辦公室,明雪有一半次數都會向他請教數學,選的題目也不隨便敷衍了,算得上是難倒她的附加題,所以聽的時候格外認真。


    兩人雖然沒有過多的交流,但是在講題的過程中十分配合,漸漸地這種模式就像是約定俗成,他一來她就把題目準備好了,即便是明英俊在場,這畫麵也相當和諧正常。


    唯一讓她感到和諧幻滅的是,有次她剛爬上樓梯,遠遠看見許昀郡傾著身子趴在教室外的圍欄處,身邊一個女生,紮著馬尾高挑纖瘦,以同樣的姿勢並排靠著。


    兩人似乎在說話,總時不時側頭,臉上還掛著笑容。


    因為當時他們身邊都沒有別人,且那類似的場景在校內是種曖昧的特定形式,完全不需要聯想,明雪也猜到會是什麽情況。


    她立在原地,感覺全身四肢被定住一樣,過了半刻才心不在焉地走進辦公室。


    她一個人難受很久,也沒人可以訴說,隻是覺得有很多東西都被她想得太簡單了。


    他的一天時間,她隻看得到短短幾個小時,其餘時間他在做什麽,和什麽人講話,她一無所知。


    更何況,一旦他畢業,大把時光在外,她更沒什麽可肖想的了。


    如果說碰見一次可以當做誤會偶然,那碰見兩次就可以敲章定論了。


    再一次看見這情況,是她在樓上趴著往下望,而他倆在樓下一同走進樓道裏,直至並肩經過辦公室門口。


    明雪開始觀察起那個女生,並非他們班上的,所以她也獲取不到一絲詳細的信息,隻從外表看出,那女生長得很端莊秀氣,和許昀郡站一起,似乎有著同齡者之間道不完的話題。


    連周圍人的目光也透露出,這兩人很登對。


    過了一段胡思亂想的日子,明雪不想再讓那種低落的情緒困擾自己了,於是在一次氛圍比較輕鬆的情況下,她佯裝先鋪墊了一大段話,然後不經意間提了這個話題。


    “我有個同學在校門口看見過你……她想讓我問問你,你有沒有女朋友?”


    辦公室別無他人,許昀郡正好合上作業本,他對上她詢問的目光,眼底流動著未知的想法。


    大概過了有足足五秒鍾,他臉上的鎮定才破功,嘴角露出了一絲看破的笑意:“你說的那個同學,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在他說出這句話以後,窘迫和尷尬立刻爬上了明雪的臉頰。


    但話已經問出去,也來不及再收回,索性豁了出去。


    她含糊道:“你就當是吧。”


    這意思擺明了想知道他的回答,許昀郡又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著什麽,指間轉了兩圈筆後,這才轉過身來。


    他微微俯低身子,雙手搭在兩腿膝蓋上,一張臉直接懟近了她,逼視她的眼睛問:“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那是明雪印象中唯一被他看得最認真的一次。


    她一直以為他表清淡氣質冷,連看人也是漫不經心不帶留念的。卻也有這麽一次,她看見他的睫毛細長、瞳仁漆黑,裏麵倒映的除了窗戶外的天光,就隻剩下了自己。


    明雪知道她當時的表情一定是傻掉了,以至於後來怎麽都想不起,他究竟有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


    反倒是很深刻地記得,他走前留了一句話:“你太小了,這個年紀好好讀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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