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過了一個月。


    清早。


    絲絛在院子裏掃地, 石言在廚房裏劈柴, 陸行舟坐在屋子裏翻撿書信。


    元寧趴在窗台上,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 頗有些滋味。


    從前陸行舟是不讓石言和絲絛進院的, 這院子小,人一多, 就鬧就小。可是他突然發現,元寧喜歡看石言和絲絛幹活兒,便改了規矩,叫他們把做活的時間改在白天, 所有的活兒都當著元寧的麵兒做, 元寧給他們做監工。


    畢竟,要是讓元寧一個人呆著,免不了顧影自憐黯然神傷, 說不定看著身上那些傷痕, 還會一個人鑽進牛角尖裏出不去。


    一開始陸行舟也打算給元寧找些像樣的樂子的, 可元寧既不喜歡看書,又不喜歡彈琴,更別說什麽下棋作畫, 總得給她找些事做。


    比如, 給她說一說有趣的八卦。


    “今兒有一封盛府寄來的信。”


    元寧眸心一動,旋即垂下眼眸,依舊把腦袋探向窗外。


    “你幫我看。”


    “盛先生的書院已經籌備妥當了, 元康和元禎都出力不少,書院建在京城外二十裏地的柊山,就叫柊山書院。”


    元寧不通事務,當初在家中時雖然時常聽元康說起,但並不知道他們到底做到了哪一步。


    如今聽到書院已經籌備妥當,便知家人的生活已經回到了正規,亦是欣慰。


    “我大哥是書院的山長嗎?”


    “當然不是,山長是唐九川先生。元康兄別出心意給自己想了一個頭銜。”


    “是什麽?”元寧十分好奇。


    她這個大哥,一向行出人意料之事,不知這一回,又做了什麽。


    “他自封為柊山書院的庶務長。”


    元寧沒聽過這個頭銜。


    “庶務長?就是管庶務嗎?”


    “按字麵意思是這麽理解,不過他在信裏說,他這個庶務長,管一切山長不管的事。”


    “哈哈,那就是他管一切。唐先生從前跟我爹一塊出去講學的時候就是什麽都不管的。”


    元寧想了想,覺得這個頭銜實在取的妙極。


    “還有一件事,你聽了應當歡喜。”


    “什麽事?”


    “衛國公府請的媒人來盛府提親了。”


    元寧霍地抬起頭,轉過身直直望著陸行舟:“是為謝檀提親的嗎?”


    “是。”


    元寧仍是不放心,追問道:“是向我大姐提親的嗎?”


    “是。”


    聽到這二個“是”,元寧心中的那塊巨石總算是落了地。


    謝檀與元慈這一對有情人,總算是終成眷屬。


    “元禎腰上的傷已經大好,手還不能動,但下地走路無礙了。”


    “佛祖保佑。”那一夜在大雄寶殿,元寧跪在佛祖前許的願望,便是家人平安,長命百歲。


    如今看來,這個願望是定然會實現的。


    爹爹封為太子少師,大哥做了書院的庶務長,哥哥傷勢逐漸恢複,姐姐嫁給衛國公府的世子……盡管這一世她的遭遇比前一世更差,但隻要家人過得比前一世好,那就說明這一世重活得值了。


    今日這一封信,是元寧出事以來得到的最好消息。


    陸行舟知道她開心,又閑聊起了一些別的事。


    “太子大婚的日子已經定了,晉王也在同一天迎娶謝蘊宜。”


    元寧繼續聽著陸行舟說著京城裏的八卦消息,重新趴在窗台上懶洋洋的聽著。


    謝檀比謝蘊宜還大一些,衛國公府此時會派媒人上門提親,與謝蘊宜的婚期將至應當有關。


    像他們這樣的大家族,格外注重子女議親的次序,長幼有序,嫡庶有別。


    謝蘊宜的婚事是聖旨定的,謝檀無法趕在之前成婚,但至少也得先定親,否則便壞了族中規矩。


    “這一次,榮國公府為太子妃準備了一百二十抬嫁妝,但衛國公府為晉王妃準備了一百五十抬嫁妝。”


    “哈哈,”元寧果然樂了,“這可如何是好。不過,應當也不是蘊宜姐姐在與林清較勁,榮國公府姐妹眾多,衛國公府卻隻有蘊宜一個嫡女,嫁妝多一些也是應當的。”


    經過了這次在禦花園裏的事,元寧對榮國公府的態度也與從前不同,聽到這些純是當做一件趣事。


    陸行舟微微頷首:“這一次婚期定的突然,榮國公府接連出事,自是措手不及,能準備一百二十抬已是不錯了。”


    “也是,蘊宜姐姐當初是定了要嫁給太子的,這一百五十抬嫁妝定然早就備好了。隻是不知道晉王府放不放得下了。”


    “的確。”


    陸行舟與晉王並不熟,隻跟著太子去過三五次,有些印象。


    晉王在軍營裏呆的時間多,一向崇尚節儉,府中布置陳設都較為簡單。


    因著晉王並無過多的聖眷,當初的府邸也並不大。


    此刻在晉王府中,亦是忙成一團。


    晉王在皇後跟前許下諾言,要以一己之力承擔婚禮的費用。


    雖然禮部按親王舊例撥了銀子,但要辦出配得起一百五十抬嫁妝的婚禮,這些銀子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晉王倒也灑脫,缺的口子都自行補上,花多少給多少。


    銀子是一方麵的問題,人手又是另一方麵的問題。


    禮部和鴻臚寺對於操辦婚禮有章法,但時逢太子大婚,兩部的官員們都在為東宮的事務忙碌,這既是為著前程,亦是為著禮法,正所謂君臣有別。晉王府這邊沒什麽說法。


    晉王府中人丁單薄,晉王的母妃戴貴妃早逝,舅家不是什麽顯赫家族,幫不上忙。晉王再能幹,那也是行軍打仗方麵。如今要將晉王府從裏到外翻修一遍,他亦是分身乏術,手底下隻有一個老管家能聽用,有的時候,連一個花盆的擺放位置,下人都要來請示晉王。


    所幸皇後一直關注著晉王府的婚禮籌備狀況,隔三差五地就派繪春來晉王府幫著主持大局。


    繪春是見慣了大場麵,跟著皇後操持過宮中大大小小上百次宴會,做這些事都是她的強項。隻可惜她是宮中的尚宮,不能時時在外,便又從衛國公府討來了衛國公夫人身邊的得力嬤嬤,專門負責整飭裝潢晉王妃的正院,才算幫了大忙。


    謝蘊宜自己也不得閑。


    與太子的婚事告吹也不過一兩個月時間,她更是從未想過自己要嫁晉王。


    隻是聖旨一下,想不想的,也無濟於事。


    她是早備好了各種繡件,但都是按著太子妃的規製備的,現下她成了晉王妃,一切都要推倒重來。衛國公夫人找了十幾個繡娘陪著她,專辟了一處閣樓,從早上一直要繡到晚上。


    這麽一天天的忙碌著,眼瞅著大婚之期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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