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盛元柔蹲在棧道邊上,頭向外探著,專心致誌地望著湖麵。隻需要輕輕一碰,就會整個人栽進水裏。


    流碧湖是個天然湖,雖然湖麵不大,卻很深。


    元寧隻覺得的一顆心砰砰直跳,快要跳出喉嚨了。


    心底有一個聲音不停的在喊:把盛元柔推下去吧。隻要把她推下去,這一世最大的障礙最大的困難就解決了。


    不管自己的命運會如何,至少,爹娘的命保住了。


    元寧緩緩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前走著,兩隻手不自覺的攥緊。


    隻要推下去就好了。


    “阿寧,你看!”盛元柔忽然歡喜地喊了一聲,拿著魚竿猛站起來,往上一甩,魚線便扯著一條大魚飛到了棧道上。


    元寧頓時往後退一步,將緊握的拳頭縮進袖中,垂下頭掩飾自己緊繃的神色。


    以盛元柔的敏銳,恐怕目光一交匯,便能瞧出自己的異常。


    好在盛元柔一聲喊,在那邊網魚的人全都圍了過來,忙著收拾這條魚。盛元康是個中好手,提著魚線,抬手便把與從鉤子上捉了來,周圍的人全都叫好。


    一片喧嘩中,元寧默默的往外走。


    隻差一點點,隻差一點點就把盛元柔推進水裏了。如果盛元柔真的落水了,她會死嗎?湖邊那麽多人,肯定能把她救上來。


    沒有推下去也好。


    元寧的心比剛才還跳得厲害。


    她不停的大口呼氣,想平複自己的心情,但一點用都沒有,連身後一直跟著個人都不知道。


    等她離開了湖邊,轉到了遊廊上,才感覺到一隻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誰?”元寧驚得猛然回頭。


    這一回頭可不得了了,映入眼簾的正是謝衝。


    這小子肯定是來尋仇的。


    元寧真是無話可說,這一世怎麽就被這個熊孩子纏上了呢?


    “謝衝,這裏是我家,你敢亂來,我姐姐肯定打斷你的腿!” 無法,她隻好搬出元慈的名頭,想先鎮住他。


    謝衝嘴角一挑,“你以為我怕她?”


    這死孩子!


    元寧心中暗罵,眼睛四處環視,看看附近有沒有別的人。


    要是被謝衝一頓胖揍,那畫麵……實在不敢想象。


    “坐。”謝衝鬆了手,在遊廊的欄杆上坐下。


    元寧見這小魔頭沒有動粗,又半天沒尋到個人影,隻好先配合著他。


    隻是坐在遊廊的欄杆上,著實不雅,於是她站著沒動。


    謝衝抬眼望她,皺了皺眉,“讓你坐就坐,我有事說。”


    “我站著聽就是。”


    “嗤,愛站不站。”謝衝沒好氣的噓了一聲,搖頭晃腦的左右看了一圈,確定附近沒人之後,這才悶聲道,“你知道我娘為什麽來你家嗎?”


    為什麽?


    元寧頓時警醒了,心底燃起了一絲希望,難不成是來商議謝檀和姐姐的婚事嗎?


    沒想到謝檀竟然有說動國公夫人的本事。


    謝衝看著元寧臉上期盼的表情,頓時皺了皺眉:“看樣子你很盼著我娘過來啊?”


    元寧一直在琢磨元慈跟謝檀的事,被謝衝冷不丁的一問,頓時愣了一下,不知道這廝到底什麽意思。


    “那你說,國公夫人為什麽來我家?”


    “我娘……”謝衝歎了口氣,露出一副跟他極不相配的傷感,“她想讓我娶你。”


    “啊?你娶我?”


    元寧差點一口氣沒接上來。


    謝衝歎完了氣,氣呼呼的繼續叨叨:“要不是我昨天正好在屏風後麵找東西,都不知道娘打的這主意。也不知道娘怎麽想的,就你這長相,就你這出身,就你這性格,哪一點配得上本公子?我找你來,就是想讓你去跟你娘說,你不想嫁給我……”


    謝衝劈裏啪啦說的這一大堆話,元寧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剛開始聽到這個消息的震動過後,她迅速平靜了下來,盤算起來


    國公夫人為什麽會突然想讓自己嫁給謝衝?難不成因為謝檀跟元慈的婚事沒成,所以想撮合自己和謝衝?這個理由,似乎有點勉強。


    隻是國公夫人定了這主意的話,那這樁婚事就有很大的可能性成功。


    嫁到國公府……


    “喂,我跟你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謝衝說了一大堆,等著元寧表態,誰知元寧一句話都不說。


    這小子急了,立馬吼了出來。


    元寧回過神來,“你剛才說的什麽?”


    謝衝氣得眉心擰成了川字,耐著性子說:“我讓你去找你娘,跟她說你覺得你配不上我!”


    “你幹嘛不自己去跟你娘說你配不上我?”元寧的目光瞅到不遠處有個人影在靠近,頓時來了底氣,反問了謝衝一句。


    “我堂堂衛國公府的嫡出小公子,會配不上你?”謝衝一臉輕蔑,“放眼整個京城,不知道多少姑娘想嫁給我?”


    “那你倒說說,都哪些姑娘想嫁給你?”


    “有……”謝衝一開口就露怯了。


    他認識的小姑娘是真不少,不管是公主、郡主還是各公侯府的小姐,每一個都是出身高貴,性格溫柔,但要說誰想嫁給他,好像真沒有。


    “別的小姑娘都懂得害羞,才不像你這樣厚臉皮。”


    元寧看著謝衝氣急敗壞的樣子,心裏覺得好像,隻顧逗他,“你不喜歡也沒用啊,你娘喜歡我,你看,這手釧就是信物。”說著,元寧晃了晃手腕上的珊瑚手釧。


    這一抹鮮紅徹底激怒了謝衝,他抬手就去奪手釧。


    正在這時候,絲絛衝過來,從後麵狠狠撞了謝衝一下,力道太大,撞得謝衝整個人飛出去摔在地上,趴在地上大聲慘叫。


    “盛元寧,你這個醜丫……”


    “呸呸呸,你什麽狗東西,嘴裏不幹不淨的!”絲絛聽到他罵元寧,恨不得上前踹他幾腳。


    “你才是狗東西,居然敢罵我!哎喲!”謝衝一邊罵一邊痛苦地揉著膝蓋。


    “哈哈哈!”元寧看著謝衝那副狼狽的樣子,開心地大笑起來,“算了,別理他,我們回屋。”


    老是被這熊孩子招惹,這回總算出了口惡氣。


    謝衝雖然熊,倒也不傻,元寧身邊有身強力壯的絲絛,又是在盛府,追上去肯定吃虧。


    他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揉著腿,一邊惡狠狠地罵:“盛元寧,你給我記著,等你嫁到謝家,我打得你出不了門!”


    絲絛護著元寧離開,聽著謝衝大喊大叫的那些話,心底的疑問都憋著。


    謝衝的穿戴不俗,看著比盛府的主子們氣派還大,難不成真會是自家小姐的什麽人。


    元寧猜到了她在想什麽,對她的表現很滿意。


    看來荷風這幾日的訓練,讓這丫頭長進了不少。


    “那小子是個瘋子,說的都是胡話。”


    “嗯,我知道。”


    “你在大姐那裏也呆了好幾天,今天就跟我一起回去吧。”


    絲絛驚喜的抬頭,“多謝姑娘。”


    元寧抿唇,思緒又迅速回到方才與謝衝的回話中。


    嫁到國公府,元寧從來沒有想過,此時一想,卻覺得並無不可。


    衛國公府枝繁葉茂,別說一個盛元柔,就算是當今聖上,也無法輕易撼動。


    假如現在就跟謝衝定了親,絕不會再跟趙琰有任何的牽扯。


    謝衝雖然是個小混蛋,可元寧嫁給他隻是求跟國公府建立姻親關係。更何況謝衝就是脾氣混,前世也沒聽說做出什麽喪盡天良傷風敗俗的事。謝衝不愛自己也罷了,兩個人做個表麵夫妻,謝衝要納妾便納妾,上輩子愛過了也恨過了,這輩子不求什麽愛,在國公府錦衣玉食過一輩子就好。


    ……


    “你是說阿寧和衝兒?”龍氏聽了衛國公夫人的一席話,頓時驚得連手中的茶杯都要掉了,懷疑自己聽錯了。


    衛國公夫人的神色卻十分篤定。


    龍氏思忖了片刻直言道:“嫋嫋,你我之間無須遮掩,我便直說了,你為什麽會有此打算?”


    “阿茹,你忘了?從前咱們在閨閣之中就說過,將來要是一個有女兒一個有兒子便要做兒女親家。阿寧這孩子長得像你,我一看就特別喜歡。”


    “當年說不過是遊戲之言,你不用在意。如今你是衛國公府的宗婦,我家老爺卻無官職在身,門第有別,恐怕不妥。”


    “難道在你心裏阿寧配不上衝兒?”


    “那倒不是。”龍氏自信的一笑,“阿寧是我的女兒,在我心裏,她就是最好的,不管是配誰我都覺得是低嫁了!隻是,這些事你跟公爺商量過嗎?”


    “檀兒的事我做不了主,衝兒一切都由我說了算。”衛國公夫人的話意味深長,見龍氏探究地望過來,又轉了笑臉,“我是怕衝兒配不上阿寧。”


    龍氏急忙擺手,“哪裏的話,我看衝兒這孩子雖然頑皮,心性也不差,等長大了肯定跟檀兒一樣是個好孩子。”


    提到謝檀,衛國公夫人的眸光暗了一點,過了一會兒,才說:“我是真的希望衝兒不要像檀兒。衝兒就該娶一個像阿寧這樣的姑娘,你不會不放心把阿寧交給我吧?”


    “阿寧若真能做你的媳婦,那是她的福氣。隻是我家老爺說過,孩子們的婚事都要他們自己點頭了才行,如今阿寧還小,不懂這些事,若你真有意,等她大些了,我問問她的主意。”


    “這樣也好。”衛國公夫人垂眸應了。


    有這樣的爹娘,難怪自家兒子最羨慕的,就是盛府的兒女。


    她何嚐不想讓謝檀娶最喜歡的姑娘,可她不能。


    龍氏與衛國公夫人沒再談這個話題,又寒暄起了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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