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回來了。”蕊姨娘嬌媚的迎了上來, 心中雖急急想知道結果,麵上卻不顯, 隻柔情萬分的服侍鍾元。


    鍾元卻是個急性子,抱著蕊姨娘親了幾口, 笑道:“事成了!”


    “夫人答應了?”蕊姨娘很是驚喜。自己這些年來頗受寵愛,王夫人常常獨守空房。若說王夫人大度不怨恨,那是胡扯。鍾靈的婚事王夫人若想搗亂,便十分麻煩。


    “豈止,太夫人也答應了。”鍾元大笑道。本以為小妹和阿煒都嫁到孟家,再嫁一個靈兒,太夫人會有話說, 不料太夫人隻是微微皺眉, “又是孟家?”卻無甚反對的話語,隻說“你們的閨女,你們兩個看著辦。”


    而王夫人,已是笑吟吟, 大力點頭, “孟家這孩子,是個好的。隻要孩子好,咱家的姑娘嫁過去能琴瑟合諧,這是要緊的。其餘的都是小事。”孟家那小子一臉戾氣,聽說從小脾氣不好,對親爹都不理不睬的,好, 便是這樣最好。跟著這樣的男人,哪有好日子過。


    若是大家子,有父兄親長約束著,又好點。偏這位是單門獨戶過日子的,孟家小子便是一家之主,鍾靈將來,有得受了。


    王夫人對此很是滿意。蕊姨娘能狐媚哄住男人,看鍾靈這小丫頭有沒有本事也哄住孟家壞脾氣小子。


    太夫人看兒子、兒媳都興興頭頭,也樂見其成,“便是這樣吧。隻要孩子們日子過得舒心,便好。”


    鍾元更當著太夫人的麵約定,“請虞博士做媒人,可好?”太夫人點了頭,這事,便是板上訂釘,改不得了。


    蕊姨娘想到鍾靈終身有了著落,大樂,勾著鍾元的脖子,在他臉上頸上親了又親,鍾元哈哈大笑,“我還有不少私房,都給靈兒做陪嫁!”


    蕊姨娘的親吻更是雨點一般落到他身上。鍾元翻身把蕊姨娘壓在身下,慢慢問道:“靈兒出嫁後,還對我這般好麽?”


    他知道!他都知道!蕊姨娘眼淚湧了上來,嘶啞著聲音說道:“若侯爺不嫌我人老珠黃,我便服侍侯爺一輩子!”


    “別提什麽一輩子不一輩子的,”鍾元笑道:“今夜先把爺服侍好了再說。”


    女人真煩,動不動提一輩子。


    二人歡愉一晚。次日,蕊姨娘驚見鍾靈開始學做鞋子。


    “宇哥說了,”鍾靈臉紅心跳,“姨娘心地好,長得好,針線也好。他就喜歡姨娘那樣的,我,我也要跟姨娘學。”


    她才見了人家兩麵,就迷成這樣!蕊姨娘撫額,這是自己親閨女麽,一點像的地方都沒有。不精明能幹也就算了,這麽容易就墜入情網。


    想開口教訓女兒幾句,再想想卻又不對。自己是什麽身份,女兒又是什麽身份,她將來是人家名正言順的嫡妻,依戀丈夫,有什麽不對的?


    “總要給姨娘做雙鞋子吧。”鍾靈小聲嘟囔道。


    “你姨娘不會在乎這個。”蕊姨娘倚在貴妃榻上,懶懶說道。


    “宇哥會在乎。”鍾靈很執拗,“宇哥說了,姨娘真心疼他,我們以後要孝敬姨娘。”


    得,敢情養這閨女是給姐姐養的!蕊姨娘瞪了鍾靈一會兒,轉身出去,給鍾靈張羅嫁妝去了。


    雖說還有兩年功夫才出閣,嫁妝可是要早早就準備起來。兩個孩子獨門獨戶過日子,要多給她些,才放心。


    蕊姨娘一邊折騰嫁妝的事,一邊還在想:怎麽聽姐姐說,嫁個女兒她什麽心也沒操?我怎麽覺著,嫁個女兒有這麽多事要忙?


    同人不同命啊。不能不服氣。姐姐從小就膽小怕事,性子懦弱,偏偏有個放心的男人,省心的閨女,她自己什麽都不用管。


    比男人,比不了。像鍾元這樣也算不錯了,離放心可還遠著呢。比閨女更是比不了,人家的是省心,自己這個,蕊姨娘看著一臉稚氣的鍾靈,就等著操一輩子心吧。


    黃蕊不知道,其實黃馨也不是什麽心都不操,什麽事都不管,這會子,她正偷偷溜出家門,跑出去約會。


    借口嘛,還是上娘娘寺進香;其實根本沒去寺廟,直接去了巷口一個風景優美的小院子。


    “這玫瑰開得真好,像你一樣美。”孟賚摘下一枝紅玫瑰,插在黃馨鬢發間。


    仔細端詳了下,卻歎道:“我說錯了,這玫瑰,不及你一半美。”


    孟賚的目光很是溫存,黃馨仿佛被融化了一般,軟軟的倚在他懷中。


    “老爺不去衙門麽?”黃馨喃喃問道。二人抱在一起,久久不願分開。


    “不去,”孟賚把黃馨再抱緊,“衙門無事。”


    “那,明日再來,好不好?”黃馨央求道。


    “想我了?”孟賚輕笑。


    “想了。”黃馨老實的承認,“天天想,夜夜想。”


    孟賚身子僵了僵,隨即把黃馨抱得死緊,“明日我有事,後日再來。”


    “有什麽事?”黃馨不滿的嘟起嘴。


    孟賚笑道:“我要訓閨女,還要訓女婿。”黃馨一驚,“阿悠怎麽了?”


    孟賚俯身親親她,“不是阿悠,是嫣兒。”


    黃馨放下心,笑咪咪道:“老爺莫太凶,莫嚇壞三姑娘。”


    孟賚微笑,“這回一定要凶,這傻孩子,不罵不行。”


    黃馨不懂,也不問,隻乖乖依偎在孟賚懷裏。直到天色已晚,二人才依依不舍的分開。


    第二天下午晌,孟賚回到家裏時,嫣然和盧二公子已是恭侯多時。


    “嫣兒,跪下!”進了書房,摒退下人,孟賚厲聲喝道。


    嫣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爹爹,女兒知錯了。”


    盧二公子很是摸不著頭腦,若說為自己家中事,嶽父該是責怪自己才對,為什麽會責怪嫣然?見孟賚疾言厲色,嫣然嚇得直發抖,心裏不忍,也陪著妻子跪下來,叩頭道:“嶽父息怒。”


    “賢婿請起,不幹你的事。”孟賚冷冷說道。


    語氣冷得能結冰,盧二公子更是不敢起來了。


    孟賚哼了一聲,也不理會他。厲聲問嫣然,“嫣兒,你錯在哪裏?”


    嫣然戰戰兢兢道:“女兒不該嫉妒!”


    “愚蠢!”孟賚大喝一聲,恨鐵不成鋼的指著嫣然,還有比她更蠢的孩子麽?“隻知小義,不識大體!”


    “房家母女本是你盧家遠親,清白人家,即使是敗落了,難道願意讓女兒做小?不過是迫於生計。既是親戚,你就該挺身而出,為她尋一門好親事,不過是陪送一副妝奩罷了!我素日是如何教導你的,竟為省一副妝奩,令清白人家的女孩做小!”孟賚罵自己女兒罵得痛快,做為女婿的盧二公子卻麵如土色。


    “兩家,有婚約。”盧二公子艱難開口。


    “有婚書?有媒?有聘?”孟賚冷冷問著,盧二公子伏地不敢說話。


    不過是當年老人家一句戲言,“將來我若有了閨女,便嫁你兒子!”


    這算什麽婚約。


    若盧家真有婚約,三兄弟卻都娶了親,盧家又算是什麽人家。


    “孟家當初陪送你那副妝奩,足夠你用一輩子。”孟賚語氣和緩下來,“便是拿出一部分,周濟一個可憐女子,又能怎樣?我兒要想得開,錢財不過是身外物。”


    嫣然這時總算明白過來了,恭敬叩頭道:“是!女兒謹記爹爹教誨!回家去便著手去辦,定要房家表妹風風光風出嫁!”


    她再傻這時也知道了,這副妝奩盧家怎麽可能讓自己出,老爹不過是讓自己做做樣子。


    重要的是,讓房家那表妹趕緊嫁了。留這麽個妙齡少女在家,對人家女孩兒名聲不好啊。


    孟賚見自己這閨女總算開竅了,欣慰的命她先退下,卻留下盧二公子。


    盧二公子囁嚅道:“家父家母,也是為子嗣著想。”


    孟賚能想到的事,盧尚書夫婦怎麽可能想不到。不過是不願。甚至正想有這麽個女孩,來塞給盧二。


    “令尊令堂,可是對我家嫣兒不滿?”孟賚問得直接。


    “不是,不是,”盧二公子忙辯解道:“嫣然是次子媳婦,又不用太能幹,隻需溫順即……”說到這裏,盧二公子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嫣然也不夠柔順。


    她和自己一樣,隻會吟詩作賦,附庸風雅,並不甘心聽從婆婆和大嫂。


    “我家嫣兒,今年二十歲,”孟賚聲音中帶有一絲傷感,“她還有未來幾十年要過,賢婿,你還要跟她一起,過上好幾十年。”


    盧二公子低聲答道:“是,嶽父。”


    “她有不好的地方,賢婿慢慢教導便是,卻要切記,你和她,要過一輩子!”孟賚聲音越來越緩和,語氣越來越親切。


    盧二公子恭敬應了,以為事情該到此為止了。卻還沒有,孟賚接下來又考了他課業,直考得他一身汗。


    “久已不弄這些了。”孟賚笑道:“我家五小女幼時,常拿這些考較她,不過是逗小女孩玩耍。”


    “五妹妹,會這些?”盧二公子傻呼呼問道。


    “這些,我家女兒倒背如流!”孟賚淡定答道。


    盧二公子一頭的汗。小姨子都能倒背如流,嶽父這是嫌自己笨呢。爹娘都不嫌自己沒功名了,嶽父嫌?


    “賢婿方才提及子嗣,”孟賚溫和說道:“若你二人有了孩兒,讓孩兒學誰好些?”


    盧二公子一身大汗的出了書房。嫣然還等在門外呢,忙迎上去,一臉擔心,“爹爹說什麽了?”


    盧二公子訕訕道:“無事,無事。”


    嫣然拿出帕子替丈夫擦汗,心中抱怨,爹爹也真是的,幹嘛這麽逼他?


    嫣然到底學聰明了,回盧家後,一番冠冕堂皇的話說出來,令盧尚書頷首,令盧夫人無語。


    盧尚書回頭對夫人笑道:“孩子說得不錯,正該如此。”


    盧夫人微笑道:“老二家的年紀雖輕,顧慮卻很周到。”回一次娘家,就變聰明了。


    嫣然恭敬道:“媳婦不懂事,請婆婆多教導。”


    盧夫人見她柔順,倒也一笑作罷,她能日日如此,何苦弄什麽二房,沒的倒折騰得盧家家宅不寧。


    兒子兒媳都退下後,盧尚書埋怨妻子,“早說了,孟家必不能答應,看看,果然是這樣。”


    盧夫人不以為意,“老二家的如果懂事,你當我樂意呢。孟家也該再教教女兒。”


    “我看孟家女兒都挺好,要不,平北侯能看上麽?太後和皇上、長公主能看上麽?”盧尚書是老好人脾氣,不願得罪人。


    “那兩個,倒真是好的。”盧夫人笑道:“都是落落大方。隻咱老二家的,有些造作。”


    “算了,次子媳婦,能有多好。”盧尚書很知足,“咱家老二,跟老二家的,正相配。”


    “我看著呢,還是我兒子要好一點,”盧夫人跟丈夫調笑著,這事就算過去了。


    “孟家六姑娘婚期快到了,到時候咱們到哪家喝喜酒?”夫妻二人商量著,決定盧尚書去公主府,盧夫人去孟家。


    福寧公主府。


    福寧公主手拿長長的嫁妝單子,取笑兒子,“小磊這下可闊了,娶了位妝奩豐厚的妻子。”


    “說來話長,事情呢,要從範仲淹說起。”任磊存心逗娘親開心,“範公發達以後,族人凡有上學上不起的,娶妻娶不起的,他老人家全部資助;嫁女時更是陪嫁比聘禮多出好幾倍,說:我閨女一輩子不用婆家養!”


    福寧公主喜滋滋聽著。


    “嶽父嶽母給這麽多陪送,就是告訴我:我閨女不用你任磊養!不許待她不好!一片愛女之心啊。”任磊見福寧公主高興,越說越上勁。


    “我兒子,好像比之前有學問。”福寧公主突然說道。


    從小愛舞槍弄棒的人,連這種典故都知道了。


    “這個,舅兄告訴我的;不對,是,襟兄告訴我的。”任磊臉紅了,還有些結巴。


    經受不住福寧公主玩味的眼神,任磊又坐了片刻,落荒而逃。


    兒子,這麽快便跟嶽家這般熟了。福寧公主既是欣慰,又有些傷感。


    要娶媳婦了,是大人了。這般依戀自己的兒子,也要離開自己,和另一個女人雙宿雙棲了。娶兒媳,是喜事麽,是喜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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