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不歡而散的宴會的翌日,徐向北按著這三個月來已經根深蒂固的生活習慣起了個大早,門外的荷麗埃塔今天提供的是蜂蜜菊花茶,甜得稍微有些過了的液體讓徐向北的腦袋迅速的清醒過來――一般這種效果不都是比較苦的飲料所專有的麽……


    徐向北一邊納悶,一邊走下別館的樓梯,正好迎麵看見奧拓斯達大叔站在走廊上雙手叉腰看著走廊一側的落地窗外的碼頭廣場,徐向北非常敏銳的發現往常大叔叼在嘴裏的煙卷今天不知為何換成了冰棍――難道傑西恩雅的怪癖會傳染的?


    “喲,早。”徐向北向大叔打招呼,為了不讓自己的聲音被碼頭廣場上傳來的打鬥聲蓋過,徐向北不得不提高了音量。


    “嗯,早。”大叔依然麵向落地窗外的碼頭廣場,隻是稍微斜了斜目光掃了徐向北一眼,就再次將注意力全部轉到了窗外。就這樣過了一小會,當徐向北來到大叔身邊,和大叔一樣將目光投向窗外的時候,大叔毫無預兆的再次開口了:“昨天,辛苦你了啊。雖然由我來說這話不一定合適,但是我覺得作為她們倆的父親的舊友,我應該感謝你。不管怎麽樣,能看到那丫頭今天一早也像往常一樣幹勁十足的在晨練,實在是太好了。我起床的時候還在擔心她會不會一直消沉呢“我也沒做什麽,與其感謝我還不如去感謝杏她們倆姐妹。或者直接感謝上蒼給了提娜迦兩姐妹堅強的心。”徐向北說著往嘴裏灌了一大口蜂蜜菊花茶,那甜膩膩地液體讓徐向北的後腦勺起了一片雞皮疙瘩,托了這個的福他覺得自己的腦筋變得比剛剛更清晰了。


    大叔側過臉掃了眼徐向北手中的茶杯,同時輕輕抽了抽鼻子,眉頭微皺,他以稍顯驚奇的語調問道:“這是什麽,聞起來怪甜的。一大早喝這麽甜膩地東西不覺得不束縛麽?”


    “荷麗埃塔說這東西有助於解宿醉。”徐向北隨口扯了個謊。


    大叔聳聳肩,不置可否的咂吧咂吧嘴,接著兩個男人就這樣再次陷入了沉默,二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到了正在和傑西恩雅對打的提娜迦身上。


    咋看還是與往常無異的光景,但是就連徐向北這個對練武毫無概念的局外人都看出來了,傑西恩雅今天的動作比平時要多了好幾分柔情,她似乎在刻意的控製著對打地節奏,使得兩人的武器在反複的交錯中隱約透出老人在打太極晨練的感覺,傑西恩雅大概是想以這種方式幫助提娜迦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吧。


    “我說。大叔,昨天的事情真的解決了麽?”徐向北忽然這樣問奧拓斯達,問話的同時他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提娜迦兩姐妹在爭吵之後再次相見時的情景。


    昨天晚上領著提娜迦去找裏迦的時候,徐向北腦海裏還很誇張地浮現出兩姐妹一邊揮灑淚水一邊想著對方奔跑,最後緊緊的相擁在一起的狗血橋段,當然隨之而來的就是治愈係滿點的互相傾訴的橋段,然後皆大歡喜故事以喜劇結束,如果是古典流的童話故事的話作家多半會在結尾加上一句“此後治好病地裏迦就和姐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吧。


    可徐向北很快就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雖然跟在裏迦身後的杏和瓊兩姐妹都對徐向北露出了笑容,杏還悄悄的伸出右手跟徐向北比了個“v”地手勢,看起來完全是一副“人物達成”的模樣。但是當徐向北停住腳步,讓提娜迦一個人向妹妹走去的時候,徐向北忽然注意到對麵的少女的眼睛在一瞬間瞪得老大,這一瞬間轉瞬即逝,以至於徐向北還以為那是光線太暗導致自己看錯了,可接下來裏迦的行動讓徐向北不由得相信,那一瞬間有什麽東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


    原本已經離開了杏和瓊兩姐妹,獨自向提娜迦走來地少女忽然停住了腳步。她緩緩地搖頭,臉上忽然湧起的哀傷讓提娜迦也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裏迦……不,剛剛那隻是……”提娜迦對自己的妹妹伸出手去,張開的手掌就像要抓住什麽似的在虛無的空氣中伸展。


    “對不起!”而裏迦卻用這樣簡單的話語擋住了提娜迦伸出去的手掌。她衝自己的姐姐深深的鞠了一鞠躬,就猛的轉身,飛也似的跑走了。


    因為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在裏迦身後的杏和瓊都沒來得及攔住以病人不該有的速度逃走的少女,杏一邊大喊著“裏迦”一邊作勢要追,卻被意外的人阻止了。


    “隨她去吧,是我不好。”提娜迦低著頭。幽幽的說道。緊接著她就像在學自己妹妹的動作一般,衝在場的另外三人深深的鞠躬。“感謝幾位如此關心我們姐妹倆,真的非常感謝。但是現在請讓我自己解決這個問題吧,畢竟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提娜迦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是所有人都無法不為之動容的決意,少女以堅定的語氣說道:“事到如今,隻有在大會中一路贏下去,直到取得優勝獲得獎金,治好裏迦的病,才能夠將我的想法確實的傳達到裏迦那裏^^我絕對要讓裏迦過上真正幸福生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少女的話語當中絲毫沒有人類在做出宣言時常常會帶有的慷慨激昂的情緒,可是那完完全全的陳述語調中包含著的決意卻準確的傳達到了在場的每個人心中。


    那以刹那徐向北真的覺得提娜迦的背影非常的耀眼――


    至少,比起我這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的人來。正在明確地向著自己的目標前進的你所擁有的光輝耀眼得讓人無法直視。


    隨即徐向北自嘲的想,就是這樣子的自己,竟然會自大的跑去開導有著這等光芒地少女。


    因此今早提娜迦會如此精神抖擻的出現碼頭廣場上完全不是他徐向北的功勞,那僅僅是少女根據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決意所做出的決定罷了。看著專心致誌的和傑西恩雅對戰的提娜迦,徐向北沒來由的感到些微地羨慕。


    徐向北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心裏流過這一係列的思緒的同時,奧拓斯達正斜眼看著他的側臉。也不知道大叔在徐向北的臉上看到了什麽。總之大叔的臉色看起來相當的明媚。當大叔將目光從徐向北身上轉開的時候,他撇了撇嘴,低聲嘀咕了一句:“小鬼頭還滿有前途的嘛……”


    “啥?”察覺到奧拓斯達大叔似乎說了什麽的徐向北擰過頭,疑惑地看著大叔,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看來他並沒有挺清楚大叔剛剛的低語,“大叔你剛剛說了什麽嗎?”


    “我說,現在這個狀態其實已經很理想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古代帝王對付千年難解的繩結確實可以抽刀一切兩段完事,可人心中的結換了誰都沒辦法一下子解開的啊!”


    大叔的話語讓徐向北皺起眉頭,他一副“你沒吃錯藥吧”的表情盯著大叔地臉,狐疑的說:“總覺得……這番如此有哲理的話從大叔你嘴裏說出來,不是一般的詭異呢!”


    “說什麽傻話呢!”奧拓斯達狠狠地錘了徐向北的腦袋一下,大聲責備道,“我可是很有內涵的,平時那副樣子是裝給你們看的,這才叫深藏不露!”


    你用那樣的表情來說這番話,完全沒有說服力啊!


    徐向北正要反駁。他的眼角卻捕捉到了一絲異常的光景――他看到了從來不會早起地希達正向停泊在碼頭廣場盡頭被幕布擋得嚴嚴實實地月光舟走去。


    先,希達在伊特古拉這幾個月裏從來沒有早起過,每次都是梅加耶拉衝進司書少女那位於別館頂樓的臥室將睡相極差地她拽起來的,因此每次起床之後希達總是一副低血壓的模樣,放開的長發亂糟糟的,惺忪的睡眼的眼角還帶著眼屎。因此會在這大清早看到穿戴整齊的希達實在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事情。


    其次,不會喝酒的人喝醉了之後的第二天不都是會出現宿醉症狀的麽?為什麽希達的背影看起來如此的精神抖擻?


    “奇怪啊,她第二天一起來就能走直線……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奧拓斯達同樣也發現了希達。而他對這個現象的看法顯然和徐向北完全一致,“難道說其實她非常能喝,而昨天的一切不過是演戲?”


    初聽那一瞬間徐向北還覺得大叔說得很有道理,可隨即他就覺得希達完全不像是這麽腹黑的人……不是說她沒有玩腹黑的智商。隻不過她過往給人的感覺讓徐向北完全不相信希達其實是個腹黑的可能性。


    不過不管怎麽樣,徐向北都覺得能夠一大早就看到希達,並且知道她精神狀態不錯實在是太好了,昨天晚上在和辛西婭行夫妻之事之前,徐向北和自己的“賢內助”交換了意見,因此現在徐向北肚子裏可是有一籮筐的問題要問這位看似脫線實則擁有遠勝於常人的洞察力和睿智的司書少女。


    “抱歉,”於是徐向北就這樣對身邊的奧拓斯達說道。說話的同時他彎下腰將手裏已經喝空了的茶杯和茶碟緊挨著牆角放到走廊的地板上。“我找我的高參有些事情,先離開一下。茶杯的話待會荷麗埃塔應該會來收走的。”


    “好好,公爵大人有事要忙,我當然沒意見。”奧拓斯達無所謂的衝徐向北聳聳肩。


    徐向北對大叔點點頭,就拉開麵前的落地窗,一邊跟碼頭廣場上晨練的眾人打招呼,一邊穿過廣場,向月光舟走去。


    同一個清晨,在下層空域某個距離伊特古拉非常遠的大型浮遊島上,兩名不請自來的客人正被全副武裝的衛兵押解著,向浮遊島上的主壘前進。


    “幾年沒來,這個島是完全堡壘化了啊!”兩名不速之客當中的男士一副把周圍的衛兵當會滾動的土豆的模樣,旁若無人的四下打量著,“而且能夠掛這麽多用上好麵料製成的旗幟,看來你們混得相當不錯嘛,能把錢大把大把的用在這些無聊的地方。啊啊,這些印著十字的旗幟看起來還挺像那麽回事嘛……”


    “坦尼坦尼,這些人似乎不是很開心哦,所以你還是少說一點比較好,恩少說一點比較好!”走在男士身邊的少女這樣勸說著自己的搭檔,可臉上的表情卻讓人覺得她早就放棄了;少女說完重重的歎了口氣,她垂下目光看著自己手臂上套著的阻斷器,臉上浮現出少見的陰鬱神色,“這次我們要跑可不是那麽容易了哦,坦尼,所以你收斂一點比較好啦收斂一點啦!”


    “不必擔心不必擔心,克拉拉那個小丫頭不會太為難我的,畢竟她小時候還說過我要做坦尼叔的新娘這種話嘛,大不了我就立刻娶了她不就完事了?”坦尼斯滿不在乎的說道,臉上是非常自信的笑容,不過他似乎又立刻想起了什麽,隨即對身旁的少女露出抱歉的笑容,“啊,不對不對,現在我有了卡娜唄了,哎呀呀,這次真的難辦了……”


    卡娜唄很無奈的歎了口氣,都那麽多次了,她早已習慣了她的搭檔這種行事風格吧。


    坦尼斯衝被打敗了的卡娜唄擠了擠眼睛,然後又開始四下打量,他一邊東張西望,一邊用老熟人的口吻對走在他們前方,似乎是這幫衛兵的首領的家夥搭話:“話說回來,看你們這架勢是要全體出動去做什麽嗎?難不成做那些漂亮旗幟的錢都是當海盜搶回來的?”


    那名衛兵頭子似乎被坦尼斯話語中的海盜二字給刺激到了,他突的停下腳步,擰過頭來張嘴正要說什麽,一名少女的嗓音從他背後傳來,將他的話語堵回了肚子裏。


    “當然不是,我們光榮的銀色十字軍斷然是不會做那種勾當的,我親愛的坦尼斯叔叔。”英姿颯爽的褐發少女佇立在衛兵頭子身後的台階頂端,少女一手按著腰間那把銀色的鑲金長劍,另一手扶著紋著巨大銀色十字架的蛋殼型盾牌,從那身型中透出的英氣和她身後那雄偉的要塞主壘的氣勢交相輝映,少女昂起下巴,居高臨下的看著坦尼斯,“我們正要出發去奪回那無上的至寶,我們正要將世界的信仰之源從早已忘記信仰的腐朽者們手中搶回,重新交到黎明之神的手中,我們正要出發去貫徹正義。”


    “喂喂,”坦尼斯麵露難以置信的表情,他以少見的莊重口吻繼續問道,“你的意思難道是……”


    對於坦尼斯這個含糊不清的問題,少女卻立即給予了明確的、斬釘截鐵的回答:“沒錯,我們正要出發去奪回《埃達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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