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加餐,趙謙交代了幾句,叫大家早點回齋舍休息等等,眾人陸陸續續的走了。


    少年人樂觀,忘性大,一群人聚在一塊哭完了眼淚一擦,玩笑一開,就把不愉快的事拋到了腦後,很快齋舍區內的肅殺氣氛便緩和了下來,隱隱又有了歡笑之聲。


    尚方書院實行統一齋舍製,齋舍分裏外兩間,裏間是並排三張床和儲物櫃、書桌,外間是洗漱的地方。


    江川選了近門的床,符羽選的是緊挨著他的那張,眼鏡兒自然是裏麵的那一張。


    進門之後,江川便癱倒在床鋪上,似筋骨被人抽去了一般,符羽坐在他麵前,看了他一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把住了脈搏。


    眼鏡兒以為他會行醫把脈,忙不迭地跑過來詢問:“怎樣了?怎樣了?”


    符羽探著江川脈搏,眼神裏頗有深意地道:“江兄服下靈草雪參丸已經兩個時辰有餘,理應元氣恢複,精神勃發,一蹦三丈高才對。可現實裏,江兄卻癱臥在床,氣息虛無,如此說來……這傳說中的靈藥丹丸竟也是盛名之下其實難負。”


    說完手指輕輕一按,江川便覺得氣息停滯,似被人抽得隻剩下最後一口氣。


    江川隻知靈草雪參丸人人都想得到,咬著牙問:“這丹丸裏可有添加別的藥材?”


    “確實添加了一味,那北國的煉丹人特意為我調製,用以強身健體。”符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江兄,若真是內力高深,不妨說出來,我這還有丹丸可以救你。”


    江川不發一言,暗暗調動內息,不至於讓那些亂動的氣息將自己擊垮:“我不過孱弱書生,哪來的內力……”


    他剛說到這,符羽便又手上用力,江川心道,幸好此人隻學了些入門的功夫,還不至於要命,雖然逼得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但尚可隱忍不發。


    這兩人認真較勁的表情,立即換來了眼鏡兒真誠的關心。“你們這是怎麽了啦?”問符羽,“兄台到底怎麽樣了?要緊不要緊?”


    符羽壞壞一笑,瞥著江川:“兄台好得很呢。”


    他又看著江川。


    江川已經大汗淋漓,咬著牙道:“確實好得很。”


    眼鏡兒放鬆口氣,一臉的無辜地笑著,“原來你倆在鬧著玩,嚇我一跳。”說完便要拿下符羽放在江川脈搏上的手,不成想拿了一下沒拿動,又拿了一下還是沒拿動。


    這眼鏡兒單純中還有點一根筋,越是拿不開,越想拿開。三人正這麽較勁著的時候,被一陣敲門聲給打斷。


    “開門,查寢。”


    眼鏡兒聽見是趙直學的聲音,趕忙放開手,去開門,符羽便也放開了手,江川這才呼出了一口氣,睜開眼時,眼底裏全是血絲。


    趙謙帶人進門,是來收隨身所帶的銀兩。


    之前上山時,丁牧雲已經介紹過,所以三人也早有心理準備,將所帶銀兩全部上繳,趙謙將月例錢發下,見江川虛弱,以為是行軍跑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叫他們早點休息,不要影響到明天的軍事操練。


    趙謙走了之後,符羽便也躺下了,眼鏡兒卻還在收拾東西,他這人有潔癖,非得要收拾的幹幹淨淨才能睡覺。


    符羽想起來還沒問過眼鏡兒的名字,便叫他介紹下自己,問完才知眼鏡兒有個跟他長相極不符合的名字,叫魯俊辰。


    符羽心下好奇了起來,自言自語道:“這涇陽魯家,天下聞名,魯家的攻木之工無人能比……”


    魯俊辰害羞地推了推眼鏡:“小有名氣而已,兄台竟也知道?”


    “知道,聽聞涇江水麵有一座寬達有8丈,長約200丈的巨型木橋涇江橋,便是由魯家率‘涇陽幫’修建而成;這條涇江橋因賢王‘涇橋驚馬’而名震天下。對不對?”


    當年賢王出巡,經過涇江時刮起大風,涇江水麵驚濤駭浪,木橋卻紋絲不動,行至橋中時,忽從水麵裏躍出一騎鯨(實為江豚)女子,賢王爺乘坐的馬車的馬受到驚嚇,被賢王爺一招馴服,因而名震天下。


    “對對,那座橋……是家父帶人修的。”


    符羽驚呼了一聲:“莫非……你爹是魯工?”


    魯俊辰愣了一下,擼了擼頭,突然有些感傷,道:“我爺說,在我沒有混出個人樣之前,不要跟別人說我是他的兒子,這是你猜出來的,可不是我說的。”


    “嗯。”符羽點頭。


    “我是家中最蠢最笨的,我在家裏,他老是罵我,火起來還要給我兩腳,說我笨,學東西慢,可我外祖說,笨人有什麽不好,讓我把基本功學得紮實了,將來做個普通人便好,所以這‘識、測、標、鋸’幾樣,我大哥二哥都沒我紮實……這可不是我說的,是我外祖說的。”


    “你外祖……涇陽幫的老祖聖手仙人丁墨山?”符羽再次震驚。


    “嗯嗯。”魯俊辰連連點頭。


    丁墨山鼎鼎大名,傳言膝下無子,隻有一個女兒,所以畢生絕學都傳給了女婿,這女婿便是魯工,年輕時的魯工據說有狀元之才,行到涇陽時對丁墨山的女兒丁原雪一見鍾情。


    魯工年輕氣盛上門求親,丁墨山說出一句,做我女婿可以,但必須學會我的技藝,隨便習得一樣,習的精了,我便將女兒嫁給你。就因為這句話,魯工放棄功名仕途,挑了個攻木之技,因天賦過人,讓丁墨山青眼有加,心甘情願地將女兒嫁給了他。


    “他……老人家還活著?”


    “嗯?不過他閉關了,不見外人,所以早幾年外頭都在傳言,說我外祖去世了。”這小子說起外祖來,滔滔不絕,“實際上身體可硬朗了,吃得比我還多,我外祖愛吃雞,自己養了一窩的山地雞,別人放羊養牛,他放雞,趕著雞滿山跑,他跟我說這樣養出來的雞,肉才緊實,他還自己打了口鍋,那大鐵鍋燉雞肉絕了……”


    勞頓一天,符羽已經昏昏欲睡。


    “……對了,前年他老人家還做了艘大木船,帶著我下海漂泊,見了他的一個老朋友……”


    符羽打著嗬欠,隨口問道:“哪裏的海邊?什麽樣的朋友?”


    “東邊的海邊,那老頭兒跟我外公年紀差不多,須發皆白,沒兒沒女,一人獨居……別人說我外祖脾氣古怪,那老頭比我外祖還古怪,並且他腿腳不太方便,坐在輪椅上,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那輪椅可講究了,上路能跑,下海當船,上山爬坡,我外祖說,你那麽有本事咋不讓它飛呢?嘿,你猜怎麽著,還真能飛,就是飛得不高,他說不是不能飛得高,是他年紀大了恐高……他那房子也是神奇,外表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茅屋院子,實際上裏麵卻暗藏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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