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格德拉修的合金骨架有力度調節。


    這有點類似於載具自動擋,力量閾值達標就會切換數值——越是高級義體,其內置調節程序和功能就越複雜,既能捏爆顱骨也能輕撫皮膚。


    主要是幫助植入者度過適應期。


    約翰倒是沒有那麽複雜的過程,因為黑光會在義體同步後進行數據微調,直接洗掉原來的程序並且重新編譯。


    他身上包括伊格德拉修在內的植入體,都會交給黑光進行設備管理,數據調整全都是自動模式,除非自己意識幹預,就像高級神經中樞的控製邏輯一樣。


    約翰抬手把赫拉克勒斯端起來。


    高級合金沉甸甸的,棱角分明,光是掂量著就有種可靠踏實的感覺。


    梅婭說它的火力跟外觀一樣值得信賴。


    約翰掌心有塊軟金屬。


    【義肢:金斯頓-鐳點握持i3】


    這也是當初裏安贈送的手部義體,用來連接武器握柄上麵的智能模塊。


    約翰接收到武器的內置程序,鬆開控製,手臂就自己動起來開始換彈夾。


    哢嚓,欻——


    赫拉克勒斯比普通步槍稍短,口徑卻是翻倍,槍管正下方有個矩形彈倉,旁邊是半弧形的定製彈夾模塊。


    “更像是噴子。”


    約翰倒不至於在房間裏實驗新槍。


    梅婭招呼著魚子醬開始給備用彈夾上膛。


    裂隙黨已經形成規模,裝備方麵要領先於新崛起的街頭混混,圍繞著杜·雷蒙的核心圈層甚至開始大規模義體改裝。


    武裝主要來自兩方麵支持。


    首先是筏岐工業前期資助,再就是老杜東山再起後,吸收了伊甸城殘餘的放逐者遺產。


    鐵足·昆布死亡,放逐者再也沒有大規模發展的跡象。


    白銀港口囤積的物資部分被網監、公司、流浪者、中間人按照各自的比例瓜分幹淨,但還有很多高端資源囤放在荒原零星的運輸站和地下網絡裏。


    杜·雷蒙以繼承者自居。


    他通過暴力手段繳獲了一批柏拉圖倉庫殘留下來的實驗級武器、義肢,並且當做獎賞發放給那些在城市恐怖襲擊中發揮重要作用的成員。


    裂隙黨是在恐怖氛圍裏發展出來的。


    成員都是些社會極端分子,甚至說被仇恨和暴力充斥的活體怪物,最近這段時間繳獲大量物資,開始在內部流行一種重度改造風格。


    梅婭執著於赫拉克勒斯max,是因為這把槍很適合對付混亂的改裝暴徒。


    它當初的設計初衷,就是在收複舊美國時用來鎮壓內部騷亂,希望能有一種武器在街頭碾壓失控的武裝遊行隊伍。


    它能在單兵作戰中提供優秀的火力支援,並且搭配過載燃燒設計,在擊殺、重創敵人時,釋放植入體當中的有毒物質,通過燃燒霧化造成小範圍的群體傷害。


    單倉九十發的儲備量,突擊步槍級射速,可以讓以上效果迅速疊加。


    梅婭手裏麵忙活,同時也開始給約翰同步自己調查情況。


    “我聽著怎麽瘮得慌?”


    約翰似乎也意識到這趟活難搞。“杜·雷蒙和它的裂隙黨有多少人?”


    “比你想象中要多好幾倍。”


    梅婭談及這個話題,深深歎口氣,甚至連手裏麵的輔助上彈器都放下了。


    伊甸城市民頭頂上懸著朵陰雲。


    他們在幫派鬥爭和公司壓榨中苟且太久,原本隻能通過加入某個幫派來釋放暴力,或者成為街頭雇傭兵開始鋌而走險。


    但維托說過:


    幫派發展和勢力劃分,某種意義上也和公司資助脫不開幹係,每個能在伊甸城崛起的團夥,背後基本都有資本幹預。


    東區街頭夜曲酒吧就是個例子。


    馬多克斯幫可以被避風港眨眼間覆滅,而白人機車黨又能在一周內重新站起來。


    市民們兜兜轉轉,也隻能通過非法超感芯片和縱欲俱樂部來釋放壓力。


    賽博精神病案例每年都在激增。


    幫派戰爭爆發,讓普通市民本就艱難的生活再次籠罩在槍火陰影裏。


    梅婭家隻是城市咀嚼過程中的縮影,甚至是尤其幸運的那一部分。


    更多家破人亡、生活遭遇劇變的普通人隻能陷入絕望和瘋狂。


    裂隙黨往那陰雲裏丟了顆炸藥。


    或許最開始注意到這股力量的是筏岐工業,但他低估了這座城市積壓已久的憤怒。


    那些極端的、難以遏製的怒火,幻化成某種更純粹的邪惡開始滋生。


    杜·雷蒙估計都沒想到能發展到這種程度。


    人,很多人,源源不斷地加入裂隙黨。


    而且這些失去過,痛苦過的家夥甚至比放逐者還要喪心病狂,尤其在脫離西區,開始朝全城蔓延以後,願意加入到這場狂歡的人數超乎了預期。


    這座城市在暴動。


    “現在公司高層已經注意到,聰明的黑道應該也感受到了壓力……”


    梅婭苦笑著搖頭。


    “裂隙黨很可能成為比肩黑金幫、梟町幫的第三大勢力,至少短時間內是這樣。”


    “法克!”


    約翰頓感不妙。


    “我們要去幹掉城裏第三大幫派的頭目,就憑三個人和一把槍?”


    魚子醬繃直身體。


    他一句話都沒有吭。


    “倒沒有這麽荒唐。”


    梅婭說事情還沒到這種地步。


    裂隙黨能夠壯大的核心因素是因為它激發了一股壓抑已久的暴力,但作為臨時領袖的杜·雷蒙,沒有掌控這股力量的本事。


    “老杜說到底隻是個卑鄙小人,他沒有統治一個超級幫派的底蘊和氣場,所以現在裂隙黨都是分區域自己發展,而他就像是某個精神領袖,甚至是一個沒有人在乎死活的名字。”


    梅婭調查的情報顯示:


    杜·雷蒙也意識到權力失控,所以才急著尋找超規格武器,想用極端方式重新樹立權威,把全城的裂隙黨召集起來。


    他有批初始成員還跟隨在左右。


    約翰和梅婭所麵對的阻力,其實也就是二十幾號剛經過改裝的暴力分子。


    “沒有想象中那麽糟糕,對吧?”


    梅婭苦笑著。


    “但也沒有那麽輕鬆。”


    約翰搖了搖頭。


    【聯係人-櫥櫃[語音通話]】


    他義眼突然閃爍,猶豫片刻,還是選擇走到房間角落的洗漱室裏接聽。


    “夥計,我現在挺忙,長話短說。”


    【我問你個事情,杜·雷蒙跟你有仇嗎?】


    “……嘶,你有問題,夥計。”


    約翰迅速在腦子裏回憶整個過程,始終沒有想到有哪個點會透露出自己要做掉老杜的信息,而櫥櫃卻精準地打來了這個電話。


    “你的信息靈敏度已經超過一個二手商販了,說實話,如果不是我現在忙得要死,肯定得找你要個解釋……”


    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搞怪笑聲。


    “先說事情。”


    【你來趟油桶街,我這裏,最近我要離開一段,臨走之前給你點提示,順便也幫我一個小忙,絕對不耽誤伱幹掉老杜。】


    “我得掂量一下。”


    【等你,速來,不會後悔。】


    櫥櫃今天的表現非常奇怪。


    約翰返回房間裏跟梅婭等人說了目前的情況。


    魚子醬皺起眉頭,對櫥櫃這號人物非常耳熟。


    “該死,你說的是油桶街那個紫毛嗎?他也是吃軍方遺產的二手商,而且做生意比我還狠。”


    約翰聽著魚子醬的描述,對於腦子裏那個油腔滑調的老家夥有些陌生。


    “你覺得他很牛逼嗎?”


    “那當然啦,你不知道嗎?他甚至能搞到超規格武器,最近城裏都在傳,甚至有人去找他預約……”


    “法克。”


    約翰和梅婭迅速對了一眼。


    【伊甸城-油桶街】


    櫥櫃穿了件帶有汗漬的背心,平時常穿的皮風衣搭靠在旁邊,坐在桌麵上抽煙——電子呼吸器懟在金屬麵罩上,煙霧從腮狀柵格裏逸散出來。


    旁邊還有幾個包裹和密封箱。


    貨架和電子產品全都消失了。


    約翰匆匆抵達,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光景,便環顧著現場問道。


    “搶劫還是尋仇?”


    “是搬家,夥計,我打算換個門麵。”


    櫥櫃擠眉弄眼地,講話還是不著調。


    約翰蹲下來擺弄袋子裏的槍械和配件,頭也不抬地詢問道。


    “生意不好?”


    “nonono,相反,有點太好了,我不喜歡把生意做成大型超市。”


    櫥櫃扣了扣金屬口罩和皮膚交界處。


    油脂和髒汙瞬間填滿了他的指甲縫,跟魚子醬很像,或許始終宅在陰暗角落裏的二手商都有很嚴重的皮膚問題。


    他的紫色長發像抹布一樣甩到腦門旁邊,露出金屬耳環和手臂上的紋身。


    約翰越看越熟悉,啟動掃描聚焦過去。


    【圖形分析,數據庫匹配……】


    “wtf!你是個流浪者?”


    約翰略感驚訝。


    櫥櫃順著他的眼神看向胳膊,抽笑幾聲,用懷舊的語氣說道。


    “我是流浪者中的流浪者。”


    約翰突然對這個中間商產生興趣。


    櫥櫃經常強調規矩,卻總是含糊不清。


    他曾說過晚上八點前拒絕營業,但約翰發現——隨著自己在街頭逐漸出名,這條可以忽略,甚至能遠程下單、送貨上門。


    但櫥櫃每次交易,還是會嚴格遵守“單號賣貨,雙號收貨”的規律。


    月末到月初期間櫥櫃會“休息”一周。


    電話會被轉接到語音信箱。


    作為黑市商販,他似乎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而且嗅覺比部分中間人還要靈敏。


    櫥櫃從未表現出對生意的迫切。


    他客戶圈子相對固定,生意範圍卻很廣,從原廠槍支配件到限購的重工設備都能搞到。


    格奈烏斯認為他是油桶街最牛逼的中間商。


    現在才發現他還有個身份。


    “你認識南多?”


    “算是吧,我退出家族比較早,歸屬於克萊因布朗部落,跟大馬士革沒關係,我開始在伊甸城混的時候,南多還沒當首領呢。”


    櫥櫃難得表現出聊天欲望。


    約翰便主動打聽關於他的故事。


    “流浪者中的流浪者是什麽意思?”


    “隻有生活被摧毀,沒有容身之地的人,才會被稱之為流浪者,而我曾是家族成員,在一座座城市間奔波,直到厭倦,於是脫離家族在城市紮根,相當於背叛家族,也斷絕了後路……世界上沒有屬於我的階級了。”


    櫥櫃語氣裏透著玩味。


    這段經曆就像是一個不算猙獰的疤痕,烙印在身上時刻提醒自己,已經愈合到能向旁人展示。


    “駐紮城市啊,南多他們也在討論這個,我能感覺到有人不太開心。”


    “哈哈哈,肯定有爭吵。”


    “等會,你知道南多的故事?跟我聊聊吧,75年幫派戰爭究竟怎麽回事!”


    約翰在營地裏聽過一點苗頭。


    櫥櫃吐著煙霧笑而不語,眼神滑向包裹。“您願意照顧生意嗎?有些東西實在不好處理。”


    “……該死,使錢可以,別塞垃圾給我。”


    “怎麽會呢?”


    櫥櫃把呼吸器卡在麵罩上,蹲在摞起來的包裹中尋找配件箱子。


    【配件:磁吸彈夾[k65型]】


    約翰手上那把【疾行者】火力中規中矩,但隻要搭配磁吸彈夾,幾乎可以做到秒換彈,載具短距離交火中能發揮巨大優勢。


    可惜在跟賽博瘋子打架的時候弄丟了好幾個,沒想到櫥櫃這裏還有適配貨源。


    芯片和配件是槍械的主要升級方式。


    除了生產他們的各大公司,誰也不敢保證能提供穩定的貨源。


    市麵上流通主要依靠:


    走私、盜竊、市場控製、食屍鬼拆解……


    哪種都不穩定。


    所以街頭混久的人幾乎都有個習慣:


    遇到沒見過的店鋪和商販都要看貨物清單,如果遇到能更好的芯片和配件,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基本都會選擇拿下。


    約翰付錢非常幹脆。


    櫥櫃沒表現出喜悅,就好像是走個流程,摘掉電子煙開始講述。


    流浪者是資本擴張中的受害者。


    他們在失去一切後互相抱團,可隨著人數增加必然要考慮生存問題。


    流浪者依據勢力劃分為不同的邦。


    邦又拆分成數個部族,冠以姓氏,最後拆分成家族的單位進行遷徙,在不同城市中尋找有利可圖的工作機會。


    邦,部族,家族。


    約翰隻記得這麽多。


    櫥櫃吹出煙霧繼續說道。


    “流浪者是賽博時代的遊牧民族,載具就是他們的牛羊,在鋼鐵叢林中獲取水草。”


    櫥櫃講述這些內容時麵帶微笑。


    但那表情裏沒有平日裏的跳脫,甚至還帶有一絲絲哲學氣息。


    “這段話是我聽來的,泡妞時顯得有內涵,在我們那個年代,性格惡劣再來點深沉,就有大把的姑娘往身上貼……”


    櫥櫃笑著解釋道。


    舊美國崩潰解體以後,幾輪公司戰爭爆發,城市裏出現了大量的工作機會。


    廢墟重建、城市交通、工廠興起……


    流浪者在城與城之間的荒原上繁衍和遷徙,在含有微量輻射的土地中拓出一條條路線,也幾乎占據著跨城運輸和走私相關的份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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