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城-東區地下商場】


    約翰躺在診所椅子上。


    旋轉的弧形金屬緩緩移動,射出青藍色光芒,把布滿紅血絲的眼球照亮——通過對義眼和神經係統進行簡易渲染來做檢查。


    約翰給醫生講述了喬的故事。


    裏安·蘭德爾敲擊著鍵盤,偶爾回話,聽到最後突然用狐疑的眼光看向他,問道。


    “你抹掉了那個賭鬼的脖子,為什麽他媽的還要費力氣拖到油桶街去焚屍?”


    “處理屍體?”


    約翰思索著回答。“主要是解氣吧,嘿,這家夥是個混球、賭鬼、虐待狂,罪有應得啊。”


    “你鞭屍的時候有快感嗎?”


    “……”


    約翰幾乎都要抬起頭了,儀器發出滴滴聲,沉默片刻忍不住吐槽道。


    “謝特,你真他媽變態,醫生。”


    “我是在問診,伱個鯊幣。”


    裏安敲下確認鍵。


    掃描程序正在輸出報告。


    醫生轉動座椅,滑向旁邊的玻璃杯,隨後用非常嚴肅的語氣解釋。


    “你最好回憶一下,殺戮的時候有沒有……某種奇怪的釋放感,或者在幹活期間,對暴力畫麵特別敏感……間接性心跳加速,失控狂怒,有朝著空氣或者活物開槍的欲望。”


    裏安淡定地端起杯子等待回答。


    約翰沉默了。


    他撐起身體,弓背坐在手術台上,燈光在地麵上投出怪物般的影子,腦子不斷浮現出軍火商地下室的場景。


    裏安似乎早有預料。


    “你的額前葉被x爛了,它現在就像個漏電的金屬元件,屁大點刺激就開始轟炸你的理智,下一步就是義體失控,間歇性失憶和各種幻覺。”


    “法克,給我搞杯喝的。”


    約翰奪過酒瓶,給自己倒上。


    “歐米茄抑製劑屁用沒有,臨界值跟鬧著玩一樣。”


    “真沒用的話,你已經掛了。”


    裏安將吊臂上的顯示器轉過來。


    “你的原生器官有點脆弱,導致藥物治療的效果很差。”


    “我還有多久可活?”


    “說不準,就算什麽都不做,你過上兩個月也會惡化到下個階段。”


    “草他媽的,有這麽快?”


    約翰聽聞噩耗,清空了酒杯,又對著瓶子猛猛地灌上幾口。


    他的食道好像被刀子劃過,難以抑製的酒氣順著鼻梁骨直衝腦門。


    醫生皺起眉頭看向顯示器。


    “沒錯,你的身體非常……他媽的奇怪,我說不出來,總感覺沒那麽硬朗,賽博精神病惡化速度也快得離譜。”


    裏安搖頭不去細想。


    “當然啦,兩個月是保守估計,我看得出來你不願等死,拚命去吧……現在沒得選了,不是嗎?”


    【臨界值:65%】


    注射器在地板上滾落。


    掃地機器人將其撞到沙發邊角,旁邊是堆疊起來的快遞箱子。


    餐桌上是吃完的牛排。


    農場主的生鮮運輸線路還在,有專門的賬戶用來支付約翰的報酬。


    約翰清空餘額,找安潔莉卡兌換了一頓豐盛的食物——頂級牛排,大師級別的廚藝再搭配好酒和佐食,送到家門口的時候溫度剛剛好。


    公寓音響裏播放著新搖滾。


    住戶租金中默認就有套餐,包括幾家新聞頻道和時下火熱的節目,還有數個音樂包可以選擇。


    約翰享受著音樂,在工作間裏忙碌,完全沒有瀕死的頹廢感。


    他在承受突發變故這件事情上已經有一定的經驗了,事情最糟糕也不過就是回到垃圾場的起點。


    時間確實很緊迫。


    但沒有線索。


    約翰在家裏休息了兩天。


    世界風平浪靜。


    或許是在鋼鐵熱林享受了頂級休息,亦或者是歐米茄抑製劑帶來的副作用,也可能是內心深處傳來的急躁……


    他睡得不夠踏實。


    相比其他的將死之人。


    約翰同樣清空了兜裏的錢,卻沒有選擇酗酒和嗑藥,依舊努力地在生活,比如呆在新工作間裏複刻自己的流水線。


    設備是重新購買的。


    櫥櫃發貨到家,有些複製粘貼的芯片沒有額外收錢,說是老客戶優惠。


    約翰趁著這段時間將東西安裝完畢,組裝和程序編譯都是現成的,隻是尺寸不同且增加兩個機械臂而已。


    區別還是有的。


    黑光功能被限製,整個工作間的係統沒有被掃過,也無法通過亞特蘭大虛網進行全城聯網的遠端控製。


    約翰正在麵板上調試搓子彈的流程,突然收到了一則消息。


    【未讀信息-艾隆娜】


    【我在伊甸城,準備去取新車,來嗎?】


    約翰現在沒有目標,不存在浪費時間的說法,大馬士革營地跟自己關係不錯,就算不走運真要掛了,去見見城裏的幾個熟人也不錯。


    他答應了艾隆娜的邀請。


    【營地見,帶上槍。】


    約翰聞出到一股殺氣。


    艾隆娜上回見到約翰還是跟放逐者頭目薩拉齊戰鬥的時候。


    那次雙臂受損,主戰用的大狙報廢,隨後離開伊甸城去家族修整了。


    她再次見到約翰的第一眼就問。


    “銀騎呢?”


    “撞壞了,輪轂變形,隧道內側翻。”


    約翰翻下摩托車,將防沙圍脖扯掉,大口地呼吸著空氣。


    戶外烈陽暴曬的滋味可不好受。


    艾隆穿著灰色背心和工裝褲,義眼應該是重新升級過——藍色瞳孔在強光下反射出兩段若隱若現的金屬線。


    她沒啥表情,篤定地說道。


    “能讓你側翻,車技肯定很厲害。”


    “嗬。”


    約翰知道艾隆娜講話很直接,反而有點不好意思。


    “梟町幫的摩托殺手,全是些難搞的飆車狂魔……算了,不跟你吹牛逼,跟我撂清楚你準備幹什麽?”


    “跟鐵足·昆布開戰。”


    艾隆娜平靜且自信地說道。


    【任務:忍無可忍】


    【獎勵:酬金、義體[未知]】


    艾隆娜跟約翰介紹起這趟工作。


    流浪者跟放逐者是死敵。


    他們在城市之間的荒原裏互相廝殺、爭搶一切資源和生存空間。


    大馬士革影響了城外的生態。


    南多始終在尋求合法的發展途徑,拋棄傳統的走私和販毒以後,竟然也能讓營地變得愈發強大。


    他注冊了以流浪者為核心的公司,在伊甸城內承包需要大量勞動力和技術工種的業務。


    對外則開展跨城貿易。


    通過訂單中控係統進行管理,業務範圍不斷向外擴展。


    南多甚至考慮過要跟其他部落合作。


    沒想到鐵足·昆布冒了出來。


    他搞炸了柏拉圖的倉庫,獲得大量物資和實驗型武器,將放逐者勢力合並,並對流浪者們發起了報複性反擊。


    車隊遭劫,成員被殺。


    營地的怒火再也無法遏製,決定等艾隆娜回來就正麵宣戰。


    目標是城外最大的報廢基地。


    它表麵上做著車輛報廢的業務,實際是放逐者們的走私中轉站,也是伊甸城最大的非法拆車廠,將灰色渠道獲得的載具分解重組再賣給城裏的各個階級。


    這也是鐵足·昆布最大的資金來源。


    【伊甸城-大馬士革營地】


    南多正在給其他人布置任務,隊內頻道已經組建完畢。


    附件材料裏麵有地形圖、建築構造、內部照片和航拍視頻……


    艾隆娜和約翰是進攻第一梯隊。


    比較熟悉的塔利亞負責阻擊。


    其他就是常規司機和槍手,還有一些負責工程和黑客相關的任務。


    約翰在角落裏整理槍袋。


    他不是大馬士革的人,工作內容是擔任艾隆娜的駕駛員和正麵助攻,不需要聽得特別仔細。


    艾隆娜在。


    為什麽是他?


    因為其他司機跟不上營地戰母的節奏,而艾隆娜覺得約翰能契合她的戰鬥力。


    任務會議效率非常高。


    南多抽著雪茄下達命令的語氣很強硬,肌肉莽夫的外表下是極高的威信,營地已經完全動員起來,隨時準備戰鬥。


    各部分負責人都散去。


    塔利亞過來找約翰搭肩膀聊天,看見他把伏特加左輪從槍袋裏拿出來還湊上去玩了一下,


    南多和艾隆娜也走過來。


    塔利亞意猶未盡地把槍還給他,隨後約好了完事要找地方去喝酒。


    南多遞給約翰一支雪茄,被拒絕後直接問道:


    “你看起來不太對勁,惹麻煩了嗎?大馬士革營地願意給你提供幫助。”


    他嘬了口煙,很嚴肅的樣子。


    “啊,我理解你們這種獨狼的心思,但可以試著相信我們,大膽開口,家族領導者的承諾是非常有分量的。”


    【選擇隱瞞。(可選)】


    【跟南多透露情況。(可選)】


    艾隆娜靠在折疊金屬桌旁,雙手都是全新升級過的合金義肢,人造革質感非常好,散熱線條隱藏得毫無痕跡,明顯是高級定製貨。


    她專程去城外改造,應該是有特殊渠道。


    約翰抬抬手,麵露無奈地苦笑兩聲。


    “把我架住了是吧?”


    他把手伸進槍袋深處,從插藥劑的口子裏拔出歐米伽抑製劑展示給兩人——這是應對行動過程中的突發狀況特意準備的。


    艾隆娜認真地看向約翰。


    南多也輕微皺起眉頭。


    “情況有多糟糕?”


    “大概沒多久可活了吧。”


    “怎麽會這樣……”


    南多和艾隆娜都感到難以接受,甚至都懷疑是柏拉圖皮下護甲有問題,建議他再做一次移植,畢竟賽博精神病大都源於過量改造,或者型號老舊、反複利用的植入體。


    約翰擺手示意他們別瞎操心,但猶豫片刻後還是沒有把黑光的事情透露出來。


    “我的情況比較複雜,但有一點是確定的,我剩下的時間確實不多了。”


    他抿嘴聳了聳肩。


    南多把雪茄移開嘴邊,啐了口煙沫子,沉思過後盯著約翰說道。


    “你或許有救。”


    他說轉機或許在鐵足·昆布身上。


    轟開柏拉圖實驗室的那一票,讓他自此都不敢踏進伊甸城城區,但也賺得盆滿缽滿,其中就包括危險度極高的義體。


    昆布將東西裝在小弟身上,用特殊手段超頻,再把武器分發給小弟,組建起自己的勢力。


    電鰻那種屬於是實驗失敗的產物。


    但拆車廠這單生意,是昆布的助手在管,有好幾個實力強悍的嗜血怪物。


    “試驗階段的產品哪有那麽好裝的,這群家夥實力猛漲的同時還沒瘋……可能本來就癲,但肯定有某種手段……能減緩改造帶來的副作用。”


    “法克,聽著有戲,我什麽時候出發去幹翻那個鯊幣放逐者?”


    約翰嗅到了救命的可能性。


    南多說在確保行動完成的情況下,願意組織人手去收集相關情報,如果確實找到了,就當做是報酬的一部分。


    他畢竟是營地首領。


    即便明擺著救約翰的命,也不能說是白送——否則就意味著在拿所有營地成員的命冒險。


    約翰在飆車出發的路上顯得非常亢奮,甚至是最近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最有期待感的任務。


    賽博精神病的危害比黑光過載的吐血可怕。


    歐米伽藥劑雖然有用,臨界值反複波動的折磨也要把約翰逼到極限了。


    他希望放逐者那裏真有解藥。


    不指望徹底壓製賽博精神病,至少也得讓自己的情況變得更穩定些,從而爭取到比兩周更長的時間。


    【伊甸城-七號運輸公路(舊)】


    約翰開著一輛野地裝甲車。


    艾隆娜坐在副駕。


    熟悉的戰術工裝褲搭配高筒軍靴,但那件灰色加厚衝鋒衣很特別,還帶著營地標誌。


    【裝備:大馬士革疏水散熱外套】


    【描述:輕量化防彈衣,大量散熱技術能緩解義體過熱的壓力。】


    約翰知道有些大人物會給定製服裝。


    “它有什麽特別的嗎?”


    “嗯。”


    艾隆娜回答道。


    她殺死聊天欲望的水平跟殺人差不多。


    約翰抿嘴點點頭。


    他以為話題到此為止的時候……


    艾隆娜把槍械調整完畢,看向導航界麵,似乎是覺得還有一段距離。


    她拉開外套的磁吸扣,伸手向後,將紮成多重辮的金發撩起來。


    外套從後頸滑落。


    它內側有一層軟金屬,能跟艾隆娜鑲嵌在脊椎上的金屬螺釘貼合,夾層間全是散熱材料,能通過物理和微電技術結合,極大降低義體溫度。


    “跟黑客的冷卻服類似。”


    她解釋道。


    【cyknhcыh.(俄語),需要給你倆幾分鍾打炮嗎?怎麽還脫衣服了!】


    車載音響裏傳來塔利亞的聲音。


    她駕駛著一輛肌肉猛獸從旁邊駛過,同時衝著約翰兩人豎起中指。


    約翰笑笑。


    他取出伏特加左輪翻轉一圈收回槍套。


    “我會照顧好它的。”


    語音頻道裏傳來塔利亞的哀鳴。


    抱歉前兩天進醫院了。


    結果一看竟然多了個盟主。


    那今天多放幾更,感謝本書第一位盟主tat。


    ……


    ……


    ……


    明天正常日萬。


    感謝舟舟之上、papapapa、閑人依山醉、17th的黑貓、書友150530135527566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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