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即將抵達。


    歐洛絲突然轉過身,將手掌搭住約翰的肩膀深情地吻了上去。


    約翰鼻翼鼓動。


    他嗅到了令人悸動的香味,唇間感受到一種突如其來的柔軟,而當溫潤越過了牙齒,就有點欲罷不能了。


    約翰疑惑地深呼吸。


    他突然感覺到嘴巴被塞進一顆藥片,緊接著腦子裏收到歐洛絲的文字短信。


    【吞掉。】


    約翰順勢伸手扶住歐洛絲的後腦,在偽裝用的柔軟人造革下,摸到了堅硬且冰冷的深潛端口。


    這是作為超級黑客必須裝載的植入體,能更高效地進行數據運算和傳輸。


    他配合著親吻,將藥物服下。


    【蓋亞細胞製作了一種調配信息素的香水,從心理和生理上讓人產生性趣,這藥能幫助你避免“情難自抑”的尷尬情況。】


    電梯門開啟。


    溫暖的空氣和悠揚琴聲將兩人分開。


    歐洛絲順勢劃過約翰的下巴。


    “比我想象中要熟練得多麽,令人驚歎,你竟然還是個溫柔型的。”


    約翰整理西裝扣子,皺起眉頭——主動上手就是想讓她尷尬,反倒感覺自己被調戲了。


    餐廳光源柔和且昏暗。


    歐洛絲的高跟鞋叩響黑色石材,鏡麵反襯出頭頂上宛若繁星的璀璨吊飾,新鮮綠植高低錯落地擺放在台階和餐桌當中,作為一種天然隔斷。


    一架鋼琴擺在台上。


    演奏者幾乎全身都做過義體改造,從背後隻能看見一堆高精度的配件,甚至分不清她是機器人,還是深度義體手術者。


    約翰低聲詢問。


    “她為什麽穿得像個沒泡開的麥片?”


    “出席宴會的第一技巧,就是不要議論別人的品味然後把嘴巴牢牢閉上。”


    房間最中央是開放式廚房。


    裏麵有位身穿手工襯衫的紳士正在烹飪,挽起的袖子下是兩條肌肉分明的胳膊,處理食材的動作賞心悅目,並保持著專注的神情。


    【姓名:勃萊克·阿斯蒂卡斯】


    【勢力:蓋亞細胞】


    約翰發現對方的檔案被全部刪除,意識到他不隻是主廚那麽簡單。


    掃描結果顯示:


    他的內髒幾乎全都是植入體,除了少量蓋亞細胞推出過的新款外,其餘都是些私人訂製,沒有上市售賣過的型號。


    勃萊克顴骨硬朗,眉眼深沉,是那種看起來就非常難搞的狠角色。


    “別盯著看,沒輪到我們。”


    歐洛絲帶約翰來到窗邊。


    這裏有一排餐桌,皮革沙發配落地窗。


    黑曜石般閃亮的桌麵卻微微發熱,不會讓女士裸露在外的胳膊受到刺激。


    約翰這才發現:


    安靜的餐廳裏坐著好幾桌客人,全都在隱蔽性極佳的遮擋物中低聲交談。


    男賓和女伴臉色微紅。


    他們視線交錯時帶有赤裸裸的暗示。


    “主廚覺得,情緒是可食用的。”


    歐洛絲突然蹦出這麽一句,當約翰追問時,又義眼閃爍地處理情報去了。


    小夜燈氛圍極佳。


    全景落地窗能看見伊甸城的高樓大廈。


    明明是白天,卻通過玻璃的特殊濾鏡,營造出一種午夜朦朧的迷醉感。


    燈牌和送入雲端的投影廣告沒有開啟。


    這樣的“夜晚”熟悉又陌生,尤其是遠處工業區還在噴湧煙霧,天空中卻出現了約翰從未在伊甸城裏見過的遙遠星月。


    說不上美麗和優雅。


    甚至有種奇怪的割裂感。


    坐在高檔餐廳裏,溫度宜人,音樂舒緩,就好像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在心裏滋生。


    “驚喜~”


    鄺鑫親吻虎口,朝著他倆釋放了飛吻和微笑,剛才應該是在跟某一桌的客人交談。


    約翰笑著吐槽。


    “你穿上衣服我真挺不習慣。”


    “我平時很正經的。”


    鄺鑫雙手戴著銀飾,西裝領口肥得像兩片葉子,長褲有一條條縱向的金線,說到底走得還是浮誇派對風,卻又感覺貴氣逼人。


    說話間輪到歐洛絲他們了。


    主廚勃萊克邀請他們三位去近距離觀賞食物製作的過程。


    開放式廚房在大廳正中央。


    各種令人迷醉和好奇的香味散發出來,卻又不會飄得到處都是,就像無形的小手,在勾搭一個賭徒的好奇心。


    廚房吧台外麵有一排高腳凳。


    歐洛絲駕輕就熟地帶他們坐下。


    漂亮的女侍酒師隻有一張臉蛋是帶肉的,其他部位全都是若隱若現的植入體。


    人造革是頂級貨,卻沒有掩蓋機械細節,反而放大了深度改造的特點。


    約翰端起白葡萄酒注視著遠處。


    主廚勃萊克完成了一次美食製作,正在跟對應桌號的客人交談——他們用昂貴的義肢將酒杯握出高雅的形狀,把笑容翻譯成主賓盡歡。


    廚房裏有幾名侍者在重新布置。


    勃萊克回到廚房,跟鄺鑫和歐洛絲問候,並且非常認真地跟第一次見麵的約翰打招呼。


    周圍噴出淡淡的煙霧。


    “別擔心,這是生物稀釋劑,會清除上一次烹飪產生的餘味,保證每一次旅行都足夠獨特。”


    勃萊克嗓音低沉平緩,帶有某種穿透力,尤其是當他跟伱對視微笑時,有種被洞察和剖析的緊迫感,卻又會被他的優雅轉移注意力。


    “那是伊甸城規劃局副局長?”


    歐洛絲撐著桌台,望向遠處的客人問道。“對麵是蓋亞細胞的b2實驗部主管吧,我在產站裏讀過他的專題。”


    勃萊克保持微笑。


    他一邊低頭將餐刀擺放整齊,一邊用溫柔的嗓音詢問歐洛絲。


    “你在他們臉上看見了什麽?”


    “驚恐,興奮……”


    歐洛絲摩挲著酒托。“正在消退的抗拒。”


    勃萊克點點頭。


    “你跟約翰先生介紹過了嗎?”


    “沒有。”


    “那很好,會是我的榮幸……如你所見,約翰先生,這裏是我私人請客用的廚房,而我今天專門為你準備的菜色是……香煎小腎盒。”


    勃萊克挽起袖子,將手臂清潔幹淨。


    約翰發出“嗬”的一聲,沒有說話,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果不其然……


    主廚將解凍好的食材搬到台麵作介紹。


    約翰眯起眼睛搖頭——這顆從水裏掏出來的腎髒鮮亮飽滿,絕對不是自己寄過來的殘缺版。


    勃萊克看出了他的疑惑。


    食材是提取原料後克隆出來的複製品,蓋亞細胞擁有生物領域最頂尖的技術,想要做到這一點也沒什麽可驚訝的。


    約翰今天要看著別人烹飪自己的腎。


    勃萊克取過廚刀剝離了上麵的結締組織。


    精準度非常可怕,簡直像一場外科手術表演。


    “這一步必須細致,不可以破壞表麵黏膜,出血點會在二次清潔時產生影響,去除徹底與否,將直接關係到髒器的腥味。”


    主廚邊處理食材邊介紹。


    約翰卻是在關注他的手法——穩得可怕,沒有插任何行為芯片,全憑手感和經驗,竟然在一顆人類器官上遊刃有餘。


    勃萊克用手搖機將髒器和肉餡混合攪碎。


    他溫柔且緩慢地操作,讓飽滿圓潤的器官變成圓孔裏汩湧出來的肉糜。


    “比起用料理機,我更信任手搖,細心感受食材被攪碎的過程,會維持烹飪的專注感,態度對於任何一件有意義的事情都是非常重要的。”


    香草被輕輕碾成細沫。


    勃萊克重新清潔手部並烘幹,再用嫻熟地手法將食材混合揉捏,蓋上透明保鮮膜在台麵靜置。


    他示意約翰和歐洛絲將手掌搭在表麵。


    “男性和女性的手部溫度不同,會讓食材在等待過程中發生非常細微的變化……”


    軟乎乎的內髒略顯冰涼。


    勃萊克說接下去就輪到最熱情的環節了。


    他取過煎鍋預熱,將靜置好的肉塊小火慢煎,瞬間迸發出一股口舌生津的香氣。


    約翰甚至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他看見主廚拿出一瓶高度酒,上麵熟悉的標誌跟送給維托的一模一樣,便意識到這瓶東西可能價值幾十萬以上。


    高濃度烈酒入鍋。


    “我要安靜片刻。”


    勃萊克解釋道。


    “接下來是馴服的過程,對廚師考驗極大,希望你理解,而不是覺得我突然變得沒有禮貌。”


    火焰盡情地在鍋內釋放,在食材和顧客中間蒙上了澄黃色帷幕。


    勃萊克掌控著一切。


    空氣在扭動。


    食材在呻吟。


    油腥和肉糜的濃鬱氣味在欺壓後相互交融。


    容器是一個白色金邊瓷盤。


    它是從保溫箱裏取出來的,確保食物在送進嘴巴前接觸到的物品溫度盡量柔和。


    腎盛放在一個由餅幹製作而成的盒子裏。


    “香草是食材的一部分,也是裝飾品,就像是廚師會對顧客的反應抱有期待,有始有終,是對這次旅程的尊重,也是某種傳統。”


    旁邊配了兩片鮮切水果。


    【任務進度更新】


    【勇敢品嚐。(可選)】


    【禮貌拒絕。(可選)】


    約翰露出一絲無語的笑容。


    他毫無心理負擔地接過餐具,挖起一勺內髒煎肉放進嘴巴裏仔細品嚐。


    勃萊克洗過手臂再用布擦拭,同時注視著他。


    髒器沒有腥味。


    有一種混合肉香,純粹且原始的香,跟街頭賣的合成塊和蛋白糊糊截然不同。


    約翰放下勺子用手示意後問道。


    “介意嗎?”


    “你請便。”


    勃萊克似乎很高興。


    約翰便把餅幹盒子抓起來,像是吃墨西哥卷餅一樣塞進嘴巴裏大肆咀嚼。


    鄺鑫今晚享用的是一塊紅燒軟骨肉。


    歐洛絲隻喝了點湯。


    這兩位經常會接到勃萊克的邀請,常客翻來覆去沒意思,交談話題不免地轉移到約翰身上。


    鄺鑫原本以為約翰會有抵觸。


    他開啟話題,談及食用人體的看法,說傳統教育讓自己一開始無法接受,主要是喜歡主廚烹飪的儀式感才轉變口味。


    約翰端著杯子搖頭。


    “你去街上看看遊行標語,難怪人家要說你是公司狗呢,街頭都快溺死在合成速食裏了,你都不敢想象一頓無添加純肉對我誘惑力有多大,更何況還是知根知底的那種。”


    “它是人肉哎,還是你自己的。”


    “所以呢?”


    約翰覺得鄺鑫還是低估了街頭生活。


    “隻要不是直接從我身體裏切,我就可以把它當成一盤昂貴的手工菜。”


    “好吧,你牛逼,如果沒有這種賞心悅目的烹飪過程,我是沒法接受的。”


    約翰笑笑不還嘴,分不清楚鄺鑫說的是實話,還是在給主廚提供情緒價值。


    【吃啥補啥,我就當強身健體了。(中文)】


    約翰通過翻譯插件旁聽。


    歐洛絲坦誠得多,說話也更尖銳。


    這女人心情不好的時候,真是誰都不慣著。


    “如果按照你這種邏輯,吃苦是永遠不可能成為人上人的,想在伊甸城生存下去……”


    她修長的指尖劃過杯口。


    “得吃人,最好是吃有權有勢的人。”


    勃萊克抱著胳膊點頭。


    【任務目標更新】


    【與勃萊克交談。(未達成)】


    約翰腦子飛速運轉,立刻接過歐洛絲的話茬,用開玩笑的語氣跟主廚說道:


    “她把你當成了獵物,就這麽看著?”


    勃萊克微笑沉思。


    弧線硬朗的麵龐上露出一種成熟的寧靜。


    “當我第一次處理自己的克隆樣本後,就開始嚐試新的烹飪路徑了,對這句話理解得可能更深刻一些。”


    “額,抱歉,我能問食材來源嗎?”


    “沒關係,約翰。會有客戶將樣本寄給我,用生物技術複製成食材,作為報酬,我會給通過篩選的客戶親自下廚,也是我邀請你來的原因。”


    “嗯……”


    約翰皺眉搖晃酒杯。


    一想到以後不知道什麽時間,這個家夥就會從類似冰庫的地方取出自己的腎髒配酒……


    總覺得怪怪的。


    “其實我還有一種收集食材的手段。”


    勃萊克雙手撐著桌麵,寬闊的肩膀搭配一雙肌肉勻稱、看不出散熱縫的義肢。


    “但是在回答之前,我想說……約翰先生,你比我想象中有趣,也通過了我的奇怪麵試,請問願意接一份工作嗎?”


    “yep,步入正題了,是吧。”


    約翰取過餐巾擦拭嘴巴,擺出工作態度。


    勃萊克說他偶爾遇到鍾意的食材,會主動向別人出錢購買,支付巨款換取基因信息,或者用最新款植入體交換。


    但是最近有個食屍鬼把他盯上的姑娘殺了。


    屍體被找到的時候已經完全變質,非要克隆對應的身體部位也行,卻永遠也達不到完美標準了。


    約翰覺得憑借勃萊克的手段,一個街頭角色應該三兩句話就能搞定。


    他繼續追問對方的具體信息。


    那家夥是闞美爾公司的武器商。


    勃萊克身份未知,但肯定是蓋亞細胞高管,挑選雇傭兵也得考慮保密和能力。


    他強調這是私人恩怨,而不是公司商戰。


    約翰卻有點疑惑。


    “供應商為什麽要去做食屍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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