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不是專業黑客。


    他隻聽說過新聞,無法理解網監口中流竄ai造成的實質威脅。


    約翰擔心埃登會因為某種“高大上”的壓力放棄中立,默認甚至主動將他送上網監的浮空車。


    埃登意外地冷靜。


    “黑牆什麽屎樣,你心裏沒數嗎?就算流竄ai明天把伊甸城毀了,我也不會感到意外。”


    州警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微笑。


    埃登依舊強勢。


    “網絡監察一手遮天的時代過去了,你懷疑市民被ai侵占,就要給出證據,你以為自己坐在哪兒?”


    “三兩句就要動手啊。”


    州警也無懼威脅。


    避風港公司辦公樓的電路在他掌握。


    會議室內的燈光開始閃爍。


    他的義眼在明暗交替中投射出黃光,如同一台機器的指示燈。


    砰!


    州警身後的牆壁出現一個彈孔。


    約翰稍微清醒了些,看見州警鬢角處有一條子彈撩撥的痕跡。


    房間內燈光重回穩定。


    埃登坐在原位,手重新放回桌麵,但誰都沒看清一那槍。


    他淡淡地威脅道。


    “這次就當電流故障,沒關係,再有一顆燈泡閃,或者偵測到駭入……說明你進來之前已經跟同事交接完畢了。”


    州警舉起雙手苦笑。“你居然真簽了特別行動隊的協議。”


    “誰都差不多,這麽多年,也不止有你變成了怪物。”


    埃登知道流竄ai失控的後果。


    但他不是傻瓜。


    網絡監察也好,特情局也罷,有權有勢的機構都喜歡利用信息差製造壓力,控製他們想要的單位。


    埃登和州警是過來人。


    他們知道做這一行的都這鳥樣。


    人一旦進去了,要麽被後來者滅口,要麽跟他倆一樣逐漸成為怪物。


    不斷墜入瘋狂,等待死亡降臨。


    錫紙拿出檢測報告。


    約翰格鬥訓練的時候做過綜合測試,除了常規賽博精神病診以外,還包括——常見認知處理,邏輯判斷,情感波動和器官數據監聽等。


    州警對此看都沒看。


    他啟動數據庫,調取兩份錄像發送給錫紙和埃登。


    約翰有些焦躁不安。


    州警拒絕跟他有任何傳輸和交集。


    錫紙毫不介意,將文件轉發給約翰,便能看見博拉戈俱樂部停車場。


    視頻窗口展開:


    合金rch發出急刹聲。


    它以極快的速度射進地庫,在狹窄的空間內漂移急刹,將路人視若無物。


    約翰想起來了。


    那是跟避風港第一次做任務。


    黑光覆寫了芯片。


    副作用讓他神情恍惚,據說還驚擾了幫派俱樂部的貴賓客戶。


    鏡頭開始切換,視野聚焦跟隨。


    說明網絡監察當時已經盯上了他。


    約翰搖搖晃晃地下車,神色匆忙地穿過走廊,走進電梯內……


    約翰麵無表情。


    汗水在臉上留下兩台汙痕。


    他雙眼空洞地瞥向攝像頭,義眼卻是激活狀態。


    紅色數據流在瞳孔裏湧動。


    “喝醉了,還是嗑得太多?”


    州警平靜地看向約翰身前的桌麵,故意避開了眼神接觸。


    埃登微微皺起眉頭。


    他跟特別行動隊關係很深,認出這是賽博精神病標準的“解離”狀態。


    瘋子失控不都是歇斯底裏的。


    他們在崩潰前往往會出現恍惚,麵對刺激異常平靜,義體不受控製的開閉。


    視頻右下角有時間戳。


    埃登和錫紙互相對視一眼——避風港對約翰進行的測試,還有疑似設備故障,都是發生在這段視頻之後。


    但當時約翰是正常的。


    說明測試結果不一定準確。


    “後麵這段視頻,時間更近些,就在我們批複逮捕令前幾天。”


    州警示意他們看完。


    還是丹妮街公寓電梯內部攝像頭。


    這片區域已經被網絡監察控製,開始對約翰進行嚴密跟蹤。


    電梯攝像頭畫麵:


    約翰跪倒在控製麵板前,冷汗直流,渾身虛弱,伴隨痙攣和顫抖,拖著即將崩潰的身體穿過走廊。


    那是他從安潔莉卡的房間逃離……


    埃登和錫紙眉頭緊鎖。


    作為經常瘋子打交道的專業人士,他們幾乎確認這就是賽博精神病。


    為什麽深度渲染的時候一切正常?


    州警做出推斷:


    流竄ai用某種手段幫助了約翰。


    約翰沒有辯解。


    他寧願將秘密送給避風港公司,讓特別行動隊把自己殺了,也不願意被網絡監察帶去做實驗。


    埃登卻認為:


    這隻能推斷約翰有賽博精神病,卻無法證明他跟流竄ai有關。


    “你要包庇到這種程度?”


    州警反應過來避風港公司是想讓網監辦公室吐出更多情報。


    “讓你們下令逮捕的動機是什麽?”


    “它委托中間人調查鐵邦物流的押運事故,那場事故流竄ai有關。”


    “草他媽的,領帶夾。”


    約翰握緊拳頭。“那是我給公司跑的最後一單活,毀了我的工作和生活,人事部在醫院就給我踹了,現在我想回過來查查看到底是什麽問題,這都不行?”


    “那伱跟血清是什麽關係?”


    州警反問道。


    這個名字讓場麵一靜。


    錫紙也警覺起來。


    約翰不知道網監能否查到具體情況,但他還是沒有把吉諾的名字爆出來,隻說是接到任務去救棒球棍。


    血清和潘多拉相關的情報,都是避風港公司對外公布的。


    錫紙也證實了這一點。


    “約翰對這些消息不感興趣,也沒有追問具體的結果,那些資料直接賣給了埃登,甚至都沒有看過它。”


    州警環顧一圈淡淡地說道。


    “看來你們都認識血清啊,那解釋起來就方便多了,鐵邦物流的那個運輸訂單,客戶簽收人叫帕稀菲卡·康納,就是黑客血清的名字。”


    約翰和錫紙對視,都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震驚和困惑。


    州警繼續提供情報,將約翰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串聯了起來。


    血清是超級黑客,也是絕對的天才。


    麵對能夠團滅公司技術部的流竄ai,她甚至能夠獨自反抗和捕獲。


    州警在她人間蒸發的半年時間裏,才勉強挖掘出對方的真實身份,甚至懷疑是她故意留下了線索。


    但現在沒用了。


    網監和柏拉圖公司都找到不人。


    直到一個月前:


    網監在監測黑牆的過程中,發現一個明顯異常的數據堡壘,攻破以後發現——有人通過多組秘密線路跳轉,連接了伊甸城的網絡。


    兩個小時後。


    伊甸城邊境牆壁過線十五公裏處。


    鐵邦物流的運輸車隊遭遇搶劫,現場極其慘烈,死傷超過了兩位數,事故報告單顯示貨物失蹤。


    鐵邦物流沒有做出解釋。


    公關部甚至壓下了新聞。


    州警通過自己的手段,查到這筆訂單的簽收人就是黑客血清。


    一周後。


    工業區地下黑診所裏火災。


    又過去幾天。


    有人在網絡上搜索了一個跟流竄ai黑光有聯係的序列號,被爬蟲捕獲,並將數據提報到網絡監察辦公室。


    州警就是那時候注意到了約翰。


    網監當時隻是將其列為懷疑對象,直到他委托中間人去訪問鐵邦物流數據庫,調取跟血清相關的事故信息。


    州警覺得約翰是一切問題的關鍵,甚至懷疑他是流竄ai的載體。


    根據伊甸城特別管理法案:


    州警有權批複逮捕,到最後,大家坐在了避風港公司的辦公室裏。


    “網監封鎖了丹妮街公寓,但我黑不進他的房間,你能給出合理解釋麽?”


    “黑不進就是技術太差唄,你覺得自己是最好的黑客?”


    約翰現在誰也不怕得罪。


    州警卻很認真地思考了片刻。


    “好問題,我不確定,但水平跟我差不多的幾乎都死了,剩下的幾位中不管你認識誰,都會被特情局逮捕。”


    州警說完抬手微微下壓。


    “我們談話時,網監正在搜查你的住處,如果找到任何跟黑牆有關的東西,今天市長來都不一定能保你。”


    約翰突然愣住。


    他似乎理解了為什麽任務會要求自己在那種情況下操縱機長自毀。


    按照時間推斷,現在剛好抵達。


    但也沒用啊……


    房間係統和兩輛車都是黑光刷過的。


    網絡監察隻要有合法逮捕令,黑金幫沒辦法正麵硬剛一執法機構。


    黑光的秘密可能保不住了。


    約翰到現在這時候,作為接觸最多的人卻從未理解它的本質。


    他聽過剛才那些情報,會忍不住猜測——任務是流竄ai在控製嗎?


    他的沉默被州警看在眼裏。


    這場談話似乎要結束了。


    州警此時接到了電話,埃登盯著,搜到任何東西都是要拿出來的。


    但網絡監察什麽都沒有找到。


    房間裏空空蕩蕩。


    工作間主機和房間係統全都檢測過,沒有任何異常,重新進行駭入測試,結果很順利地進去了。


    州警忍不住抬起頭。


    這是他第一次跟約翰對視。


    決定性證據沒有了。


    但誰都知道約翰身上有秘密,現在他是走是留……全憑埃登的態度。


    這位避風港公司的老板沉默片刻,最後還是看向州警說道。


    “給個幹脆的解決方案,否則過段時間他死了、失蹤了,都會算在網監辦公室頭上,我們業務往來頻繁,不要給後麵的生意惹麻煩。”


    州警理解了埃登的意思。


    他從襯衫口袋裏取出一台小型設備,隨後向眾人解釋道:


    這是便攜式黑冰,一種賽博空間裏黑客互相攻擊的手段。


    主要分為兩種類型:


    首先是【反人類黑冰】,會直接攻擊黑客的身體,讓黑客的大腦燒壞。


    另一類就是這種反程序黑冰。


    它會反製運算,製作邏輯循環,廣泛應用於流竄ai的對抗行動。


    錫紙也拿不準了。


    這技術是網絡上常用的,她第一次見到實物版本。


    “它的設計者,就是那個毀掉舊網絡的傳奇黑客,網監對技術做了升級。”


    州警拔出一根數據線。


    “如果你被流竄ai控製了,它會直接殺了你,連接到數據槽就能證明清白,伊甸城網監辦公室也會將你移出名單。”


    “你確定……”


    埃登微微側身露出槍的握柄。“這東西的功能跟你說的一樣嗎?”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如果州警隻是想現場搞死約翰,故意設下的陷阱,避風港公司會為編外員工處理後事,跟網監剛到底。


    “我保證,請吧。”


    州警淡定地伸手示意。


    【任務進度更新】


    【接入黑冰程序。(未達成)】


    約翰突然一愣。


    他沒想到任務竟然還在繼續,那剛才搜查不出家裏的證據是什麽情況?


    如果真有流竄ai作祟……


    為什麽要自己接入網監設備,難道黑光強大到連網監都不放在眼裏的嗎?


    約翰知道自己是沒得選了。


    他接過金屬小盒子,將數據線連接到脖頸處的插槽裏。


    “呼~”


    約翰閉上眼睛等死。


    【載入中……】


    【anti-programckice(demon)】


    【響應失效,應急方案二……】


    黑光不出意外的暴走了。


    約翰能感覺到——有東西擦過自己的植入體,就像神經突觸上發生了一場風暴。


    但預想中的劇痛和程序覆寫沒有出現。


    約翰甚至沒有感覺到任何東西。


    他伸出雙手反複觀看,啟動義眼,掃過自己掌心的彈道協同處理程序,看清了啞光金屬墊片上的劃痕。


    “然後呢?”


    約翰看向州警,滿臉懵逼。


    錫紙插著胳膊嘲笑道:


    “證明網監是蠢貨,你除了賽博精神病以外沒有其他問題。”


    州警取回設備檢查,確認運行正常,突然發出意義不明的笑聲。


    “我們完蛋了,利刃已經高懸。”


    他轉過來盯著約翰。


    “年輕人,給你個忠告,不要被街頭的流言蜚語洗腦,覺得個人英雄能對抗運轉中的龐然大物,今天網監能追捕你,明天公司就可以派特工暗殺。”


    “法克魷。”


    約翰罵了一句,隻恨自己現在太虛弱。


    州警從見到他開始,就從未稱呼過約翰的名字,而是用“它”作為代詞,就好像是某種危險物。


    “別覺得我囉嗦和奇怪,畢竟我也是街頭出生的,溺過水,上岸的動作才足夠迅猛,爬得才比別人高。”


    州警起身係上扣子。


    “也別怪我沒禮貌,現在你的嫌疑洗清了,我還是不知道你的身份。”


    約翰聽出了言外之意。


    他故意譏諷道。“網監查不到名字,難道還聽不懂人話?”


    州警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去找領帶夾吧,他找到的東西特別有意思,小心他找個賣家給轉手了。”


    他轉過身。


    “向你致意,中校。”


    州警離開公司,網絡監察和ecpd都用最快的速度撤退了。


    錫紙去檢查公司防火牆。


    埃登對著約翰說道。


    “結束後我們談談。”


    約翰點點頭,被推進了手術室。


    無影燈亮起。


    幹淨整潔的房間內,主治醫生和調過來的小隊助手都在忙碌。


    他感覺脖頸被插進一根數據線。


    維生裝置開始運作。


    約翰開始渙散的意識突然清醒。


    但是眼前什麽文字都沒有出現,預想中的黑光暴走也沒有發生。


    手術係統在他的生物信息裏遊蕩,並監測著每一次波動。


    世界安靜得可怕。


    網絡監察的設備真沒起作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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