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陳萼平靜地說道。


    “陳江流在我眼前長大,從孩提長到十歲。”


    “他雖然不是我的親兒子,但是卻也是在我家院中長大,與我父子相稱的。”


    “他如何不是我的家人?”


    玄奘的目光莫名,這是他長安城接觸陳萼以後,第二次見到這個陳江流極為推崇的“父親大人”。


    相比較佛門的遮遮掩掩,口中一套,背後又是另一套;陳萼毫無疑問是真誠坦率的多。


    也正因此,玄奘此刻聽到陳萼的話,才格外觸動。


    他說的是真是假?


    真的,是把我當做家人嗎?


    對陳萼的話,定光歡喜佛直接搖頭,兩個長長的耳朵甚至因此抽打到肩膀的僧衣:“這可不成……你這是耍賴。”


    “當初你送陳江流出家為玄奘,出家人便是出家人,離家而出,不再是家人。”


    說到這裏他眼前一亮,提聲說道:“也就是那時候,你大膽冒犯佛祖,提出了你的條件!”


    “佛門不算計你家人,不對你家人出手這件事……那時候玄奘已經是出家人,如何還能算是你的家人?”


    陳萼聞言笑道:“這話說的,你們佛門是強盜窩不成?”


    “入了佛門就必須斷情斷欲,再也不可和家人有聯係?”


    “不出家門,如何能入我佛門?”定光歡喜佛說道,“陳施主不要狡辯,這天下皆知佛門乃是出家之所,玄奘如何還能算做你的家人?”


    “還請陳萼不要再插手我佛門之事。”


    “什麽叫佛門之事?”


    陳萼帶著高陽、朱麗華緩緩落下:“你今天按著一個我們認識的、熟悉的、視之為家人的人,強行對他用佛門的神通洗腦,令他做一個隻知道念誦阿彌陀佛的呆瓜。”


    “這就是號稱大慈大悲的佛門,應該做的嗎?”


    定光歡喜佛雙手合十:“南無阿彌陀佛,佛門之事,自有佛門來決斷。”


    “玄奘入我佛門,如今經義走偏,一味以人間喜怒哀樂、衣食住行來要求佛門,正是紅塵未去,餘孽不小。”


    “我今日正是為他了斷紅塵!”


    陳萼冷笑一聲:“那也要看,玄奘是否願意,更要看我是否同意。”


    看向玄奘,問道:“他要了斷紅塵,你願意嗎?”


    玄奘低眉垂目,腦海中亂成一團:因為金蟬子察覺到這是最好的機會,不顧一切瘋狂發起衝擊,想要突破陳江流與玄奘兩股思想的束縛,發出自己的聲音。


    這一聲隻要發出去,往後玄奘便是自己選擇名正言順接受佛門教訓,任憑陳萼再怎麽說,也無法再反轉過來。


    金蟬子到底是轉世投胎的仙神人物,哪怕這時候功德圓滿,才覺醒一點餘威,陳江流和玄奘兩股思想聯手一時之間也是難以將它再逼回去。


    玄奘這樣默然不語,似乎在猶豫不決,又似乎拒絕了陳萼的話,有了某種冷硬無比的決斷。


    這令高陽頗感驚訝,說道:“不是吧,江流兒,你這小子真的要和我們斷絕關係?尤其是你母親——”


    玄奘腦海之中,隱約聽見這一聲。


    玄奘與陳江流兩股思想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顫動。


    母親。


    金蟬子卻是念道:“南無阿彌陀佛!”


    這一聲佛號念出,三股思想終於分出涇渭分明的立場——認不認朱麗華這個母親,是不是真的要徹底出家,成為佛門的取經人?


    玄奘和陳江流兩股思想並列,皆是要認母親的。


    金蟬子,卻是真正要出家當和尚,拋開一切紅塵俗世的。


    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玄奘無比艱難地抬起頭來,隨著思想的激烈衝突與鬥爭,雙眼中神色變幻不定。


    看到這一幕,陳萼、高陽、朱麗華如何還不知道,玄奘心中的思想正在激烈交戰?


    若不是還有佛門的定光歡喜佛在麵前,他們肯定開口發話,為真正的玄奘與陳江流發出鼓勵。


    定光歡喜佛也看到了玄奘的表情變幻,也並不感覺意外。


    金蟬子的佛性,與玄奘表現出來凡俗,定然是要有一場大戰的。


    但是定光歡喜佛可以肯定,隻要陳萼不插手,金蟬子的轉世投胎必定能勝過玄奘,出現一個真正的佛門聖僧、心無旁騖的玄奘,專心前往西天大雷音寺求取真經。


    因此,他目光一掃,便把注意力放在陳萼上,防備著他出手。


    哪怕定光歡喜佛沒有把握敵得過陳萼,但隻要陳萼出手,佛門的雷霆反擊便可不日降臨……


    不,即便陳萼不出手,就憑今日陳萼出現,阻攔定光歡喜佛“教化”玄奘,定光歡喜佛也已經決定要把事情捅到兩位教主那裏去。


    的確,聖人不該輕易出手——可陳萼若是老這麽跟牛皮膠一樣,跟西行這件事過不去,生性謹慎小心的定光歡喜佛也隻能請兩位教主出手,先掃清這個最大麻煩才能做事。


    這正是定光歡喜佛與觀音菩薩的最大不同之處。


    既然被推上來做這件事,他絕不會放任危險與威脅,更不會試圖和陳萼比試誰更能謀算什麽目標。


    小心為上……這是他的處事風格,也是生存哲學。


    正想著,忽然看見玄奘張開口來,定光歡喜佛露出微笑,看向陳萼。


    “看來,塵埃已然落定。”


    “陳施主,還請以後不要——”


    “我不願意。”


    玄奘渾身汗水仿佛被暴雨打濕了衣衫與身軀,口中吐出四個字,目光沒有看定光歡喜佛,也沒有看陳萼。


    他的目光,看的是緊張不安到咬牙猙獰,手掌幾乎無處安放的朱麗華。


    外人看來無比恐怖醜陋的健壯婦人,隻有玄奘才知道,這龐大的身軀之內還蘊含著更加龐大到無法計量的母愛。


    那日日夜夜翹首以待,雙目凝望的,便是她的母愛。


    定光歡喜佛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玄奘,你說什麽?”


    “你再說一次。”


    “我說,”玄奘回頭,露出一個微笑,“我不願意,我不願意了斷紅塵。”


    這怎麽可能!


    你不過是一個凡夫俗子,十八年來一個凡人的信念,如何能夠抵得過金蟬子的堅定佛性!哪怕現在金蟬子還並未真正覺醒!


    定光歡喜佛此時此刻,是真的感覺,活見了鬼,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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