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肉?


    還他媽炒肉?


    朱麗華恨不得立刻顯出原形,讓這個吃貨看看自己的真身!


    雖然可以用妖氣愈合傷口,催生血肉,可這十多天以來,自己身上都挨了多少刀?長出多少刀疤來了?


    妖氣道行就更不用說了,因為給興文和陳武兩個家夥做飯,道行不進反退,比原來至少折損了五年道行!


    就這樣,這個可惡的吃貨興文,居然還敢主動給自己要炒肉吃?


    朱麗華是真想不管不顧一切,一巴掌伸出去將這臭小子給捏死,然後乘雲就跑出長安——不過,這當然隻是妄想,陳萼就在身邊,給她十個膽子也不敢出手。


    還沒出手,大概就被禁製給弄得神魂俱滅吧?


    “朱麗華。”


    陳萼這時候忽然開口,說道。


    朱麗華一個激靈,隨後垂頭喪氣地向廚房走去。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不就是吃我的豬肉嗎?我給就是了,我給就是了!”


    “吃多少,兩斤還是三斤?”


    陳萼卻是說道:“從今天開始,不必吃豬肉了。”


    朱麗華站住腳,驚訝地回頭看向陳萼:“那吃什麽?豬下水?豬心豬肝?”


    “我可沒有‘取心不死、還能長出來’這樣的本事。”


    陳萼很奇怪:“我們真的一定要吃你身上的零件嗎?你還有這愛好?”


    朱麗華更加奇怪,甚至有點惱火:“那你到底要吃什麽?不是你們一直在吃我?”


    “一個小書童,一個護衛,吃我的肉都他娘的成為人類高手了!”


    “還問我是不是喜歡被吃?”


    說著,委屈的雙眼都血紅一片,看上去又是流淚,又想要大發凶性。


    偏又不敢發作。


    原來是這樣。


    陳萼笑了笑,抬手將她喚到身前來:“跪下。”


    黑豬妖朱麗華跪下,陳萼又說道:“你成豬妖以來吃人多少?造孽無數,數都數不清吧?”


    “如今我讓興文、陳武吃你豬肉不過十多日,不傷及你性命,也不傷及你根本。”


    “你說,被人吃掉是什麽滋味?昔日被你吃掉的,那又是什麽滋味?”


    朱麗華默然低頭:回想這十多天割肉炒菜的痛楚,不由想起曾經大快朵頤的時光——自己會痛,那些人類也會痛……總感覺有些刀劍在背的寒意,令她悚然而驚。


    “明白了嗎?”陳萼問道。


    朱麗華默然不語。


    “看來還是不明白。”


    陳萼說道:“你本該死,隻因為恰好於我有用,才讓你活到今日。”


    “接下來你不必想你那“豬兒蟲”來害人,我也不再讓他們吃你的肉。”


    “你隻做普通尋常的飯菜,隻在我這裏做一個廚娘。”


    “至於將來命運如何,隻看你心中能不能明白。”


    朱麗華抬頭,茫然看向他。


    陳萼沒再解釋什麽。


    很久以前,他也厭惡別人打機鋒,不肯痛快明白說話。


    到如今卻是難免跟黑豬妖也打了機鋒——隻因為時候不到,黑豬妖到底能不能幡然悔悟,自己要不要殺了她,都還是未知。


    所以才不喊打喊殺,隻看她自己表現。


    茫然了好一會兒,朱麗華才明白過來,心中升起一股感激之情。


    原來陳萼不再讓自己做那炒肉了,應該算是維護自己的意思吧?


    “多謝少爺,我這就去買些菜,今晚做些好吃的。”


    這一次,她喊少爺,竟然前所未有地帶了幾分真心誠意。


    陳萼點點頭,示意她拿了銀錢自去。


    朱麗華快步離去後,興文和陳武兩人收拾打掃房間,忙的整個小院塵土飛揚。


    陳萼也不避諱他們兩人,心念一動,用“太清法”使出一個歸塵法術。


    一陣狂風卷過,十間屋子塵土和汙穢都被卷起,歸為一大包塵土黑泥,落在老槐樹根下。


    房屋煥然一新,哪怕是家具不少都已經老舊,依舊入眼舒心了許多。


    不過,要更換的東西還有很多,比如破舊的簾布、吱呀作響的門窗,還要買新的被褥、鍋碗瓢盆之類。


    興文和陳武也拿了銀子,去外麵采買這些物品。


    隨著他們離去,一道道黑煙從水井裏麵冒出來,先冒出一個表情凶狠、披頭散發的白衣女子,在空氣中嗅了嗅,惡狠狠地張開大口,直奔書房方向。


    “嘻嘻嘻嘻,又有上好的血食來了!”


    隨後,又從井口冒出一個柳葉眉、臉色蒼白、穿著水綠長裙的女子,在後麵輕聲哀求:“幹娘,不要殺人吧……”


    那白衣女子卻是沒有理會,顯然已經上了凶性。


    陳萼將書箱放到書房,自己拿出筆墨紙硯,開始沉吟。


    這小院原本叫做李宅,是一戶姓李的人家。


    輪到陳萼,將匾額換做“陳家”或“陳宅”太過於一般,換做“陳府”也是不妥,畢竟嚴格來說能稱“府”的,家中都有官員,而且還有些規矩限製。


    索性給自己這小院起個雅名……


    正想著,屋內吹起一陣陰冷寒氣,陳萼挑了挑眉,抬頭看去。


    麵前的房梁上,掛著一條染血的絲帶,絲帶上懸掛著一個吊死的女人。


    那女人直勾勾地盯著陳萼,露出陰森森的笑容,一口帶血黑牙。


    “姑娘,你好。”陳萼說道,“有什麽需要嗎?”


    這白衣女鬼發出桀桀怪笑,也不回答他的話。


    這就讓陳萼有些不悅了:“我看你原來住在這裏,本想跟你客氣一下。”


    “比如你那吊死繩子髒兮兮的不太好看,給你換一條潔白美觀的,重新吊上去,誰見了都要稱讚。”


    “結果,你這又咧嘴又齜牙,未免太討厭了。”


    白衣女鬼被他說的腦袋有點懵:換一條吊死繩,真的會更好看一點嗎?


    不對不對……這讀書人說的都是啥玩意!


    “我是來吃你的,你不怕嗎?”


    陳萼搖搖頭:“不怕,倒是比較好奇。”


    “你好奇什麽?”白衣女鬼問道。


    “為什麽死的人很多,你卻成為鬼呢?”陳萼很認真地探討道。


    白衣女鬼被他問住了,隨後才擺手說道:“我怎麽會知道!我也不管那麽多,反正就吃掉你算了!”


    說完身體一晃,就朝著陳萼撲過來。


    就在這時,另一個身影撲過來,抱住白衣女鬼:“幹娘,不要殺他!”


    陳萼本來都已經要動手,滅殺這白衣女鬼,忽然見到另一個女鬼攔下這白衣女鬼,便饒有趣味地放下手中沾了墨的毛筆,看她們什麽情況。


    隻見那後來出現的女鬼,是一個水綠色裙子的少女。


    她一臉焦急抱住白衣女鬼,朝著陳萼不斷示意,讓他快跑,又不斷請求那白衣女鬼,口稱“幹娘”。


    “賤婢,你不過是我原來一個食物罷了,真以為拜我當了幹娘,就能當我女兒?”


    那白衣女鬼大怒,手掌伸出,化作一副白骨利爪穿透水綠色裙子的少女身軀,又將她拋到一旁。


    “竟敢攔我享用血食,親女兒也照殺不誤,何況是你!”


    又桀桀怪笑繼續朝著陳萼撲來。


    那水綠裙子少女被利爪穿透,魂魄都因此隱約透明不少,顯然深受重傷。


    見到陳萼還沒有逃走,頓時焦急不已:“你——還不快跑!”


    陳萼笑道:“多謝姑娘好心,我倒是不必跑。”


    說話之間,手掌一抬,一道玄之又玄的道紋從掌中出現,降臨在白衣女鬼身上。


    白衣女鬼尖叫一聲,化作灰塵散去,連那房梁上的染血絲帶也隨之消失不見。


    “這一掌,應該名之為摧魂。”


    陳萼平靜說著,又看向水綠色裙子少女。


    少女的眼中冒出星星點點的崇拜之意:“你,好厲害啊!”


    陳萼笑了笑,走過去,又是同樣的一掌拍過去。


    少女有些驚訝,隨後又有些釋然。


    成為鬼怪本就是不好的,或許我也早就該有這一日了吧?


    尤其,還是從未見過的美男子把自己給超度了,這樣一想還是挺好的。


    我活著的時候,都沒有見過這樣的美男子呢!


    真好看啊,要是我活著,能有這樣的如意郎君垂青。


    每一天睡覺做夢,肯定都會笑出聲來。


    不由自主地抬起有些虛幻透明的手臂,將手掌輕輕撫摸在對方臉頰上。


    觸摸到了……她心裏有點小小的雀躍。


    真好啊……臨死之前還能碰到這樣的美男子。


    不過,緊接著她就感覺到自己手臂飛快凝實,仿佛重新變成了血肉身軀一樣。


    啊?


    我沒有被超度嗎?


    水綠色裙子的少女驚訝地看向麵前那英俊的仿佛不像是凡間男子的書生,隨後才尷尬地發現,手掌還按在對方的臉頰處。


    對方正在用略帶奇怪的目光看著她,似乎在問:你在幹什麽?到底有什麽問題?


    小臉蛋騰地一下紅通通,水綠色裙子少女急忙收回手掌,手足無措地來回揮舞。


    “那個……那個……我……”


    “對不起,我沒想到還能活著,就……就碰了你的臉!”


    陳萼有些無語,心道:你沒想到活著……摸我臉幹什麽?


    這女鬼怎麽這麽呆?


    要不是看她沒造過孽、殺過人,陳萼是真想收回“定魂術”,給她一發“摧魂掌”。


    少女結結巴巴解釋了好一會兒,感覺越解釋越亂,終於不好意思開口,低著頭,將小臉和耳朵都紅透。


    “這位公子,小女子……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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