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銘遠耗費了巨大精力布置宣傳, 又成功逼出沙小弦的心裏話,喜悅過後, 全身上下透出大戰後的疲力感。他穿著訂婚宴上的黑襯衣走進公寓,門房早就候著了:“銘少爺, 楊先生到訪。”


    他停下腳步:“這麽早?”


    隨從低頭稟報:“等了你一晚上。”


    大廳裏邊側布藝沙發上,楊散正安靜地坐著。他也沒有換裝,銀灰風衣配深色襯衣,身影同樣不容忽視。即使等了一晚,他的神態與坐姿找不到一點失禮的地方。


    李銘遠走過去直接落座他對麵:“什麽事?”


    楊散抬起眼睛安靜地看著:“離開前特地來拜訪下。”


    李銘遠稍稍伸出手臂,越過沙發扶手,從旁邊茶幾上摸到一根煙, 噌地一聲劃開火柴點燃:“有話可以直說。”


    兩個男人麵對麵打量著, 彼此做過什麽事,通過一些消息渠道他們心知肚明。如果說這是一場戰爭,那麽一直緊抓不放的楊散現在轉於第二位,因為他的堅固城堡已經被李銘遠一步步攻破了。


    楊散還是坐得沉穩:“我從來沒輸過, 不過這次我必須承認, 你完全贏了。”他頓了下,經過兩秒的沉默,才開口:“沙寶對我說過一句話——就算李銘遠訂了婚,我也不願意將就(你)。”


    李銘遠抽煙的手停住了。


    楊散抿住嘴繼續沉默,站起後,周身就恢複了沉穩得體的風度。他交合雙手,按在風衣下擺, 低聲說:“就憑這句話,你也應該好好待她,不要再讓她傷心了。”


    李銘遠也站起了身子,平視:“不勞楊先生費心。以後的事,我當然知道怎麽做。”


    楊散低頭微微一笑:“打擾了。”轉身就要朝外走。


    天外晨曦清淡,一點乳白色的霧繞在門口,標示著又是一個好天氣。


    楊散的背影走得巋然,李銘遠看了一下,突然開口說道:“楊散,你兩次讓小弦回中國,又兩次讓她回來,這中間做的——又有什麽意義?”


    楊散站著不動,讓人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不過說出來的聲音極為低沉:“我希望她能看清楚我和你的分別。我從來不會勉強她,對她寬鬆,能照顧好她的一切生活,但她還是要選擇你。後來我想,既然我的存在不能打敗你,那就相應地給你一些壓力吧,讓你認識到沙寶的價值。”


    有比較才能有見證,有見證才能有不忍,有不忍才能有轉機。盡管沙小弦沒有給過楊散轉機,但是楊散無形對李銘遠形成了威脅,這樣,後麵的人生課,李銘遠才能想到更多。


    楊散的苦大情深,終究成了元寶戀的催化劑。


    李銘遠淺眠幾小時,睡得並不安穩,洗漱過後,他換上幹淨襯衣,叫進替他關注外麵消息的範疆:“怎麽樣了?”


    範疆有備而來,拿出搜集到的報紙。


    上麵清楚刊登著財政部向部長攜愛女答記者問的圖片。向家表示感謝銘少爺的配合相助,玲玲的秀場宣傳非常“出奇”,非常精彩……


    這樣一來,向玲玲深邃的麵孔不僅在全新加坡明星臉中占有獨到地位,就是到了海外論壇,她的名聲也大放異彩。


    範疆又報告:“現在的娛樂新聞都在講這個事。”


    李銘遠捏著彩刊,突然笑了起來:“向家會說得這客氣,大概是爸暗中施加了壓力。”


    範疆一頓:“銘少爺猜得到?”


    李銘遠還是笑:“這一年來我細細算計,把所有人的因素都考慮進去了,包括小美。”


    範疆似乎明白了什麽。李銘遠又問:“楊散呢?”


    吞吞吐吐的聲音回答:“楊先生上午10點離開了新加坡。他走前探望過沙小姐,並沒有叫醒她,送行……”


    李銘遠回頭盯了範疆一眼:“把話說完。”


    隨從幹脆和盤托出:“他還買下了東部一座人工島,更名為‘沙寶’——送給了沙小姐。”


    李銘遠聽後沉默了片刻。“這樣的男人像本教科書。”他說完就走了出去。


    開發區的獅子樓已經動工修建,搭建起來的規模顯示出王國雛形。李銘遠一直督促這邊的工作,以前是每天上午拿圖紙審查是否有紕漏,現在沒了分心的事,他更是一門心思撲在工程上。


    三天過去,沙小弦沒有消息傳來,他抽空打電話問了下,小美都嚷著說:“沙寶在睡覺,在睡覺!——我也討厭你!”


    唧唧喳喳了很多。


    李銘遠笑著掛斷電話。


    工頭匆匆走進辦公室:“銘少爺,通風管槽有點問題。”


    李銘遠隨他去看現場。管道挨著左側茶樓,空間間隙不夠。他抬頭看了一會說:“你們前麵的打頂放鬆了尺度吧?”


    工頭擦汗:“有個新工徒搭了把手,那孩子不懂裝修——”


    李銘遠回過臉,盯著他說了句:“下不為例。”


    隨後他吩咐采購帶槽可折複合板材,拚裝一個可以放下的通風道。工頭稱謝領命而去。


    溫度漸漸升高,李銘遠站在二樓辦公室裏,透過玻璃看到工人們揮汗如雨。“熬兩壺冰糖綠豆湯,下午送到工地來。”


    剛撥個電話給廚房,他麵對的場地裏駛進來三輛奧迪專車。


    李政揚留下保鏢駐守,三兩步走上木樓梯,見麵就大聲說:“銘遠,這兒條件太差了,你還是回家住吧。”


    李銘遠喝了口純淨水:“哥,爸派你來的?”


    李政揚找了個木椅子坐下,接過弟弟遞過來的水,訕笑。


    “三天前我發表了離家聲明,爸壓下了所有報道,到底是什麽意思?”


    李政揚正色回答:“我也反對你脫離李家。”


    李銘遠失笑:“以前你們不是要磨礪我嗎?”


    兄長端詳著他:“銘遠現在獨當一麵,不需要磨練了。”


    李銘遠笑著拒絕:“這樣恐怕也不行。我太太討厭家族製生活,兩次訂婚風波不平定,她和爸爸都難在李家立足。還是讓我退了吧,總要有人承擔責任。”


    李政揚身材魁梧,坐在椅子上像座小山。而且這座小山很不安,不斷撫掌說:“銘遠,你不能這樣想啊……爸爸年紀大了,一直想留你在身邊……這次沙小妞……”對麵眼睛突然刮過來一記冷刀,他迅速改口:“沙小姐的來曆的確複雜了點,爸爸替你把關,也是好給大家一個交代啊。”


    李銘遠靠在桌邊,舒展著雙腿,身下那款定製的薩維爾西褲擠出了一道褶。他抱住手臂不說話,眼光越過兄長,落在了玻璃窗外。


    李政揚還在嗟歎:“銘遠真的變了很多。穿的雖然精貴,但不愛惜了。”


    李銘遠倒是接了話:“總要習慣平民式生活,再注重衣著,對她的承諾就顯得假了。”


    他也沒有騙人,走進相連的休息間裏一會,出來時就換成了幹淨利落的休閑裝。


    “哥,走吧,你帶來的人杵在下麵,工人都不敢過去吃飯。”


    李銘遠上了兄長專車,有意將李政揚帶到了愛心小學募捐活動地。


    小學也具備了廣闊雛形,前麵有個大操場,中間立著宣傳台,左右有綠樹點綴。外接車道上傳來宣傳的鼓樂聲吸引了不少人視線。


    三輛黑色奧迪一停下,身著工整西服的保鏢打開車門,成功轉移了觀眾的注意力。


    顯然他們的排場更莊嚴,更有號召力。


    李政揚隨著弟弟走下車,這時才感覺到周圍投注的目光。他回頭說:“銘遠,這麽多人看什麽?”


    李銘遠笑著說:“國防部長親臨募捐現場,觀眾當然看你獻愛心來了。”


    李政揚再抬頭看了看景況,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不表示點?”


    李銘遠笑:“我的錢都投到獅子樓裏,沒了。”


    他徑直走向人群。有圍觀者認出了他,稍稍打了個招呼。他笑著回應,還是搶位到了前排。


    台上,季小美穿著潔白的長裙,湊近麥唱著清遠的歌。她的長發披散下來,遮住了一點素顏,使她看起來像是純潔無垢的天使。


    披著太陽光輝的灼眼女孩不止她一個。


    沙小弦配合宣傳穿著裏黑外白的兩層t恤,低頭站在左後側的電子琴前,正專心地彈奏《天空之城》。右側還有個請來的小提琴手,也在仔細地配合聲樂。


    一曲終了,觀眾熱情鼓掌。


    李銘遠伸出手,迎著一米多高的台麵,笑著說:“來。”


    沙小弦抬了抬眼睫,卻沒有動,兩顆瞳仁像是潤了井水的黑葡萄。那兩隻手臂楠木般地筆直,也在堅持,她最後走到台前,向前傾斜了身子。


    李銘遠架起她的胳肢窩,將她合身從台上抱了下來。


    觀眾善意地哄笑。


    小美看著遠方的身影,突然又低下頭,湊近麥前:“下麵,我為大家獻上一首歌曲,名字叫《素描papa》。”


    她閉著眼睛,輕輕地哼唱起來:“很想為你畫張素描……畫你小時候帶我晨跑早操……時間和人賽跑要人變老……其實我們真的,真的很像,熱情卻不擅表達,我的爸爸。”


    清唱的聲音宛如出穀黃鸝,穿過柳絲,穿過薄薄的陽光,落在陰翳裏剪落了一地溫柔。


    五十米開外的李政揚停下簽支票的手,按住衣擺,轉過身背對宣傳台。他歎了口氣,最終對著保鏢說:“銘遠真是煞費苦心。等會小姐忙完了,帶她回李家主宅。”


    漂流在外的小鳥,終於能飛回家了。


    李銘遠拉著沙小弦走到樹蔭下,掏出手帕給她擦額頭上的汗。沙小弦冷著臉避了避,他卻趁勝追擊,笑著親了下她的臉蛋:“還在生氣?”


    沙小弦回答:“你來做什麽?我還沒想好。”


    李銘遠離開了會,拎了罐汽水走回來,他拉開鋁環,遞給她。看她不接,又一點點湊近她嘴唇,說:“橘子汽水,很好喝的。”


    一年來試遍了她的口味,喜歡的不喜歡的,知道的不知道的,他都耐心嚐。


    如今已經成了習慣。


    沙小弦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抬眼說:“你脫離了李家?”


    “是的。我已經搬出來了,不過我爸並不支持我的決定。”


    “那授權書呢?開發魚尾街的授權書呢?”


    李銘遠看著麵色不愉的沙小弦,還是笑得爽朗:“落在了李家人手裏。”


    沙小弦朝他笑臉抓了一爪子:“那我要你有什麽用!”


    李銘遠笑容不減:“可以當你老公啊,用處可大了。”


    她盯著他:“你給我說實話。到底怎樣做才能保住貧民區?”


    他沉吟一下:“你嫁給我,取得李家人認可。”


    沙小弦眼一瞪:“憑什麽?”


    李銘遠微微笑著:“我說的是實在話,你又不愛聽。去年你逃婚引起家族幾位長者不滿,他們認為你沒給說法,心裏記著恨。”


    沙小弦扯過他襯衣領冷笑:“李銘遠,你也不看看你笑得像什麽?像隻狐狸!——還當我沙小弦這麽好騙嗎?”


    李銘遠不掙紮,隻湊過去親了親她的嘴:“我沒騙你。”


    “得,銘少爺現在長手段了——自己的意思推到別人身上,再回頭騙人時眼睛眨都不眨。”


    李銘遠直著眼睛看她,聽她說完後,又眨了下眼簾。沙小弦抬起爪子要抓,他連忙抱住她腰身,低聲說:“寶貝還記得說過的話嗎?”


    沙小弦不回答。


    “你說過,如果我沒和向玲玲訂婚,你會嫁給我,要一輩子在一起。”


    沙小弦忍不住仰頭說:“你拿地契要挾我?”


    李銘遠深深歎了口氣:“不是。我隻是在幻想以後的日子。”


    愛心小學奠基儀式請到了李銘遠剪彩。他以銘少爺的身份號召大家關注慈善事業。父親扣住了授權書,示意他不必脫離家族,他還是做通了父親的工作,將簽署了“李銘遠”名稱的文件轉讓給了沙小弦。


    沙小弦曾經到地下瘋狂賭城提取1000萬,那位年輕老板差不多抱住她大腿哭號:“沙寶姐,沙寶姐,你真的要我傾家蕩產?”


    沙小弦用力拖動腿,低下頭微笑:“當然。這年頭經濟裁員,沒錢我也混不下去。”


    老板再也沒了囂張氣焰,一直坐在門口發呆。沙小弦清點好李家連莊的款項,上車前又說:“這筆錢投到愛心工程了。等小學建成,我聘你當體育老師。”


    老板彈開手裏忘記抽的煙,大吼一聲:“快滾吧!”


    沙小弦笑了笑,真的滾蛋了。她這一消失,就是整整半個月。


    李銘遠忙著開發區工程,等他回頭打電話時,才發現人不見了。


    小美留在了李家主宅,已經很久沒和外麵聯係,阿汀那邊也沒準訊。


    李銘遠嚐試到了困獸滋味。他日夜顛倒地忙碌,三餐不繼,才稍稍放鬆了一點和沙小弦的連線,可就是他這次大意,讓她像條魚一樣地溜了。


    他有次路過愛心小學,看到奠基石沐浴在陽光下,心裏不由得一動,連忙下車走了過去。果然,在大理石背麵,還醒目地刻著一行大字:由李銘遠先生出資修建。


    李銘遠站在原地十分震驚。


    他沒想到沙小弦名義上搜刮走了李家的錢,最終的聲譽卻給了他。


    她是要世世代代的孩子記得他吧?


    一瞬間,他就明白了她的心意:她不是不夠愛他,隻是不善表達。


    從那一天起,李銘遠就陷入了焦躁的等待裏,沙小弦的簽證顯示她沒有離島,但他卻找不到她的蹤跡。期間,他獲得了政府嘉獎的表彰書,他必須盛裝出席領取獎章。


    小美早就打扮好了,穿著淑女裙走了進來:“小舅舅,準備好了嗎?”


    李銘遠隨手拿起一套ck,小美連忙壓住他的西服:“我的舅舅,今晚是內閣接見你啊,你好歹穿上薩維爾吧?”


    李銘遠隻得驅車回到天淘沙公寓。一進門,家裏的隨從和保姆成群擠上前,異口同聲地問:“銘少爺,您打算回來了嗎?”


    李銘遠失笑:“換套衣服就走。”


    倫恩一陣風地衝進來,圍著他嗚嗚地叫,和周圍人一樣舍不得。李銘遠隻好說:“我在三元買了套房子,結婚後就住那裏,你們可以來看看。”


    上了那輛兄長派送的銀灰奧迪,他一路朝市政區駛去。小美坐在副駕,瀏覽窗外夜景,經過商業街巨型電子屏時,她突然大叫:“天哪,是沙寶!”


    李銘遠一腳踩了刹車,險些撞到行人。他扳住小美腦袋,蒼白著臉問:“在哪裏?”


    小美支支吾吾說不出話,隻指了指車窗。


    李銘遠抬頭望去。


    紮著馬尾的沙小弦真的出現在電視屏幕裏,現場環境他很熟悉,是他參加過的《百萬夢想》。


    電視台錄製現場。


    主台呈圓弧形,開放性狀態。三十歲的主持人風度翩翩地介紹著:“經過兩輪淘汰,現場有三位選手進入了決賽。隻要通過了最後10道題的考驗,百萬大獎和閃亮夢想就屬於他們。”


    沙小弦穿著紅兔子馬甲,背著手站在第三位,麵對鏡頭微微笑。她的神情恬淡無憂,很有親和力,可是熟悉她的人都會知道,她這樣笑著,隻是表明她又有了目標。


    首先是決定答題順序的搶答賽。


    主持人報出題目,屏幕上也打出了文字:“請問熱帶蘭花是幾瓣?”


    沙小弦不擅長新加坡國花,有人搶先勝出。


    ……


    由於選手兩周在封閉場合闖過前20題,已經積累了20萬資金,今天一旦麵眾,自然科學題全部都是關卡型,即使調動了全場觀眾的智力,屏幕裏顯示出來的答案器也是各具參差。


    主持人宣稱:“自我台開辦節目以來,第一次碰到有選手闖到了27題,那麽,她究竟能不能奪走百萬巨獎呢?廣告後請您繼續關注。”


    60秒廣告過後,主台上出現沙小弦和主持人對峙局麵。


    主持人說:“沙寶小姐,現在你的回答要特別小心,因為出現了錯誤,前麵27題的資金積累就會全部淘空,請問,你準備好了嗎?”


    沙小弦似乎明白他的勸阻,隻是笑:“你問吧。”


    主持人提問:“著重於瞬間印象的印象派在西方繪畫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請將下列畫家中不屬於印象派的畫家選出來:a莫奈 b馬蒂斯 c馬奈 d雷諾阿。”


    沙小弦盯著題目思考。


    主持人慢慢說:“沙寶小姐還有最後一次求助,請問你使用嗎?”


    “我選b。”


    “你確定?”


    “確定。”


    “為什麽?”


    沙小弦微微一笑:“我有個小侄女叫簡單,她是個畫家。每次她都會拿著畫本對我說——沙寶沙寶,我成不了印象派,那就當天使派好嗎。”


    觀眾轟然一笑,主持人也陪著笑了笑。


    問答繼續:“現代體育項目馬拉鬆賽跑起源於雅典與波斯的一場戰爭,戰爭發生在馬拉鬆平原上。請問發動這場戰爭的波斯統治者是誰?a大流士一世 b居魯士 c薛西斯 d亞曆山大。”


    沙小弦多用了點時間回答:“我選a。”


    “確定嗎?”


    “不是很確定。”


    觀眾又笑,她也笑:“瞎蒙一個吧。”


    主持人麵帶笑容:“沙寶小姐還有改正的時間。”


    沙小弦還是笑:“不改了,有人告訴過我,《百萬夢想》很多題都是瞎猜的,選a占五成。”


    主持人看著她。


    沙小弦最後斂了笑容,咳嗽了聲:“以前我參加過長跑比賽,馬拉鬆的一些曆史我剛好知道。”


    主持人臉上壓抑著驚異,他明顯克製了嗓音,慢慢說:“這個節目我主持了三年,我第一次看到有選手衝到了29關,沙寶小姐,你的確令人驚奇。”


    被點到名的沙小弦微微一笑:“我為它背了整整一年的天文地理,沒什麽好奇怪的。”


    現場響起嘈雜聲,主持人麵向大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笑著說:“沙寶小姐來自中國,肯定熟識中華曆史,不過我有些好奇,新加坡的曆史你也知道嗎?”


    聽他這麽說,沙小弦差不多要露出大大的笑容了,隻是她也克製得很好,就在嘴角矜持著動了動:“我有新加坡的朋友,我可以求助他們。”


    主持人朗聲:“好,下麵給你出最後一題。”


    “1980年,因一位內閣公主為紅十字協會做出卓越貢獻,總統授予她‘愛心大使’稱號,請問這位公主的名字是?a張安雅 b林芝齡 c陳錦錦 d李可心。”


    沙小弦直直盯著電腦屏幕,不做表示。


    全場也鴉雀無聲,隻有電子提示音一秒秒減少。


    很快地,她做出決斷:“我求助。3341520。”


    電話一切進來,支持人先例行按照選手所填的資料解釋:“李先生您好。您的朋友沙寶正在我們夢想節目錄製現場……”


    題目念過去,沙小弦不等那邊回答,就搶著說:“你在看電視吧?我答應你的事一定做到,你別眨眼睛啊!”


    觀眾哄笑,主持人擠出聲音:“沙寶小姐,我提醒你一下,和題目無關的話可以不用講——”


    沙小弦抬頭說:“選d。我選明珠公主李可心。”


    主持人直視著她,然後微笑說道:“沙寶小姐到底能不能實現夢想呢?我們插播一段廣告再回來。”


    電視背麵的故事沒人知道,隻有現場的觀眾可以作證。


    主持人問沙小弦:“沙寶小姐好像是天才,什麽都知道?”


    沙小弦微微笑:“運氣好。”


    “最後一道題是機密資料,你也能回答出來?”


    “別這樣看著我。你們特地挑選我出生之前的內容來問,但是我就是碰巧知道。”


    主持人將信將疑。


    她笑著回答:“李可心公主是銘少爺的母親,我剛好看過她的畫像,就在銘少爺的臥室裏。”


    主持人動容:“剛才那個電話是李銘遠先生的?”


    沙小弦一直笑:“我把他的號碼爆了光,估計他以後得換電話。”


    2011年2月2日,華人春節除夕夜,晚八點,沙小弦穿著喜慶的紅色馬甲,麵帶笑容走到鏡頭前。她先朝全場觀眾微微鞠躬,再朗聲說道:“謝謝各位的支持,也謝謝主持人的提問。”


    說到這裏,現場觀眾輕笑出聲。


    沙小弦昂首挺胸,繼續宣告:“很早以前我就有這個夢想,今天終於可以實現了。”


    她迎上絢爛的燈光笑:“我要更名為‘沙寶’,我想請獅城朋友作證,沙寶愛李銘遠先生,想向他求婚。”


    這下不止有驚歎聲,全場觀眾都已經站了起來。主持人也愣了愣,才找回聲音:“沙寶小姐,我們隻能實現你一個夢想。”


    “是嗎?”沙小弦回頭說,“反正告白也講過了,那我說個正式的吧。”


    哄堂大笑。主持人也笑了起來。


    原來她利用鏡頭告白了一次,又巧妙抹去了她的尷尬。


    沙小弦並沒有笑,她表現得很鎮定。可能是她身上的安靜讓大家漸漸沉寂了下來,傾心聽著這個可愛又聰明的女孩的心聲。


    “向玲玲小姐正在參加環球小姐晉級賽,我想請各位收看節目的朋友投她一票,大家能實現我的夢想嗎?”


    主持人帶頭笑:“能。”


    全場掌聲雷動。


    節目錄製完後,晚風吹著冷清的路麵。家家戶戶張燈結彩,映照得紅霞閃閃。沙小弦裹緊馬甲,走出電視台大門幾步,突然又縮著脖子,對工作人員說:“你們太摳了吧?飯盒不派一個,送行的車子也沒有?”


    工作人員將巨獎支票朝她懷裏一塞:“有這100萬什麽吃不到?”


    沙小弦夾著支票板,笑:“可這也沒車啊。都回家過年去了。”


    她幹脆抬腳朝裏走,邊走邊說:“還是收留我一晚吧,我在沙發上擠擠就行。”


    寬闊的街麵突然駛來一輛銀色車,唰地一下衝到台階前,穩穩刹住。隨後,穿著正裝西服的李銘遠出了主駕門,挺拔的身軀頓時顯現了存在感。


    那位工記微微歎:“天,真的是銘少爺,我以為她一晚上來搞笑的。”


    沙小弦盯了他一眼。


    李銘遠走到兩人身邊,突然伸手拉住了沙小弦手腕,出力一帶,將她牽進了懷裏:“以後再這樣任性地跑了,我就把你的名字登滿所有報紙,讓別人都認識你這個花心的女人。”


    沙小弦被他帶著朝車門走:“我怎麽花心了?”


    “隻要你消失了,我就認定你有事瞞著我,肯定是去約會了。”


    沙小弦伸爪子撓,李銘遠眼疾手快,緊抱住她的腰,將她按在車身上親吻。她臉紅地伸腿踢,他強悍地不動,一定要把她吻得氣喘籲籲才放手。


    回三元住宅的路上,沙小弦在手機上看到一則新聞:總統頒發金質獎章,李部長代替銘少爺出席儀式。


    “你沒去領獎?”她晃了晃手機屏幕。


    李銘遠看了她一眼:“有隻豬跑到電視台弄得笑料百出,大家都收看了這個節目。我怕這隻豬找不到回家的路,連忙轉車來了大樓。”


    沙小弦撲過去,抱住他的脖子親了一大口。


    李銘遠好不容易掙開她的騷擾,問道:“怎麽最後去幫了向玲玲?”


    “不叫‘玲玲’了?”沙小弦譏笑,“還好你有自知之明。”


    李銘遠抽空摸了摸她的頭。


    沙小弦靠在座椅背上,漫不經心地說:“我這樣做肯定有好處啊。第一可以對李家樹立我深明大義的形象。第二可以平緩你跟向家的緊張。第三可以打擊下向小姐,讓她知道她的成功一定要經過我的幫助,她遠遠沒有我優秀。”


    說到最後,她按下車窗朝著風嗚嗚地叫:“新年快樂,沙寶!——我喜歡這個名字!”


    預示著新生的名字。


    李銘遠停穩車,牽著她的手走到商業街前。


    “抬頭看,沙——寶。”雖然有些不適應,但他樂於喊這兩個字。


    沙小弦靠在他懷裏,微微仰望。


    得到大小兩位李部長指令的商業街集團火速調控電子屏,趕在新年鍾聲之前,打出了鮮花橫幅:預祝元寶新婚快樂!


    畫麵裏,赫然是她穿著兔子馬甲對著鏡頭笑的模樣,天真而滿足。電子屏定格在這一秒上,整條街道就陷入黑暗。


    李銘遠摟緊沙小弦,低聲在她耳邊說:“今晚是我的努力。你就是全世界的中心。”


    遠處鍾樓,傳來當當作響的新年報時聲音。


    10秒過後,商業街豁然璀璨。大大小小的掛樹及裝飾星光閃閃,由遠及近,蜿蜒成美麗的長城。不僅如此,沿街店麵前還砰砰砰升起散彈子,攀援到天際,綻放成一朵朵五光十色的煙花。


    絲絨一樣柔軟的夜幕上,亮起一隻肥胖的兔子,和沙小弦馬甲上沒有什麽分別。


    李銘遠低頭親吻同樣柔軟的嘴唇:“我愛這隻兔子,我想永遠和她在一起。”


    沙小弦挽住他的脖頸,笑著說:“好。”


    ——正文完結,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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