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猴山一役的大勝使得其他各股義軍大受鼓舞,紛紛出山攻城掠地,如同烈火燎原東麵有革裏眼、左金王等四營,在隨、應、麻、黃一帶逞威。南麵是過天星等十營,人馬最多,在漳、房、興遠之間占地為王。李自成見時機已到,帶領在山中聚起的舊部出了商、雒山中,招集人馬,很快的聚起了上萬人。


    羅猴山這場仗真是酣暢淋漓,戰果也很輝煌,義軍總共隻傷亡了兩千多人,便殲滅了官軍一萬多人,俘虜了一萬多人,還繳獲了十幾萬兩銀子,這是左良玉臨戰前脅迫熊文燦發放的,誰知便宜了義軍,最重要的是繳獲了兩萬多把兵器盔甲和幾萬擔糧草。


    左良玉的輜重兵落在末尾,被李定國埋伏在那裏的孩兒營正好趕上。李定國預料這次左良玉肯定沉不住氣,會輕兵直入,裝備軟弱的孩兒營跟那些亡命之徒硬拚不了,就欺負這些輜重兵吧。這些輜重兵不著盔甲,被一陣竹箭雨射死了幾十個,就都乖乖投降了。


    羅猴山大捷之後,張獻忠跟羅汝才兩人就進兵的路徑產生了爭執,剛締結的同盟關係瞬間破裂。羅汝才和其他杆子不願進川,繼續留在竹溪、房山一帶跟官兵周旋。而張獻忠則率領自己的杆子準備前去川陝交界的太平縣,然後伺機從太平縣突入四川。


    而要去太平縣,必須要突破橫亙在湖陝邊界的白土關。


    軍師潘獨鼇嗜好地理地形之學,每次攻城拔寨之前,他都會前去偵查一番,這次也不例外。羅猴山大捷的第二天,他深感自己沒有建什麽功,便請纓前去白土關偵查。一天回返,歎道:“這白土關易守難攻,是個險關,難以突破。”


    白土關,又名關埡子,古名吉陽關,綿恒數十裏的擂鼓山夾持南北,蜿蜒於山脊的古長城,傲然矗立,屏障秦楚。白土關上的古長城,是戰國時代的遺留,與旬陽縣境內的古長城相連,為其南端盡頭。《三省邊防備覽》載:白土關,扼湖陝邊界要隘,地勢雄闊,曆來為必爭之險。白土關的土,同等分地比其他地方的重,用著土壘成的城牆也比尋常的堅固,


    潘獨鼇繼續介紹到:“這次攻打白土關的話,必須是從東門早陽門進攻,這裏迎太陽最早,故而得名。這早陽門的四周都是高聳的懸崖,無法攀上,而白土關裏麵有四千官軍,在這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奇險之地,要想打開這關,必須要拿人命上去填。我軍好不容易有次大勝,可千萬經不起太大的損耗,不然剛聚起來來的士氣又要垮了。”


    張獻忠、徐以顯等人馬上陷入沉思,怎麽才能在不耗兵力的前提下拿下白土關。


    突然李定國大笑道:“既然不能強攻,咱就智取!”然後他就將心中計策向張獻忠和兩位軍師做了一番闡述,張獻忠聞言大喜:“妙計,此計就安在左良玉身上!”


    羅猴山大捷後的第三天傍晚,白土關的守兵隱約看到大隊人馬塵土飛揚地向關口奔來,忙飛報守將何林。何林忙登上城頭探看仔細。


    等那大隊人馬離得近了,何林才看清楚旗號,原來竟然是反賊張獻忠的隊伍,看樣子約莫有四五千人,看這些獻賊丟盔卸甲、狼狽不堪的模樣,再結合最近的軍情,便知這些賊人定然在左良玉那裏吃了敗仗,逃到這裏。


    獻賊大部隊中有一個黃臉漢子,疑似是張獻忠本人,正在重整部隊,準備攻城。


    何林忙命令守兵弓上弦,刀出鞘,做好迎敵準備,卻不料獻賊衝到關口前,遭受一陣箭雨,拋下幾具死屍,就猶豫著再也不敢上前。


    這幫獻賊如此三番的試探讓何林看得出來,這夥獻賊似是檣櫓之末,手腳無力,且無攻城利器,怕是走投無路落荒而逃至此的,麵對這險要的白土關獻賊們怕是無可奈何,便放下心。不過何林隻有三四千人馬,自然也不敢率領人馬下關剿匪,畢竟他不是盧象升的天雄軍也不是關寧鐵騎。


    就在雙方僵持不動之際,遠處塵煙大起,又有一股大隊人馬開了過來。


    何林嚇了一跳,難道是獻賊的後續部隊?等那股人馬稍近些,他才看得清楚,這近萬人馬打的正是官軍旗幟,為首大旗寫著一個“左”,難道是左良玉的部隊?


    何林正疑惑間,就見那股官軍已經如狼入羊群一般肆意地殺戮起來,在官兵斬殺了將近四五百名賊兵後,那股賊兵見走投無路,鬥誌皆無,連同那個疑似是張獻忠的黃臉漢子,盡皆俯首投降。這一萬官兵迅速打掃完戰場,將俘虜都看押住。為首那個疑似是左良玉的官軍將領命傳令兵前去傳報。


    看那傳令兵走近關門,何林揮手讓城頭的弓箭手瞄準,喝道:“報出你們的身份,如有半分虛假,就別怪我們的箭不長眼睛!”


    “襄陽總兵左良玉將軍率所部人馬剿滅張獻忠賊眾,特借貴城安歇!這是總兵官的大印開門迎接!”傳令兵的右手高舉著左良玉的大印。


    何林猶豫著開不開門,他還真的有些擔心是獻賊設計詐關,便喝道:“現在戰事緊張,本將軍不能輕易開關放你們入關,你先把左將軍的大印給我放在籃子裏麵,我要親自檢驗!”說著他讓手下用繩子垂下了一個籃子。


    那傳令兵無可奈何地將大印放在籃子裏麵,讓他們拉了上去。


    何林就著火把的光芒,仔細看了看,這大印果真是襄陽總兵官的金印。


    做為三省交界關隘的守將,何林是一個異常謹慎的人物,他還不放心,又俯首喝道:“我和你們左將軍曾有一麵之緣,讓他上前跟我敘敘話如何?敘完話後,我自會放你們進關!”


    那傳令兵撥轉馬頭,回到本陣。


    不一會兒,那披掛著金盔金甲的左良玉雄風凜凜、氣勢洶洶地策馬衝到護城河前,喝罵道:“何林你個混蛋,老子追剿張獻忠,追了幾百裏,好不容易才將獻賊剿滅,藏風露宿,千辛萬苦,來到你這裏,暫住一晚,你竟然不給老子開關,還讓老子喝露水,你信不信老子在熊文燦那裏告你一狀,讓你瓜娃子吃不了兜著走!”


    聽到這個所謂左大帥的憤然之詞,他身後的上萬人馬也都轟轟然亂罵起來,大有何林再說個不字就悍然攻城的架勢。


    何林看這個左良玉的麵目,紅臉長髯,酷似關公,有披掛著金盔金甲,再加上這囂張跋扈的架勢,跟自己曾見過的左良玉沒甚兩樣,再加上這一萬官軍的怒氣,膽小的何林隻得命人打開關門,放這些驕兵悍將進來。


    那左良玉見何林乖乖打開了關門,便催促手下趕快進關,那一萬官兵押著那四千多賊兵俘虜匆忙地如同投胎一般衝進了白土關。


    何林見那左良玉一直留在城外,遲遲不肯隨著大部隊進關,便下了城頭,走出關門,招呼左良玉進來跟他一起去他的官邸。


    那左良玉見手下人馬已經進去了大半,便慢慢走進關裏。待左良玉走近,何林忽然發覺很不對勁,左良玉到如今怕有四十歲了,而麵前這個左良玉雖然有長髯,但看其眉目,掩飾不住的稚氣,便大叫道:“你是假的!”


    何林的話剛出口,便見斜刺裏一柄大刀砍來,如閃電般將他的頭顱跟他的身體分開,何林最終的記憶裏那大刀的主人是一個劍眉星目帶著神秘笑容的年輕人。


    一天前,張獻忠大營裏,張獻忠、徐以顯等人在冥思苦想如何才能在不耗兵力的前提下拿下白土關。突然李定國大笑道:“既然不能強攻,咱就智取!”


    年約四旬的徐以顯,瘦高的如同麻杆,瘦骨嶙峋之外頗有些仙風道骨,可大家都知道這徐以顯可從來不是一個省油的燈,智計百出,是張獻忠在計謀方麵的儀仗,他跟李定國的關係一向很好,細長的眼睛滿懷希冀望著李定國道:“計將安出?”


    黝黑矮胖的潘獨鼇也急切道:“不知二將軍有何妙計?”


    李定國微微一笑:“我們不是繳獲了左良玉的大印了嗎?”一句話點醒夢中人,一旁的劉文秀喜道:“可以用這詐開關門。”


    李定國不禁高看了劉文秀一樣,這家夥反應倒快。


    劉文秀比李定國小上半歲,白淨臉膛,外表跟名字較為相符,平素沉默寡言,但胸中頗有韜略,善於用兵,也善於治理地方,唯一缺點是容易意得誌滿,被勝利衝昏頭腦。


    劉文秀現在已經不再做孫可望的助手,自己獨自帶領五千人馬,麾下已經出了好幾個大將之才,如高承恩、祁三升、狄三品、楊威、賀天雲、鄭守豹等人,讓李定國好生佩服。


    這時艾能奇在一旁叫道:“父帥,讓我前去詐關吧!”艾能奇最近沒有立功,見大哥和二哥都立了戰功,頗有點躍躍欲試。


    張獻忠看了看艾能奇,正準備說些什麽,突然定住眼神,細細打量起艾能奇,艾能奇毛骨悚然道:“父帥,您幹嘛這樣看我!?”張獻忠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能奇竟然和那龜兒子左良玉有三分相似,不錯,再加點假胡子更像嘍。”


    眾人恍然明白,張獻忠不僅想用那大印,還想用用左良玉這個人。


    李定國猛地想起,左良玉的副將羅岱命喪在孫可望刀下,左良玉的金盔金甲變成了戰利品,忙到倉庫裏找來那身盔甲。


    艾能奇換上那盔甲,再黏上長髯,還真的酷似左良玉,隻是眉目間的稚氣沒辦法掩蓋,但如果乘著夜色詐城還是能瞞過那守將的眼睛。


    張獻忠拍著艾能奇的肩膀大笑道:“這詐城妙計就安在你這個假左良玉身上!”


    張獻忠下令隔絕到白土關的交通,避免走漏風聲。由於左良玉是從來路折返逃出的,白土關方向沒有什麽逃兵,詐關之計可保無虞。


    問題是左良玉現在已經逃回了襄陽,按照白土關那邊的信息,他不是在剿匪嗎,他跑去白土關做什麽呢?基於將這個問題圓過,張獻忠準備在白土關前演一出戲。


    先期到達的四五千義軍中那個黃臉漢子正是張獻忠本人,不過這四五千義軍中挾裹了近五百名官兵俘虜,這些俘虜是經過審訊曾經殺良冒功或**擄掠的,當李定國和艾能奇帶著一萬換好官軍盔甲旗號的義軍將士趕到,衝入前陣斬殺的都是這些被挾裹的官軍俘虜。


    就這樣輕輕鬆鬆詐開了白土關,李定國跟在艾能奇身邊詐做那左良玉的親兵,李定國見那白土關守將何林麵露狐疑之色,就情知不妙,忙策馬從斜刺裏殺出,一刀將何林的頭顱劈下。守將已死,白土關內的四千官軍士氣大潰,在一萬多義軍將士的強攻下,戰死近一千人,其餘三千盡皆歸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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