蘊靈石裏的內容,當真無法窺探嗎?


    羅毅心生疑問,很快便有人以虛無縹緲的心聲回道:“可以用彼岸此刻之法,溯回因果觀其過去,小師弟想看?”


    羅毅不假思索道:“想看。”


    “說兩句好聽的師姐就幫你一把。”


    “......”


    羅毅感覺嘴裏被塞滿了沙的同時頭上挨了一記悶棍,不僅不能說話,還分外痛苦。


    無語了一陣,羅毅還是在心裏感慨道:師姐道法玄奧,竟能正反推算因果,實在厲害!


    “馬馬虎虎,不如大師兄會說話,不過也算你過關了。”


    那種眼前景象變換,色彩逐漸褪去的感覺再次襲來。


    等到眼前畫麵清晰,色彩逐漸回歸,羅毅入眼第一幕就下了他一跳,是大師兄!


    少年白衣勝雪人勝白衣,眉間一抹嫣紅,不止比羅毅更匹配仙師二字,更是符合世人對入世謫仙的幻想!


    少年身邊還有兩人,一人是羅毅見過的武帝,他身上披著一副暗紅甲胄很是威風,還有一人也是少年,風格卻與大師兄迥異,他們三人並排而立,眺望著秋季邊境荒涼蕭索的景象。


    武帝不穿袍戴冠,一是因為身處軍中不必擺天子架勢,二是他親自將帝袍與龍冠埋葬,在其身後千百裏的京城立了衣冠塚。


    對於這位疑似被大師兄坑了的武帝,羅毅是又同情又佩服,同情是因為他遇見了性格惡劣的大師兄,佩服是因為他是一位卓絕的君王,從後世的種種都可以看出。


    武帝很自然地摟著身邊兩個少年的肩,他對那個和大師兄迥異的少年道:“桃華啊,江湖也沒什麽好的,留在朕這吧!”


    李桃華穿布衣戴草帽,嘴裏叼著草根,腰間別著一把長刀,是標準的俠客打扮,他道:“陛下啊,江湖雖然沒什麽好的,但是酒不錯!”


    大師兄劍眉微挑,搶在武帝之前開口道:“桃華,大戰若輸,東荒不複,江湖不再,酒還好喝嗎?”


    武帝在心中暗歎一聲:不虧是仙師!


    李桃華沉默片刻,看向大師兄,問:“仙師是在以仁義處置我?”


    大師兄搖頭,道:“我隻是提醒了一句,是桃華你在以心中仁義處置自己。”


    哼!


    李桃華輕輕推開武帝手,然後冷哼一聲走了。


    武帝目光移向留下的大師兄,似在詢問。


    大師兄回以一個預料之中無需擔心的眼神,然後感慨道:“沒想到東荒的武學魁首會是一個少年郎,他的師門傳承能把一代又一代的功力傳遞下去,可以算是半步仙法了,能以凡人之力達到如此地步,殊為不易啊!”


    武帝恍然大悟,難怪每百年就會出一個武學妖孽,不曾想竟並非天命所為而是人力所致,就是不知道可不可以……


    料到武帝心思,大師兄道:“陛下還是不要多想了,如此傳承必定有些苛刻條件限製,不然也不至於一脈單傳致今。”


    是這份傳承?可蘊靈石刻內的傳承配備了海量的靈氣,武學傳承哪用得到啊,還得再看看,正好也看看大師兄當年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負氣離開的李桃華沒有走太遠,他臥在軍營不遠處的一棵樹上,嘴裏那根草忽上忽下,眼中是遮頂繁葉和透過葉縫的陽光,心裏是一團複雜亂麻:我隻是一個瀕死之際僥幸得了傳承的小乞丐啊,如果不是得了傳承早餓死街頭了,這些家國大事哪能和自己沾邊啊,這些家國大事和自己有什麽關係啊,我隻想好好活著,我隻想自己和那些自己在乎的人、在乎自己的人能夠吃飽穿暖,過平靜的生活而已啊。


    樹下,一襲白衣的大師兄不知何時飄然而至,他沒急著說話,向上丟了一個裝酒的水囊,然後就盤坐樹下,等著李桃華先開口。


    李桃華輕而易舉接住水囊並化解了其上勁力,他先晃了晃,再打開喝了一口,齜牙咧嘴罵了一句:“我都不知道這玩意兒到底有啥好喝的!”


    大師兄朱唇淺笑,俊朗眉目染上點點笑意,他道:“桃華既然不擅飲酒,又如何言酒好呢?”


    李桃華又忍著難受悶了一大口,想了想,如實道:“老東西說喝酒的少俠才帥!”


    大師兄點點頭,道:“酒氣、劍氣、豪氣搭配俠氣,能喝酒的少俠確是多有幾分韻味。”


    李桃華聞言,看了一眼腰間佩刀,尋思著要不要換種武器。


    大師兄在對李桃華的心性有了大致了解之後,步入正題道:“桃華啊,我有觀命執之法,可知你在遇上你師父前艱難坎坷,在得到傳承之後才魚龍升天。”


    在李桃華點頭後,大師兄繼而道:“從前有一條湖中遊魚,為生存東奔西走,為活命苟且偷生,有一日這條遊魚僥幸過龍門化為天龍,遨遊九霄,暢行九幽,得見天地廣博浩大,這條遊魚與桃華你是否相似呢?”


    李桃華從樹上跳下,麵對大師兄坐下,問道:“遊魚化龍見識天地之廣,應明白當年所棲之湖不過滄海一粟,又怎會眷念呢。仙師,您做說客是不合格的。”


    大師兄搖頭,道:“我是來勸你離開的,你若不能為陛下所用,留在東荒就是一大變數,就像一座能使遊魚化天龍的神殿仙宮,讓既定的局勢變得飄渺不定。”


    李桃華來興趣了,問道:“還有這說法?”


    大師兄素手一揮,一幅戰事圖就淩空繪就,他指點其中一邊道:“大戰初期南荒借飛鷹異獸打得東荒措手不及,不僅小半國土淪喪,就連太上皇帝都被俘虜,軍心士氣一瀉千裏不說,國運更是被人暗中消磨,可謂是生死存亡之際,是陛下棄衣冠奮起才勉力維持住了局麵,如今天下勤王、江湖傾力才有了反擊之勢,然而這一切都係於陛下,若陛下被擒或死,東荒覆滅便是定局。”


    李桃華不解:“仙師,這與我何幹?”


    大師兄彈指,那副戰事圖消散為光點又重組為一麵水鏡,映出兩幅畫麵,他道:“南荒想勝,最簡單之法就是擒殺陛下,而出手之人必須是能突入軍陣之後尤有餘力的萬人敵,那能馴服異獸的東荒祭司和消磨東荒氣運的人必是萬人敵無疑,我雖可一人攔下他們兩個,但這便是我的極限了,可……還有一位萬人敵啊。”


    明白了局勢的李桃華當即問道:“誰?!”


    大師兄白皙修長的手指向身前一指,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大師兄你隻能擋住兩個所謂的萬人敵?騙鬼去吧!


    沒把東荒和南荒犁平都算你慈悲了!!!


    羅毅深知這時的大師兄雖然境界不高,但那身雪白法袍具有一個被其命名為“重啟”的神通,這個神通威力之大,遠超“核諧”。


    當然,大師兄的恐怖李桃華是不清楚的,所以他相信了大師兄的話,也明白了其中意思。


    李桃華作為多出來的一位萬人敵,擒帝戰一旦展開,他偏向哪一邊,哪一邊就有更大的可能獲勝。


    李桃華才要說自己不會參與,就被大師兄止住:“桃華,倘若你摯愛之人被任意一方挾持,你還敢保證自己能置身事外嗎?”


    看到了李桃華臉上糾結,大師兄起身離開,留下一句話:“既已化身天龍,又何必眷戀凡俗,不如登天而去,自由自在。”


    樹下,李桃華沉默許久,然後一仰脖子咕咚咕咚把水囊內的酒喝幹淨,紅著臉打了一個酒嗝才喃喃出聲:“遊魚化龍,遊魚化龍,天龍化龍之前是遊魚啊......”


    什麽是頂級說客?洞悉人物內心,分析局勢利弊,給出似乎最符合人物利益但違背其內心的選擇之後飄然離去。


    人啊,就是這樣,你越勸他,越用規矩道德來約束他,他就會越叛逆越渴望自由,而如果你主動給予他自由,他又會因為從小到大受到的改造和教育心甘情願畫地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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