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需多禮。”


    蘇木擺擺手,問道:“如今城中的疫情,如何了?那邊窩棚區,又是什麽情況?”


    “回蘇真人,”


    這值守城門的兵卒苦笑道:“這場瘟疫,來得突然,擴散又極快,據小人所知,目前城中的感染者,已不下百例……但凡感染疫病者,必渾身發熱,皮膚潰爛……大多在一兩日內,就不治了。”


    “是啊!”


    另一個兵卒接口:“若感染者年輕力壯,或者家境富裕,有名醫、大藥醫治,還好一些……老弱、家貧者,隻有等死……”


    “那邊的窩棚區,今日早間,一連發現了十幾個感染的流民,知縣大人下令,將窩棚區盡數隔離了……”


    這兩個士卒坦誠相告,並說得如此可憐,也不乏有求救蘇木的心思——若是蘇木能主動站出來,施展神通驅除瘟疫,那就最好不過了。


    “如此嚴重麽?我知道了。”


    蘇木微微頷首,自然知道這兩人的心思,卻無能為力。


    雖然他手中的【瓊漿玉露】,多半可以治療患者,但一個兩個、十個八個,還好說……可若擴散到感染者全體,總不能,都讓他用的【瓊漿玉露】去治療吧?


    且不說,此中消耗的的【瓊漿玉露】,需要多少能量,以及其它原材料……


    隻說:就算將他們都治好了,若是重複感染呢?再治一遍?


    真要那麽做了,蘇木非得破產不可。


    並且,其中還摻雜著人情世故:若是免費救了一些人,可能會收獲一時的感激,可這些人,如若二次感染了呢?


    不救?恩情清零,更甚之,懷恨在心。


    救完這一批,其它潛在患者暴露出來,要不要繼續救?


    不救?怨懣自生——此‘不患寡而患不均’之理也。


    自己一個人救不過來,要不要將的【瓊漿玉露】發下去,讓官府幫著救?其中會不有人貪汙?【瓊漿玉露】不足時,隻夠少數人所用,救誰?不救誰?


    取舍之間,就拉足了仇恨。


    ……


    此中,問題太多。


    可以說:若不能徹底解決瘟疫,隻將事情做了一半,那完全是吃力不討好之事,收獲的多半不是感激,而是怨恨。


    故以,蘇木從未想著大包大攬此事。


    當然,大包大攬不可能,些許小幫助還是可以給予的。


    “這個給你們。”


    蘇木手中金光一閃,一遝‘口罩’憑空出現:“此物名為‘口罩’,可代替絹布,有防疫之用,減小感染瘟疫之風險。”


    “一隻‘口罩’,可用十日……用法麽?就如我這般,輕巧易學。”


    “謝過蘇真人!”


    兩個士卒對視一眼,連忙接過這遝‘口罩’,都是喜不自勝。


    往日裏,這把手城門的活計,也算是一個肥差;可如今,爆發瘟疫,就要命了!


    即使他們有關係,一時半會兒,也調離不開。


    什麽,臉上所戴的絹布?


    這也隻是稍稍降低感染風險,畢竟,不乏戴上絹布,仍舊被感染者,隻能說:起到心理安慰的作用,遠大於實際。


    而蘇木贈予的‘口罩’,則大大不同——如今,西寧城中誰不知道,蘇真人出品,必屬精品?


    即使蘇木說了,‘口罩’隻能減小感染風險,可那也比絹布要強啊!


    ——再怎麽說,實打實的‘仙物’,總比絹布安心,是不?


    拿到‘口罩’,兩個值守城門的士卒,當即就抽出兩個,飛快替換了絹布,戴在臉上。


    頓時。


    他們隻感覺呼吸暢通,最重要的是:一顆躁動的心,也安定下來了。


    這讓兩個士卒昂首挺胸,精神麵貌一振。


    此時。


    蘇木、李明月後方,其它進城的貴人,都對兩個士卒,紛紛投去羨慕的目光——可不是,有了蘇真人所贈‘神物’,生命安全得到了大大保障,難道還不值得羨慕?


    可惜沒有交情,說不上話,否則,他們都想向蘇木開口討要一些‘口罩’。


    “多謝蘇真人!”


    兩個士卒感受著口罩的輕便,沐浴著其它人羨慕的目光,心情暢快不已,不由再次感謝道。


    “勿用謝我。這些‘口罩’,不是給全你倆的,你倆也用不完。”


    蘇木吩咐道:“稍後,你們將多餘‘口罩’,送給那些隔離把守的士兵,以及其它值勤之人吧!”


    “蘇真人放心,我們明白!”


    兩個士卒臉上喜色不減,連忙保證道。


    這麽多‘口罩’,正常情況下,他們可保不住。最大可能,就是事後,被上麵人收走‘統一分配’。


    可有了蘇木這話,他們就能‘拿著雞毛當令劍’,給那些士卒分發下去,換得人情……甚至,還能私下保留二三個,拿回去給家人。


    “善。”


    蘇木微微頷首,也懶得計較這些小事,拉著一旁‘安靜傾聽、一副以他為主模樣的李明月’,進城去了。


    ……


    城中。


    與往日不同,今日,人少了許多,而且一個個行色匆匆,臉上蒙著絹布;即使用不起絹布的,也蒙著個麻布。


    還有就是:賭坊、酒摟、茶樓、飯館……這些娛樂場所,門前冷落;而糧店、油坊、鹽鋪……這些基礎生活物資店鋪,排起了長隊。


    ……


    食為天糧鋪。


    店小二出門,將門口木牌上的價格,從‘五錢一斤’改為‘七錢一斤’——依稀可見多次改動的痕跡,顯然,這價格已被改動多次。


    “怎麽又漲價了?”


    有人不滿地叫嚷道。


    “是啊,上月還是‘一錢一斤’,現在都成‘七錢一斤’了,足足翻了七倍!”


    “一錢一斤?那是老黃曆了,不過之前,還是五錢一斤呢!”


    “就是,你們這不是亂抬價麽?”


    “這讓我可怎麽活啊?”


    ……


    “吵什麽?吵什麽?”


    穿著錦服的胖掌櫃掐著腰出門,一副‘有恃無恐、愛買不買’的模樣:“嫌貴?不要買啊!”


    如此囂張的態度,頓時引起群情激憤。


    “開門做生意,怎麽這樣?”


    “就是!”


    “黑心商人!”


    ……


    眼看局勢就要失控。


    就在這時——


    一個大漢突然上前:“你們不要我要!七錢一斤不貴,隔壁街的‘萬家糧鋪’,都九錢一斤了!不就是七錢一斤麽?我全要了!”


    “不行。”


    一個包著頭巾的婦人站出來怒斥:“你全買了,我們還買啥?大家夥兒說是不是?我提議,每人隻能買二十斤!”


    “就是!”


    “不能讓他全買了!”


    “這人若都買走,咱們大家夥兒,就沒得吃了!”


    “每人限購二十斤,這個辦法好,誰都有糧食吃!”


    ……


    “你、你們……”


    這大漢手指著眾人,臉色漲紅,卻怕被群毆,隻好買了二十斤,灰溜溜退走了。


    群眾們趕走惡人,頓時歡呼起來。


    “我也買二十斤!”


    那包頭巾的婦人上前,嘴裏還在嘟囔:“我聽到消息:因為瘟疫,糧食運不進城,這糧價啊,將來肯定還要漲!”


    其它人見到兩個帶頭的,紛紛被點燃激情。


    “店家冒著生命危險做生意,也不容易,賺點就賺點吧……我也買二十斤!”


    “唉,多儲存糧食,總不是壞事……也給我來二十斤!“


    “貴就貴吧,總比沒得吃餓死強……我也……”


    ……


    原本,還在抱怨糧價高的眾人,這時紛紛瘋狂地買了起來。


    那個胖掌櫃也不奚落人了,笑得跟個彌勒佛似的,領著店小二,手腳麻溜,給各人裝糧食。


    ……


    “真是……有趣!”


    蘇木領著李明月,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失笑搖頭:“明月,看出來了嗎?那個胖掌櫃,跟那大漢、婦人,一起唱雙簧呢!”


    這些人的眼神交流,雖然隱秘,但卻瞞不過有意念的他。


    顯然,為了怕漲價引起群怒,那‘食為天糧鋪’的胖掌櫃,煞費苦心,還找了兩個‘托兒’來演戲。


    “我就說,怎麽感覺他們的情緒不對……那胖掌櫃這麽壞的嗎?這不是……坑百姓的錢麽?”


    李明月揮舞著小拳頭:“我要告訴爹爹,把這人抓起來!”


    “按《大虞》律,此人還真沒犯法,充其量隻能算是奸商。”


    蘇木唏噓搖頭:“比這更過分的事,也不知道有多少……真要說起來,此人的手段,尚算溫和。”


    “啊?”


    李明月迷茫了。


    “不用多想,你開開心心就好。”


    蘇木摸了下李明月的腦袋,牽起她的手:“走吧,咱們去看望你爹爹。”


    ……


    一路去往寧王府,類似的亂象,不知道看到了多少。


    ……


    將近寧王府,蘇木才從家園的儲物格子,取出兩籃新鮮果蔬,與李明月各自提了一籃,作為上門禮物,


    “姑爺、郡主!”


    蘇木、李明月二人來得多了,而且每周定時,故以,門房老早就守候著,隔著老遠就前來迎接。


    “辛苦。”


    蘇木遞過果籃,取出一個果子,作為打賞。


    “多謝姑爺賞!”


    門房的臉上,頓時笑開了花。


    寧王府下人,都知道蘇木出手大方,每周這一日,都爭搶著前來迎接,沒深厚的關係還真搶不到這天值守。


    入了門。


    又自有丫鬟,在前引路。


    ……


    不多時後。


    李明月提著些禮物,去探訪各位姨娘了。


    這裏要說一句,在她嫁給蘇木後,以往,那些有些冷淡的姨娘,紛紛變作了‘好人’,麵對李明月時,全是各種正麵情緒。


    原因?


    自然是為了能延緩衰老的家園靈泉水,以及‘琉璃鏡’、‘如意露’等各種新奇的寶物。


    ……


    小院。


    蘇木與寧王對坐,桌子擺著些精致的酒菜、小食。


    在這三四月來,蘇木態度到位,時常來送果蔬拜訪,又各種新奇玩意兒奉上,‘糖衣炮彈’下,與寧王的關係大大親善。


    “賢婿,”


    寧王說起一事:“可還記得:三四月前,胡家之事?我動用聖旨,上麵那位,可是大發雷霆……”


    虞國疆域遼闊,距離遙遠,一來一回,消息到前些日子才傳來。


    “怎能不記得?此事說到底,還是因我而起……嶽丈大人,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蘇木為其倒了杯酒,慎重問道。


    這些日子,他已經得知,寧王與虞國聖上關係不睦,李明月的母親,在產子之時難產去世——其中,就疑似與那位有關。


    “這倒不用。”


    寧王擺了擺手,笑得開懷:“說到底,這事不好掀開蓋子……上麵那位,這次,終究還是隱忍了。”


    “理論上講,我此時,大可接管西寧城軍政大權。”


    “哦?”


    蘇木心中一動,突然想起莊耳師徒的來信:“嶽丈大人,我有一友……”


    他說起了草原之事,今年寒冬,北燕人極有可能東侵,到時,西寧城恐成為交戰之地。


    “竟有此事?!”


    寧王一點就通:“我還以為,那位轉性了,沒想到……竟是等在這裏等我……”


    顯而易見。


    虞皇不追究‘聖旨之事’,是為了徹底綁定寧王,讓北燕人東侵時,與西寧城共存亡。


    由此也可看出:莊耳對朝廷的提醒,虞皇不是不明白,隻是,在他眼中,外敵不足懼,寧王這個‘內賊’才最可恨。


    “此事確實諷刺。”


    蘇木搖頭:“那位……以及朝廷諸公,就不怕事情玩脫了,致使與北燕的戰事潰敗?”


    “那些人怕什麽?”


    寧王自飲自酌了一杯,哂笑道:“戰敗,無非是:和親、割地、賠款罷了!”


    “哦,對了,還不能叫‘賠款’,那叫‘歲幣’!”


    他語氣之中,不加掩飾地嘲諷。


    “真是……”


    蘇木搖了搖頭,並未說下去,驀然想起地球上的宋朝。


    何其相似?


    一群軟骨頭罷了。


    他非常懷疑:若真的‘綏靖’下去,虞國會如宋朝一般,都城被破,皇帝姬妾盡為奴也!


    “若嶽丈大人有心那個位置,我可乘鳳而去,踏皇宮,斬虞皇,誅盡滿朝奸佞!”


    蘇木這般道。


    他並非說笑,在家園升級lv1後,信心大增,若寧王真需要,來個斬皇之舉,也未嚐不可。


    畢竟,親疏有別麽,與李明月、寧王相比,虞皇是誰?


    抱歉,不認識——說斬你,不就斬你了!


    “嗯?”


    寧王抬起頭,認真看了蘇木一眼,確認他不是在說笑,還真認真考慮了一下,最終緩緩搖頭:“沒那麽簡單……若真如此做了,得位不正,萬民不服,天下災殃……虞朝若滅,我無顏見列祖列宗……”


    見寧王拒絕。


    蘇木也不再提這事,換了個話題,說起最近城中出現的瘟疫。


    “說起瘟疫……我府中,就有一個感染的采購丫鬟……”


    寧王這般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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