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落日。


    草原,天蒼蒼,野茫茫。


    一隊草原人,大概有十多人,騎著馬經過。


    呼哧!呼哧!


    這些上好的寶馬,此時,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還不時打一下響鼻,顯然很是疲憊了——若是仔細觀察,還能發現,它們屁股之後,有著密密麻麻的鞭痕。


    馬上的人,是穿著羊皮的草原人,他們一個個嘴唇幹裂,身上的兵器還殘留著血跡。


    狼狽至極。


    路過一處緩坡。


    “小王子,那邊有人!”一個草原大漢,看似是個小頭目,來到這隊人守護的中心喊道。


    “巴圖,可是我二兄的堵截?”


    被稱作小王子的草原人,皮膚稍微白一些,內襯是絲綢材質的,身份顯然最高,聞言歎息一聲:“這是天要亡我啊!”


    卻說:


    老北燕王病逝,二王子‘蒙托’殺兄弑弟,奪得王位,草原由此大亂。


    小王子阿木爾,相比哥哥姐姐,不太受重視,躲過一劫,逃到了一個小部落……


    而如今,蒙托整合勢力,騰出手來,連最後一個兄弟——阿木爾也不準備放過,命人攻破那個小部落,追殺他至此。


    這也是阿木爾,如今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不是,看那些人的穿著,似乎是虞國人。”巴圖這般道。


    “啊?”


    阿木爾‘窮途末路’的情緒,還沒醞釀完畢,驟然聽聞此言,頓時尷尬地咳嗽一聲,收斂表情。


    “小王子,怎麽辦?”巴圖追問道。


    “如今,咱們在逃亡,為了避免衝突、少生事端,還是繞開吧!”


    “小王子,您睿智啊!”


    巴圖聞言,愣了一下,當即豎起了大拇指:“您這一定是想:讓那些虞國人阻攔追兵,咱們趁機逃脫吧!”


    其它護衛聽了,也是一陣點頭,深覺阿木爾有謀略。


    “嗯?”


    阿木爾眨眨眼睛:“我是這麽想的嗎?”


    猶豫了下。


    他開口道:“還是通知一下那群虞國人吧,遠遠喊話,也費不了什麽事……畢竟,真要說起來,他們也是遭咱們牽連……”


    “這……”


    巴圖聞言,沉思一下,再次發出讚歎:“小王子,您睿智啊!”


    阿木爾:???


    我怎麽又睿智了?


    阿木爾欲言又止。


    “您不用說,讓我猜猜!”


    巴圖一臉崇拜地看向阿爾木,自顧自解釋道:“您一定是想:通知了那群虞國人,可以讓他們做好準備,這樣就可以多拖延二王子的追兵一陣。”


    “就算那群虞國人,選擇逃跑,那也不怕,二公子他們的海東青看到,同樣會分散兵力去追。”


    “無論怎樣,都能大大減小咱們的壓力。”


    他說道這裏,不由撫掌讚歎:“高!小王子,您這是真的高明啊!”


    其它護衛聽了,臉上都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阿爾木的目光中,充滿了崇拜。


    “我……”


    阿爾木張張嘴,臉色奇異:我真的是這個意思嗎?我怎麽不知道?!


    不過。


    他看著身邊護衛們,一個個士氣大振,以及望向自己崇拜的目光,默默又將話憋了回去。


    “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巴圖,你理解得很好……”


    阿木爾給了個鼓勵的眼神。


    “哎,還是小王子您教得好……”


    巴圖‘謙虛’地擺著手,臉上卻是笑成了一朵花,喜滋滋地命人去喊話了。


    “那邊虞國人聽好了:我們後麵有追兵,是凶殘的北燕二王子蒙托的人,你們一定要小心!”


    阿木爾這隊人,喊過話之後,就繞路了,迅速離開。


    ……


    蘇木、韓石兩人,站在一處緩坡上,望著阿木爾一行離開。


    “公子,要不要去追?”


    “不用。”


    蘇木擺擺手:“那群草原人,明顯沒有招惹,咱們的打算,去追他們做什麽?”


    “可,他們剛才不是說,後麵有追兵嗎?也不知道真假,咱們可以抓兩個舌頭,詢問情報。”


    “沒那個必要。”


    蘇木哂然:“無論他們說的真假,咱們做好準備就是。隻要自身策應萬全,到時,任它水火來襲,隻管土掩即可。”


    “公子您說得有理,是我鑽牛角尖了。”韓石撓頭一笑。


    他這點很好,有錯就認;有不足,就想辦法彌補。


    “走吧,隨我去做些準備。”


    蘇木帶著韓石返身回去,取出一些籬笆,在一處空地上,圈下了大約一畝地的麵積。


    “正好,家園麵積,還剩下最後一畝……到時,若有危險,我一念就可將它變成家園領土,然後,讓那些工人躲進去就是。”


    “這些籬笆的數量,雖然比不得臥牛山家園,但相加之和,耐久度也有數千點,守護這群人足夠了。”


    蘇木暗忖著,對韓石吩咐道:“你去通知那些工人一下,若稍後真有草原人追兵,讓他們立刻停止挖礦,盡快過來。”


    “是!”


    韓石答應一聲,去通知人了。


    ……


    約麽一刻鍾過後。


    還真又來了一批草原人。


    這一批草原人,人數竟有過百,個個身著皮甲,並且,一人兩騎,身上殺氣騰騰。


    ——明顯是精銳。


    “為防有變,先做好準備吧!”


    蘇木抬了抬手:“退之,吹哨,讓那些工人集合。”


    “哎!”


    韓石答應一聲,拿起掛在脖子上蘇木給的哨子,用力吹了起來。


    噓!噓!噓!


    急促的哨子響起,伴隨著韓石的大喊:“停止挖礦,立刻集合!若有拖延,生死自負!”


    這群工人,之前就聽過囑咐,此時聽聞哨聲,頓時,一個個飛奔了過來,按照之前的要求,躲進了籬笆之中。


    ——就連韓石、顧盼,都在其中。


    當然。


    這群人躲進來歸躲進來,但心裏,還是有一點輕忽的。


    “唉,我挖得正起勁兒呢,就把我叫過來了。”


    “誰說不是呢?有這個功夫,我都能再挖十幾塊礦石,那可就是一兩文錢哪……”


    “呸,你們要錢,還是要命?”


    有人嗤笑:“沒看那邊,草原人來了嗎?”


    “真是那群北燕蠻子?!看他們殺氣騰騰的,似乎來者不善。”


    “心裏有點發毛……話說,這一圈籬笆,真能擋得住那些蠻子?”


    “把心放肚子裏吧!據說:這些籬笆,可是被蘇真人施加過法術的。”


    “那就好!那就好啊!”


    ……


    聽著這些工人的議論。


    蘇木微微搖頭,特意又上前兩步,與籬笆保持了十多米距離——防止若有萬一,放大招時,波及到籬笆。


    他背負右手,白衣翩翩站在原地,等待著這批草原人的到來。


    不多時後。


    踏踏踏!


    馬蹄聲急促,伴隨著馬嘶。


    這群人風馳電掣而來,在距離蘇木三五米處,勒住了馬。


    為首之人,是個人高馬壯、臉上帶疤的草原漢子,他環顧了一圈,目光最後鎖定在蘇木身上,冷聲開口:“你們是虞國人?”


    “他們是,我不是。”蘇木聲音平靜。


    嗯?


    疤臉漢子皺了皺眉,對蘇木這平淡的態度不喜——你應該恐懼、畏縮、討好我們才是,怎麽可以這麽平靜?!


    不過。


    他知道自己有任務,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徑直問道:“你們可看到,另一批騎馬的草原人經過?”


    “自然是看到了。”


    蘇木指了指了一個方向:“東北,他們向著西寧城的方向去了。”


    他沒說謊——沒這個必要。


    這些都是草原人,廝殺也好,狗咬狗也罷,關他何事?


    雖然之前那批人,提醒了他們一次,但這禍患,從本質上講,就是那些人帶來的;現在奉還回去,理所當然。


    更何況,那些人就算提醒,也未嚐安了好心。


    “是麽?”


    疤臉漢子眼神淩厲,逼視地看向蘇木,似乎是想鑒別他是否說謊。


    “對你們這些草原人,我沒有掩護的必要。”蘇木依舊風輕雲淡。


    “哼,走!”


    疤臉漢子雖然不喜蘇木,但知道任務要緊,一勒韁繩,就準備轉向,去繼續追蹤阿木爾一行。


    “等等!”


    這時,旁邊的副手突然開口了:“頭兒,要不對這些人檢查一番?”


    說著。


    他還使了個眼色。


    疤臉漢子當即明白:這位副手,是想要撈好處。


    所為的好處,自然就是這些虞國人了——在草原,他們可是上好的奴隸,一個虞國奴隸足以換一頭羊,若是稍微有一點姿色的虞國女子,還會更高。


    要不要阻止?!


    疤臉漢子陷入了猶豫。


    雖然他也看不慣蘇木,但內心之中,還是任務的份量,更重一些。


    “頭兒,不會耽誤多久的。而且,咱們大王,可是很喜歡虞國美貌的女子……”


    副手說著,衝顧盼的方向努了努嘴。


    這個距離,隻有一二十米,顧盼自然看到對方惡心的目光,不由瞪了回去,還呸了一口。


    可她這薄怒的模樣,似乎更顯風情。


    “這女子果然漂亮,大王想必會喜歡……”


    疤臉漢子心中暗忖著,便沒再出言阻止。


    副手當即知道,這是默認了,不由神色大喜,扭頭,就衝那群工人道:“你們需要檢查,都給我放下武器,乖乖配合!”


    雖然在他看來,這群虞國人,就是一群待宰的綿羊,自己這些人一個衝鋒就可以解決掉,但,誰會拒絕獵物更虛弱呢?


    在他身後,其它的草原騎兵,自然明白副手的打算,也紛紛露出了狼一般的目光,看著這些工人,蠢蠢欲動。


    不過,這群工人,可沒有被欺騙。


    “呸,草原蠻子睜眼說瞎話呢!咱們這些人,一眼就能看到底兒,還檢查個屁?怕不是想抓咱們做奴隸吧?”


    “就是,欺人太甚。”


    “還好,之前聽蘇真人的話,集合過來了啊!”


    “這群該天殺的的草原蠻子……”


    “呸,你們過來啊!”


    ……


    這些工人可不怕,自忖有蘇木的法術守護,再加上手中的【鐵鍬】,一點都不慫,還敢出言挑釁。


    “找死!”


    副手臉色陰沉,手按在了腰間的彎刀上,準備翻臉了。


    蘇木看到這一幕,知道一場戰鬥,已經無法避免。


    但。


    他還是做了最後一次努力。


    “你們確定要動手嗎?”


    蘇木歎息一聲:“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虞人,你很囂張!”


    疤臉漢子眉頭挑了挑,嗬斥道:“現在,跪地求饒,我還能放你一條生路。”


    “哦?”


    蘇木臉上的玩味,一點點收斂去,變得認真:“那還真是可惜呢!我後悔了……現在,哪怕你們這些人,立刻跪地求饒,今日,都必死無疑。”


    他說得如此理所當然,就仿佛是,在講述著‘太陽從東邊升起’、‘水往低處流’一般的真理。


    疤臉漢子還沒說話。


    副手就猖狂大笑起來:“哈哈,笑死我了!就憑……你們這一群農夫嗎?”


    “不要廢話了,上!”


    疤臉漢子更是被激怒,驀地一揮手。


    呼啦啦!


    身後的精銳騎兵,一分為二,一半衝那些工人包圍過去,一半圍攏了蘇木,鱗次向外排開。


    ——這是戰場殺陣,可以說:如此狹小的地形,即使是武功高手,也休想從五十精騎包圍中逃脫。


    “螻蟻一般。”


    蘇木環顧四周,輕蔑地笑了下:“我不欲殺人,但,汝等偏要找死,其奈若何?!”


    “也罷,我這就成全你們!”


    他意念一動,從家園的儲物格子中放出石塊。


    瞬間,以蘇木為中心,直徑八米,天黑了。


    ——原來,那是頭頂六米之高,一塊塊巨石,密密麻麻,堵塞了整個天空。(意念十米,半徑八米,高度六米。勾三股四弦五)


    “快看,那是……啊!”


    突然,一個騎兵抬頭,他話還沒說完,就死了——被砸死了。


    “這……這怎麽可能?!”


    疤臉漢子、副手,看著落下的巨石,臉上皆是驚駭欲絕。


    然後?


    他們就死了。


    轟!轟!轟!


    以蘇木為中心,半徑八米範圍內,地麵都在顫動,一個個北燕人、馬,在巨石衝擊下,被碾成了肉醬。


    除了最外圍的少數,其餘四十多騎,刹那之間,盡數死絕!!!


    生命,在這一刻,脆弱地無法想象。


    “就這麽死了,真是沒有爽感啊!”


    蘇木看了一眼疤臉漢子、副手,兩人被壓癟的屍體,歎息一聲,邁步而出。


    卻說:


    之前巨石鋪天蓋地落下的刹那。


    另一波衝向工人的草原精騎,背對著,並沒有發覺;但籬笆之中的工人,可是正對著的,自然一眼望到。


    瞬間。


    他們瞪大眼睛,嘴巴張大,臉上的表情凝滯了。


    這一半草原精騎,還以為:這些工人是畏懼他們,不由猙笑著衝上去,揮動了彎刀。


    然而。


    哢!


    刀鋒所過,卻撞到了一層無形屏障,被反彈開。


    旋即,是他們的身子、馬匹,都撞了上去,又狠狠彈回,一個個連人帶馬栽倒。


    不等這些北燕精騎震驚。


    身後。


    轟隆隆!


    突然傳來了一陣巨響。


    他們回頭望去,臉上被巨大的駭然充滿。


    隻見:


    巨石滿地,砸在一地的人馬之上,血液染紅了地麵,而其中,一個纖塵不染、白衣勝雪男子,抬步走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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