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明珠來到花園裏消磨時光。她坐在秋千架上, 吹著晚風, 看著腳下綠油油的草地, 心情莫名地舒暢。


    淩宗訓站在她身後,輕輕地推了推秋千, 她便晃晃蕩蕩地飄了起來。


    “都什麽時辰了, 你還不回驛館?”明珠催促道。


    “不回了。你讓下人給我收拾個房間, 我今夜便宿在這裏,如何?”淩宗訓笑道。


    “不行。”明珠跳下來, 看著他,小嘴一撇, “這可是我家。還沒成親呢, 就算計著要賴這兒不走了?讓人知道了,不得笑話死。少在這兒晃晃蕩蕩的, 煩死我了。”


    “非得等過了門, 才能住進來?”淩宗訓笑道。


    明珠噗嗤一笑, 這話聽上去, 怎麽好像是自己娶了他一樣?


    淩宗訓笑道:“皇上很早就許諾過,要在京城給我修一處宅子,被我拒絕了。你說, 我常年在外, 又沒有家眷,修了也是閑置著,不是浪費錢嗎?不過眼下, 咱們就快成親了,我這靖陽侯府差不多也該動工了是不是?你最近要是沒事,可以在京裏逛逛,物色個喜歡地點。”


    “還物色什麽?我家這個王府不是新修的麽,住這兒不就好了?爹爹就我這麽一個女兒,將來他進了京,一個人生活多孤獨啊!我自然是要陪伴他老人家的。”明珠偏頭,笑道。


    “那不是讓人笑話我,連個房子都蓋不起?還得蹭媳婦的房子住。”淩宗訓略一皺眉,道:“你若舍不得父親,我便把府邸蓋在這附近,方便你回娘家,如何?”


    “那就挨著我家好了,正好,還跟你的好兄弟離得不遠。”明珠笑道。


    “你倒是提醒了我。”淩宗訓笑了笑,“你既然不喜歡我賴在這兒,晚上我便去延修那裏住好了,驛館我是不會去了,哪比得上他的王府舒坦?”


    兩人展望著未來的居處,忽見丫鬟玉蓮匆匆趕來,見到明珠,行了一禮,道:“郡主,鄭貴妃派了個太監過來,說是有旨意。現正在客廳等著呢,還請郡主去一趟。”


    “好,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淩宗訓道。


    明珠瞟了他一眼,“要麽老實待在這兒,要麽趕緊回五皇子的府上。還嫌外人不知道,你像個潑皮似的賴在我這兒嗎?”


    淩宗訓立即笑道:“你放心,鄭貴妃待我不薄,既然是她的人,便不會嚼那些沒用的舌頭。”


    明珠不再反對,淩宗訓立即跟上她的步伐,二人離了花園,朝著客廳走去。


    客廳內,一個中年太監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見到明珠和淩宗訓二人一起現身,心裏略有些吃驚,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上前請安,殷勤笑道:“恭喜侯爺、郡主,皇上親自賜婚,這可是天大的臉麵,大喜,大喜啊!”


    明珠臉上一紅,也不說話,淩宗訓笑了笑,打賞他一錠銀子,太監喜笑顏開,又說了一堆吉祥話。


    “公公此番前來,究竟所為何事?”明珠打斷他,道。


    “回郡主的話,咱家是替貴妃娘娘傳旨來的。娘娘說了,郡主若是有空,能不能代她走一趟穆陽侯府,吊唁一下桓青青小姐?”


    明珠臉色一變,心裏頗有些反感。轉了個念兒,她忽然想到,桓青青害人不成反害己的事情,隻有皇上和太後知曉,鄭貴妃可能還不知道自己與桓青青已經結下了很深的梁子,所以才會提出如此要求吧。


    不過她還是覺得有些為難。看在五皇子的麵上,她不應該拒絕,何況鄭貴妃是皇帝麵前最得寵的妃子,她並不想得罪,可是心裏想想,怎麽也不甘願啊!真的要為害自己的人去吊唁?桓家的人也不可能對自己毫無敵意吧?


    太監看出明珠臉上的為難,笑道:“郡主有所不知,貴妃娘娘已經從皇上那裏知道昨天發生的一切了,桓小姐惡膽包天,想置郡主於死地,以及靖陽侯挺身而出,救出郡主等事情,貴妃娘娘心裏都清楚。”


    “那娘娘還讓我去吊唁?”明珠頗有些不解。


    太監笑道:“郡主有所不知,娘娘說了,桓侯是個心量窄的,這次不僅死了女兒,而且被靖陽侯傷了臉,大大地丟了顏麵,若說他不會懷恨在心,那絕對不可能。娘娘擔心,他為了報複,會想方設法與靖陽侯作對,這就劃不來了。侯爺出征在外,很多事情還要靠京裏的人協調,比如糧草、軍需等物資,偏偏桓侯又是兵部的,萬一在一些小事上給侯爺掣肘,侯爺就難辦了。而且皇上可憐他家死了女兒,為了照顧桓侯的顏麵,沒有把桓大小姐暗害郡主的細節公布出去,所以外間並不知道郡主才是真正受委屈的那個,他們隻知道靖陽侯禦前比武,劃傷了桓侯的臉,可能有些小人,難免會編排侯爺行事太過霸道。若再傳出什麽專權蠻橫之類的流言,對侯爺可就大大的不利了。所以娘娘才說,希望郡主假借她的名義,到桓府走一趟,奉上奠儀,稍加安撫,起碼臉麵上也算交代得過去,也能堵住外人的嘴,說郡主大度。娘娘說了,郡主是替她去的,猶如娘娘親臨,桓家的人萬不敢難為郡主。”


    對於這個太監的說辭,淩宗訓並不太往心裏去,他是雷厲風行的性子,凡事敢做就敢於承擔後果,早在對桓山動手之前,他便思量過對方可能的報複行徑。他有自信,以自己的手段和地位,絕對不怕桓山的任何伎倆。然而他也知道,鄭貴妃是一片好意,她是延修的生母,又一向照拂自己,既然開了這個口,自己和明珠便無論如何也不好拒絕。


    果然,明珠很快便答應下來,“多謝貴妃娘娘的一片好意,明珠一定辦好這件事,不讓娘娘失望。”


    “好好,郡主接受了,咱家也就好回宮複命去了。娘娘已備好了奠儀,交貴府下人收好了,請郡主一並帶去。”太監笑道。


    “這怎麽能讓娘娘破費……”


    “要的,要的,娘娘說,這是她的主意,讓郡主跑這一趟,心裏已是過意不去,奠儀理當由她出。說起來,這也是娘娘賞下來的,郡主接受便是。”太監笑道。


    “多謝貴妃娘娘,設想如此周到。”明珠笑道。


    “哪裏,哪裏。咱家這就告辭了,郡主、侯爺還請留步。”太監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明珠望了望門外的天色,低語道,“雖然我不想去,可眼下也推辭不了了。聽說桓青青明日一早便要出殯,看來我得起個大早趕去。”


    淩宗訓有些擔心,道:“可恨我明天要去交接戰俘,皇上已經下了旨意,讓我把那個西衛世子交給刑部,收押天牢。還有些公務要到兵部去辦,實在沒法陪你去。這可如何是好?”


    明珠笑道:“你陪我去幹嗎?哪有一個年輕男子去拜祭一個年輕女子的?本就要避嫌的事,再加上桓山的臉傷是你的傑作,你就更不應該現身了。否則隻會讓事情變糟,反而辜負了鄭貴妃的一番好意。”


    “可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桓家的人連我都敢頭施暗算,萬一你……”


    “你放心,貴妃娘娘不都說了嗎?我是代替她去的,桓家長了幾個膽子,敢對鄭貴妃派來的人不敬?再說,明天場麵一定很混亂,他們一家肯定忙死了,哪有時間顧及到我?我就傳個話,把貴妃娘娘的慰問帶到,馬上就走。”明珠道。


    淩宗訓左思右想,終於點頭同意。


    翌日一早,明珠換了一身樸素的衣著,乘了車,往穆陽侯府趕去。一進胡同,隻見車水馬龍,堵了整整一條街。明珠隻好棄車,改為步行。好容易走到桓家門口,投了帖子,報了名號,很快便被下人引入靈堂。


    靈堂裏早已聚滿了人。白紗帳幔掛滿了牆柱,正前方一個鬥大的“奠”字赫然入目,下方供桌上擺放著桓青青的靈位,香爐,供品。上好的金絲楠木打造的棺材裏,桓青青靜靜地躺著,妝容雖然經過了修飾,然而麵上被燒毀的皮膚卻是怎麽也遮擋不住的,隱約還能辨認出被毒蛇咬過的牙印,明珠隻看了一眼,便心驚肉跳。她理了理心神,將目光移開。


    由於道路有些堵塞,耽擱了時間,當她趕到桓家的時候,已經離起靈的時辰不遠了。


    桓婉婉穿了一身素白的孝服,看見明珠,眼睛都要滴出血來。然而桓家也早已接到了消息,很清楚明珠是代替鄭貴妃而來,心裏雖是恨得牙癢癢,卻也不敢表露出來。


    明珠見了桓山和竇氏,也不多話,隻道了一聲“節哀”,便把奠儀奉上。桓山和竇氏冷冷淡淡地招呼了一聲,便借口招呼別的客人,走開了。


    桓婉婉上前給明珠遞了一炷香,一句話也沒說,便站到了一邊。明珠接過香,朝桓青青的靈位拜了拜,又將香插入爐內,便轉身退了下來。


    任務完成,隻待桓家人起靈出殯,她便告辭,回府去了。明珠百無聊賴地觀察了一下吊唁的客人,發現自己認得的實在寥寥無幾。


    “沒想到在此得遇郡主,幸甚幸甚。”忽然,耳邊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明珠心下一沉。這個聲音她太熟悉了,正是她前世那個心腸歹毒的夫婿,三皇子賀延雄。


    明珠抬頭,隻見賀延雄一身素服,正站在自己麵前。明珠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絲驚喜,她敢篤定,若非場麵不合適,他一定會笑出來。


    “原來是三皇子,明珠有禮了。”明珠福了福身。


    三皇子抱拳回禮,溫聲道:“桓姑娘的死,在下多少聽到一些傳聞。郡主大人不計小人過,能親來桓府吊唁,胸襟之廣闊,實屬女中英豪,延雄著實佩服。”


    “三皇子過獎了。”明珠淡淡地道,“無所謂胸襟不胸襟,不過是奉貴妃娘娘的旨意,過來問候一聲。若依我個人的意思,今兒個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賀延雄一頓,不知該怎麽接。本打算恭維她一番,套套近乎,沒想到明珠竟然如此冷漠,完全不吃這一套。


    他已經收到了母後的消息,得知淩宗訓禦前求婚,皇帝已將這位郡主許給了靖陽侯。賀延雄氣得一夜沒睡好。自從上次見了一麵,他便對明珠念念不忘,深感他是自己這輩子遇到的最美的女人,若是不能弄上手,定是天大的遺憾。


    不過他自問是個聰明的男人,自從知道明珠嫁他無望以後,便將目光投向了桓婉婉。桓山身為穆陽侯,雖然威信沒有楚鈞良高,但好歹也曾經當過西軍的第一號人物,對西軍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的,而且他現在在兵部任職,手上頗有些實權,此番又被淩宗訓所傷,心中定然懷恨在心。所謂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賀延雄深深感到,必須折節下交這位穆陽侯,將他拉攏到自己的陣營來,一致對外攻擊淩宗訓。隻要除掉了淩宗訓,五弟賀延修就變成了沒牙的老虎,自己就可以好好報一報清江郡的仇了。


    “三皇子若是沒事,小女子暫且告退了。”明珠並不願意和他多待,行了行禮,便要離開。


    “郡主且慢。”賀延雄見她要走,心中極是不舍。他對這個美麗的女子,還是有想法的。就算不能娶了明珠,多接觸接觸也是好的。有機會,可以多展示一下自己的魅力,這姑娘年歲小,又不是在京城長大,定然沒見過什麽世麵,說不定抵受不了男人的甜言蜜語,看上自己了呢?對付這種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賀延雄自問相當有一套。如果能跟這個明珠郡主來一場豔情,哪怕就那麽一次兩次,也不枉此生啊!


    賀延雄越想越飄然,忽然覺得,如果能把淩宗訓的未婚妻弄上手也不錯,不失為一種報複。


    “三皇子還有事嗎?”明珠冷冰冰地道。


    “還沒給郡主道喜。恭喜郡主與靖陽侯喜結連理。靖陽侯少年英傑,郡主傾國傾城,真是郎才女貌,絕配絕配!”賀延雄嬉皮笑臉,沒話找話地道。


    “還沒成婚呢,不必急著道喜。三皇子若是有心,便請婚禮上來吧。”明珠淡淡地甩下一句話,抬腳邊走。


    賀延雄急忙攔在她身前。他覺得明珠跟別的女子全然不同。別的女子都願意討好自己,明珠這種冷冰冰的態度,反而更讓她平添了一絲冷豔,撓得他心癢難耐。


    “其實,其實……還有點事……”賀延雄結結巴巴地道。


    “說。”明珠不耐煩地道。


    突然,隻聽得“啪嗒”一聲響,明珠覺得頭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她仰起頭,隻見一塊木椽竟是掉了下來,眼看就要砸到自己。


    “小心!”


    賀延雄伸手去抓明珠,想來個英雄救美,順便將佳人擁入懷中。反正情況危急,自己有“救人”這麵幌子,想來不會遭人詬病。可誰知他的算盤雖打得好,臨出手時,突然被一個人影搶到近前。那人一把將明珠推開,自己衝上去,一躍飛上半空,一腳將木椽踢了個粉碎。


    賀延雄不免怔住。自己武功不弱,和明珠挨的很近,這人不知從哪裏竄出來,竟是比自己的動作還快,身手之利落,著實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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