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宓本已想好了要換的東西, 結果晚膳後聽到了【噩耗】。


    今天去錦珍樓的人少,那是因為貴女中有不成文的規定, 誰都想要,給誰?幸而褚大師的首飾每月都有六件,索性這月你去, 下月我來,都有了, 也不會有爭論。這月是福寧郡主,統共就十多個人。


    但消息不知被誰給散發出去了。


    人人都想要。


    蘇宓幾乎可以預見三日後的盛況。


    捂臉。


    幸好蘭玖不知道, 因為自己真的沒有把握。


    外間突然傳來吵鬧,蘇宓抬頭, 道:“有客來?”春蘭放下手中東西起身去了外間, 片刻後再來,滿臉都是笑意,“姑娘, 是府中各房送來的東西。”蘇宓詫異起身,繞過屏風向外間走去,“好端端的送東西來幹什麽?”


    春蘭搖頭, “不知道呢。”


    紀家上下都關注著蘇宓, 又礙著皇上的吩咐刻意親近, 現在知道了蘇宓想要那個發簪, 而那個發簪是給誰的?很明顯嘛!知她現在客居,手裏定然沒什麽好東西的,又想著那位褚大師要以物換物和情有關。


    紀家三房真是攪盡了腦汁, 這個忙是一定要幫的,可還真不知拿什麽幫。所以下午就得知了消息,三房卻在晚膳後才把東西給送了過來。


    蘇宓走到外間,送東西的人已經離去,小丫頭們在嘰嘰喳喳,蘇宓和她們笑說了幾句,走至黑木圓桌,上麵已經擺了三個錦盒,夏荷將黑紋萬福花邊的錦盒推了推,對著蘇宓道:“姑娘,這是大房送過來的。”


    蘇宓伸手打開這個長形扁盒,打開的那瞬間就抽了抽眼角,裏麵竟全是一百兩一張的銀票,整整齊齊碼了一盒,少說也有幾千兩,大房送銀子來幹什麽?


    大房也想送東西,可褚大師點名了,東西無論貴賤要和情字有關,經曆了前任大夫人和現在還在庵子裏的紀玉蟬,大房整個都還在烏煙瘴氣中,實在無顏為自己添花說有深情之物,索性就送了銀子,你自己去買吧。


    蘇宓再開第二個錦盒。


    第二個是鵝黃穿蝶花樣的,依然是長形扁盒,蘇宓打開,裏麵躺著一枚足金簪,石榴花為底,上雕壽桃蝙蝠,多子多孫多福之意,蘇宓上手墊了墊,很重。夏荷道:“二房的人說,這是二夫人入府時,老夫人給的。”


    蘇宓大約明白了紀家各房為何要送東西來了。


    再看第三個盒子,這是個方盒,高約兩掌,蘇宓打開蓋子,第一眼就看到紅色綢布蓋和一個黃棕酒壇,雙手將酒壇抱了出來,紅綢已微黑,上麵還有泥土痕跡,酒壇亦是如此。夏荷道:“三房的說,這是三夫人當年入府時埋在樹根下的酒。”


    酒已陳年,蓋未開,蘇宓已經聞到了絲絲酒意。


    夏荷再道:“老夫人那邊也來了人,沒有送東西,隻留了話,說姑娘得空了就去上房一趟,庫房的東西隨便挑。”


    蘇宓已明白為何要送東西來,恩,很感動。


    然後直接道:“把東西都送回去吧,說我心領了。”


    眾人都不解,為何要退回去?蘇宓卻不解釋,隻說:“退回去吧,一定要記得轉達我的謝意。”又抬腳往外走,“我出去走一走,不用跟著。”


    蘇宓徑直走向了睡蓮池。


    現已入夜,夜色濃重,但今天天公作美,朗月明亮,月華撒了一地,瑩輝淺淺覆於花瓣荷葉,添了數分朦朧之美。因蘇宓喜歡睡蓮池,老夫人便吩咐人每夜在池中點蓮花燈,紅星點點,隨波慢慢遊離,燭光一閃一明。


    蘇宓駐足在岸邊,靜靜看著滿池睡蓮。


    看著看著就想到了蘭玖。


    那個發簪確實想送給蘭玖,覺得十分適合他。


    心裏也確實沒有把握能換過來。


    但是,送給蘭玖的東西,要靠自己的能力盡量去換,不能借旁人之手,若最後依然不行,也能說一句盡力了。心裏這般想,但蘇宓還是有些失落,若真換不來,一定可難受了。心裏煩悶,便沿著池邊青苔一路前行。


    池邊圍了一圈碎石,春雨過後,青苔蔓延,蘇宓順著這一圈綠圍慢慢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周圍景色有些陌生時,蘇宓看到了紀寧。看到紀寧席地而坐,背倚一株茂盛梧桐,正仰頭看著天上明月,月華印在他精致的臉上,手邊已空了幾個酒瓶。


    蘇宓腳步一頓。


    每次遇到紀二寧都沒好事,他作死,遭殃的是自己!心裏已萌生了退意,無聲退後了幾步,可是即將踩進□□中時腳步卻是一僵,不由自主地再看紀寧,他還是微仰頭在看天際明月,今晚月華很盛,將他的麵容照的清清楚楚。


    不是紀寧的穩重,也不是紀二寧的肆意,而是模棱兩可的沉默。


    蘇宓一時間不知何去何從。


    不見紀二寧是對的,但若這個是紀寧呢?紀寧對自己一直很有禮,見麵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是不是有些不禮貌?想了想,還是走出了□□,隔著十步遠的距離,遙遙喚了一聲,“紀公子?”


    紀寧恍若未聞,仍仰頭看著明月,月華將他清潤的眼覆上了一層薄霧。


    蘇宓抿唇。


    確定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也確定了這是紀二寧。


    轉身想走,可看到他不同於往日的沉默,想了想,前行了幾步,坐在了離紀寧大約五步遠的一塊光潔白石上,也學著他的動作,仰頭看著天上明月。今晚月色真的很好,天際雖一片黑幕但並無烏雲,明月旁星辰銀河耀眼。


    “坐那麽遠,我能吃了你?”


    蘇宓正想揉揉泛酸的脖頸,清朗的少年聲音響起,蘇宓回首,不知何時紀寧已靜靜看著自己,低頭,身後梧桐葉將他麵容蓋的隱隱灼灼,已看不清他的眸色。蘇宓眨了眨眼睛,屁屁又往後挪了挪。


    蘇宓:“你不能吃了我,蘭玖能。”


    紀二寧:……


    勾唇似笑非笑,目光深深地看著蘇宓,蘇宓被他看得不自在,又小聲道:“本來就是,你每次闖了禍就跑,遭殃的都是我。”


    等了片刻沒等到紀寧回話,蘇宓抬眼看去,卻見他正開了一壇新酒,酒蓋紅綢,紅意隱隱在他眸中閃過,眸色泛紅,是癲狂是執念是駭人,但是蘇宓卻皺眉,轉頭看向池中一盞紅燈,這裏已是睡蓮池邊緣,中間紅燭點點,唯有這一盞,被水波送到了邊緣。


    隻有這一盞。


    孤燭流離。


    蘇宓不知道為何,就想到了這四個字。


    紀寧已仰頭灌酒,閉著眼,喉結連續動,也不知他一口喝了多少,蘇宓沒話找話,突然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不等紀二寧回答,又繼續道:“為什麽你有紀寧的記憶,而他卻沒有你的?”


    一體雙魂,為什麽隻有一個有全部的記憶?


    紀寧灌酒的動作一頓,眼睫半掩,沉默半響後就將酒壇隨意拿在手上,側頭看向蘇宓,唇色被酒染上了豔麗,也許喝急了,眸色也淬了酒意,朦朦朧朧叫人越發的看不明白,忽然勾唇,似笑非笑。


    “因為第一個睜眼的,是我阿。”


    因為第一個睜眼的是我?


    蘇宓不知這話是何意,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不懂就問,道:“這是什麽意思?”紀寧卻不答,而是反問道:“你覺得紀寧如何?”


    覺得紀寧如何?


    這個問題問的太突兀,但蘇宓還是認真回答,道:“很好,溫和,有理,沉穩,君子端方。”


    “嗬嗬。”


    紀寧忽然就低聲的笑了起來,笑聲很明顯,可是蘇宓卻看到了他臉上的悲意,明明在笑的,為什麽覺得他是想哭呢?蘇宓一下子起身,走近幾步想要安慰紀寧,但是他又在笑,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大笑過後,紀寧看到眼前站著的,麵容糾結的蘇宓,擔憂明晃晃地掛在臉上。


    仰頭。


    “覺得我可憐?哪裏可憐?”


    蘇宓抿唇,搖頭,“不知道,隻是一種感覺。”


    被一個傻子憐憫是什麽感覺?紀寧雙眸一瞬間入墨,定定地看著蘇宓。月華下,蘇宓的臉被覆上了絲絲剪影,如水秋瞳漣漪甚重,紀寧有片刻的恍然,她確實生的很美。


    垂眸,聲音已經平靜。


    “覺得我可憐,那不如你和皇上來場刻骨銘心的虐戀讓我開心開心?”


    蘇宓:……


    “不要。”


    毫不猶豫的拒絕。


    紀寧再抬眼看著蘇宓,“你都覺得我可憐了,讓我高興高興不好?”聽到這話,蘇宓直接回到石頭坐下,聲音清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頓了頓,又糾結道:“你為何非要去招蘭玖?明明你都被丟到軍營去了。”


    紀寧晃了晃手中的酒壇,舌尖抵了抵臉頰,聲音懶懶。


    “因為日子無聊,想來點刺激的。”


    所以就跑去蘭玖那找刺激?嫌命太長了麽!蘇宓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他了,忽然眼神一滯,想起了一件事,“誒,你不是去軍營了麽,怎麽又回來了?新兵不是不能離開軍營麽?”


    也許是酒意上湧,紀寧眸色已經迷離,聲音更輕。


    “我是去鍛煉的,又不是真的新兵。”


    蘇宓還沒想明白,紀寧已經兀自起身,垂眼看著坐在石頭上的蘇宓,夜風將他額發吹散,清潤的嗓音也開始漂浮起來,“你會得償所願的。”也不等蘇宓回答,又道:“夜深了,回去吧。”說完竟不再管蘇宓,轉身,腳步有些踉蹌的沿著池邊走了。


    蘇宓起身,看著紀寧的背影半響,也轉身向流芳院而去。


    紀寧腳步停住,默了默,回身,梧桐頑石依舊,但已經沒了蘇宓的身影。


    【為什麽你有紀寧的記憶,而他卻沒有你的?】


    紀寧歪著頭看著蘇宓剛才所坐的那塊頑石,半響後,一聲輕笑,聲音極低,剛發出就已經融進了夜風。


    “因為我才是紀寧。”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朋友圈一直被兩種人刷屏,一個是堵在景區的,一個是堵在路上的,哈哈哈,所以我大假的時候從不出門,才不去折騰呢,在家打打遊戲就好了嘛!t.t可是為什麽熊孩子不跟爸媽去玩,我就想趁著這幾天衝上黃金,結果尼瑪一路俯衝到了青銅,我現在覺得人機挺好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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