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宓在下午就知道了這件事, 紀家其他人卻是在晚飯時才知道了這件事,紀老夫人說完這件事, 桌上女眷們神色各一,有歡喜有詫異,又等了片刻紀老夫人才道:“皇上要來, 紀家自然要迎,隻是這睡蓮池在內院。”


    頓了頓, 直接看向了紀玉蟬。


    “姑娘們都呆在屋子裏,後日不可隨意外出。”


    紀玉蟬對上老夫人的眼, 溫婉一笑,“這是自然的。”又道:“這睡蓮池雖然平日也在打理, 到底隻是為了姑娘賞玩, 現在既皇上要來,可得重新再收拾一番才是。”


    這個是自然的,老夫人點頭, 又轉身去和大夫人三夫人說話,兩日之內蓮池要盡可能的收拾完美,還夾雜著紀玉蟬時不時的溫聲建議。蘇宓坐在紀老夫人身旁, 隻垂首看著手中的帕子, 雙唇微抿。


    女眷又商議了大半個時辰才起身從老夫人院子出來, 紀玉蟬麵色如此的同各位嫂嫂妹妹告別後, 才抬腳回自己的院子。此時夜已深,卻不需要丫鬟提燈引路,因內院商議這半個時辰的功夫, 府中四處已掛上了紅籠。


    夜色中,沿路各處枝丫藤蔓都紅星點點。


    紀玉蟬停在一株枝節盤錯的榕樹下,這樹許多年了,紀玉蟬記事以來它就這般大了,枝葉繁盛似可遮雲蔽日,說是當年一位老祖宗種下的。紀玉蟬仰頭,樹上掛了一個碩大的紅燈籠,夜色中,紅的如此豔麗,豔麗如新娘嫁衣。


    紀玉蟬端詳片刻。


    “輕綠。”


    一直跟在紀玉纏身後的一名錦衣丫鬟上前。


    “姑娘?”


    紀玉蟬道:“將這事告訴江家江璃夢。”


    輕綠:“是。”


    後麵這兩日,紀家忙碌異常。


    蘇宓住的流芳院離睡蓮池很近,隔著外麵的數排楊柳就隱約可見池水波光,即便蘇宓無意,但偶爾也能看到丫鬟小廝們不停在打理池水。其他人也忙碌得狠,雖說迎接皇上是外麵男子的事情。


    但迎了之後呢?


    皇上隻說來看睡蓮池,必不是看一眼就走的,看完之後自是商談,然後便是午膳等等問題,這些自然都是女眷該考慮的事情,老夫人這幾日又是菜色,又是戲班的,家裏養的那些看膩了,外麵傳的又怕不好。


    蘇宓一直窩在流芳院,即便不出門,還是能看到聽到紀家為了蘭玖弄出的雞飛狗跳。


    蘇宓悶悶的趴在桌子上,整個人都焉了。


    …………


    不管蘇宓心情怎麽複雜,日子還是一點一點走,很快就到了蘭玖登門的日子。這一日一大早,紀家就中門正開所有人嚴肅以待,一聽到宮裏那邊說皇上已出宮時,所有男子都恭恭敬敬的等在了中門處。


    並無皇家儀杖,蘭玖輕裝騎馬,一身玄衣,腳踏錦靴,玉帶纏腰,手提韁繩,寬闊的背脊挺成了好看的直線,身後隻跟了兩名侍衛。


    漆黑駿馬在紀家門前停住,紀家所有男丁恭敬下跪請安,蘭玖低眼看去,很快就下跪的男子們都看了一個遍,臉頰緊了緊。


    很好,果然沒有紀寧那個小崽子!


    翻身下馬,幾步上前彎身將跪在人群之首的紀老爺子扶了起來,歉意道:“隨性一個念頭,倒累著老爺子了。”紀老爺子已年過七十,雙鬢早花,見蘭玖這般說,忙道:“皇上能來,是紀家上下的福氣。”


    又在門口說了幾句,蘭玖這才入了紀家的門。


    主子們跟上了蘭玖的腳步,一大群人,竟走了小半刻鍾才走了幹淨,門口守著的四個門房這才鬆了一口氣,第一次見天子,連呼吸都忘了。


    門房甲:原來皇上生的這般高大,老太爺站在他麵前像個小孩子!


    門房乙:皇上好親和,親自扶老太爺起來了!


    門房丁:嚶,皇上生的好威武,好偉岸的身姿!


    ……好像有什麽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


    四個門房還在你看我我看你頭腦風暴,門前竟又停了一頂小轎仆人數名,這轎子門房已很熟悉,上前,輕聲道:“江姑娘,今日紀家不見客……”歉意的話還沒說完,就直接被人給推了開去。


    “長沒長眼睛,江家的轎子也是你能攔的?”


    小轎旁的丫鬟生的明麗卻是凶神惡煞。


    “好了。”


    江璃夢的聲音從轎中傳來。


    少女的聲音帶著激動的雀躍,“我本來不是來見紀家人的,我可是來見皇帝哥哥的。”


    …………


    江璃夢來了紀家這件事老夫人第一時間就知道了,當場咬牙道:“去,把大姑娘給我叫來!”紀玉蟬來的很快,見周遭空無一人,老夫人沉著臉坐在上位,並無害怕,臉上是毫無作偽的疑惑,“祖母,怎麽了?”


    看紀玉蟬的裝模作樣,老夫人心裏又氣又恨。


    這個孫女是徹底被她娘給養廢了!


    “我當初便與你說了,少和江家來往!”


    紀玉蟬不解道:“好端端的提江家做什麽?數日前祖母寄信讓孫女和璃夢斷了來往,可孫女和璃夢自幼一起長大,一同在女學進學,貿貿然斷了來往,旁人得戳紀家的脊梁骨了。”


    皇上讓人把人頭丟進江家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


    江家是誰?那是輔臣大閣老,皇上十歲便少年登基,這朝事整整六年都是江家在處理,現在皇上早已親政,江家還是跋扈無常,便是親王的蘭徹都不願與江家正式對上。江璃夢是誰?那是江家唯一的嫡女。


    年紀已到十六還沒有絲毫定親的苗頭。


    為的是什麽?自然是皇後的位置!


    這樣的人,紀玉蟬怎能不去結交?紀玉蟬知道江家和皇上隻是看著平和,可隻要江閣老在一日,江家便不會倒,皇上丟了人頭進江家又沒了後續,這不是最好的證明嗎?江閣老是一定會把江璃夢送上後位的。


    隻要江璃夢得了後位,又會和皇上糾纏許多年,就算最後江家依舊倒了,但自己已經得了好處,江家跨了也就跨了。


    不管紀老夫人如何嚴厲告誡,紀玉蟬依舊我行我素。


    紀老夫人並不想聽紀玉蟬的詭辯,起身,目光沉沉的看著紀玉蟬,直把紀玉蟬看的心驚,麵色微微發白,紀老夫人冷冷一笑,“最好你手腳是幹淨的,若被我查到是你通風報信,就算你爹來都保不住你!”


    …………


    流芳院內,蘇宓和紀玉影正坐著出神,手邊清茶溫度已失。兩人都是內斂的性子,紀玉影被蘭徹弄的實在心煩,就到蘇宓這邊來坐著,紀玉影喜歡這裏,雖然蘇宓話不多,但她人很溫和,也沒有絲毫瞧不起自己的地方。


    紀玉影煩蘭徹。


    蘇宓煩蘭玖。


    兩人都不是愛說話的性子,坐在一起出神。


    “你們兩個悶葫蘆坐這發什麽呆呢?”


    紀寧噙著笑從屏風後走出來,還是一身對襟青衫,手裏拿了一把桃花香扇,蘇宓撇他一眼便知這是紀二寧,收回視線不吭一聲。反倒是紀玉影詫異道:“你不去迎皇上,來這裏做什麽?”小七是這輩入朝的人,族老怎麽能放過他在皇上麵前露臉的機會?


    紀寧:“有點事情。”


    紀玉影和紀寧不熟,他肯定不是來找自己,既然是來找蘇姑娘的,紀玉影也不多問,隻道:“現在回我那邊有些不方便,我倒是有些頭悶了,借你的屋子睡一會。”蘇宓點頭,紀玉影笑笑就去了後麵。


    紀玉影走了,紀二寧聲音微帶興奮。


    “證明皇上愛你的時候到了!”


    從回紀家到現在,十多天過去了,紀寧一點消息都沒有,別說證明蘭玖愛自己了,連蘇家的消息也是一點都沒露出來。現在見著他,蘇宓並沒有好臉色,抬頭瞪了他一眼,然後皺眉。


    蘇宓:“你這麽興奮做什麽?”


    是的,興奮,紀二寧瞳孔都微微發顫。


    紀寧:“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皇上變臉的那一刻了!”


    蘇宓抽了抽嘴角,看蘭玖的好戲?你確定事後他來清算的時候你能全身而退嗎?不願和他爭辯什麽,隻垂首出神。紀寧湊在蘇宓身邊,少年清潤的嗓音帶著蠱惑。


    “皇上已經進內院了。”


    “他定是知道你就住在這旁邊才要看睡蓮池的,你不見見他?”


    “皇上對你可不是貓兒狗兒,他差點就捧在手心了,你親眼去看看?”


    蘇宓呼吸屏住了。


    對蘭玖的感情是複雜的,喜歡他,感激他,同時,也是怕他的,他太強硬了。紀寧也不催蘇宓,見她臉上浮現掙紮,又過了片刻才輕聲道:“蘇家還在呢,你要去吹了枕邊風才有法子收拾蘇家呢。”


    蘇宓:……


    江璃夢一路在紀家橫衝直撞,幾乎是蘭玖剛到了睡蓮池邊,江璃夢後腳就到了。看到那個高大威嚴的背影,笑著跑了過去,“皇帝哥哥!”蘭玖回身,看著江璃夢那一刻,狹長的眸眯了眯,聲音冷冷。


    “你怎麽會在這裏?”


    江璃夢委屈道:“你不願見我,我隻能來找你了。”


    而隱在柳樹枝丫後麵的蘇宓和紀寧,蘇宓眯著眼看蘭玖和那名紅衣嬌俏女子說話,看著那名女子抿唇撒嬌,春心布滿了整張臉。


    蘇宓:“你要失望了,你看不到蘭玖變臉了。”


    偷/窺的非常起勁的紀寧:“?”


    蘇宓:“因為我先變臉了!”


    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頭發一甩就往回走,紀寧一驚,皇上還沒看到你呢,你現在走了算個什麽事?忙伸手去拉蘇宓。


    蘭玖一直都知道蘇宓就住在這湖邊,還特特選了離她小院最近的湖邊,此時聽到那邊楊柳枝條咿呀,下意識的抬頭看去,然後就看見枝條縫隙間一名少年正拉著蘇宓的手腕,牙齒一下子咬得死緊。


    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作者有話要說: 頭有點痛,這章寫的有點亂,有一位親近的長輩去世了,但我現在回不了老家,鬧心。下一章是蘭玖和蘇宓的主場,外加助攻紀二寧,沒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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