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然這麽說,可王大胖卻高興了起來,搭夥的同伴有錢,起碼不用擔心吃完這袋白麵大家餓肚子。


    張鬆笑了笑,他拿出來就是給幾個人看的,既然確定了以後要搭夥過日子,不如現在先籠絡一下,以後說話做事也好方便。


    四個人咕嚕咕嚕的把一鍋野菜疙瘩湯吃完,這才渾身熱乎起來,舒服的打了個飽嗝,也懶得動彈,就圍在鍋旁,正好鍋底的灰還有火星,張鬆直接把王大胖的寶貝鍋移開,又拿了草放上,吹了吹,直接變成了篝火。


    四個人就圍著篝火烤火嘮嗑,這雖然是春天,可早晚冷的很,如今圍著火,卻是舒服了不少。


    張鬆首先說道:“我剛才撿草的時候去裏正說的那個草屋看了,那個草屋應該是秋收時在地裏看糧食用的,屋裏倒是有些用的東西,不過那屋頂破了個窟窿,要是不下雨還好,下雨就不妙了,明天我去買糧食順便弄些茅草來,把它修修。”


    趙矽開口道:“我也會點泥水匠,明天我給你打下手。”


    王大胖和林正兩個從來沒弄過屋頂的對視了一眼,想了想,王大胖說:“那明天我接著做飯。”


    林正說:“我明天把屋裏收拾收拾。”


    張鬆點點頭,算是分工完畢。


    一直沒怎麽說話的趙矽突然說:“我剛才看了看咱們分的地,隻怕有問題。”


    張鬆王大胖林正三人一聽,頓時一驚,忙看向趙矽。


    趙矽接著說:“我剛才在地裏走了一圈,翻了翻土,發現這地是石渣地。”


    王大胖和林正一臉茫然,張鬆卻皺了皺眉頭,說:“原來如此,剛才裏正的孫子帶咱們看田的時候,居然真給了咱四十畝,一點都沒少,我還納悶,哪個平頭百姓分地不是層層剋扣,十畝到手能有兩三畝就不錯了,居然給咱是齊的,原來在這等著咱的。”


    張鬆看著王大胖和林正聽的迷迷糊糊的,就給他倆解釋道:“按照朝廷律法,每個男丁出生,可得永業田十畝,用來繳納兩稅,可實際上,經過上麵層層剋扣,到手的能有兩三畝就不錯了,所以其實平民百姓真正能分到手的田產很少。當然,這是普通百姓,那些有權有勢的,田產不但是足的,甚至私下還能撈不少。”


    “所以因為這地太差,他們才沒剋扣?”林正聽了一會,大體明白過來。


    “恩,這地根本長不出莊稼。”趙矽黑著臉說。


    林正和王大胖一驚,趙矽本來就是種地的和尚,最有經驗,他說這地種不出莊稼,那就是真種不出莊稼。


    “可是,我們現在名下卻有十畝地需要交稅。”趙矽直接把最壞的消息說出來。


    張鬆仿佛覺得這消息還不夠糟,補充道:“兩稅不僅僅有夏稅、秋稅,還有青苗稅、義倉稅、農器稅、牛革筋角稅、進際稅、蠶鹽稅、曲引稅……”


    林正和王大胖驚悚的聽著張鬆一口氣念的一長串的稅名,兩人咽了咽唾沫,對視了一眼:


    這麽多苛捐雜稅,是要壓死人嗎?


    第五章


    張鬆看著麵色有些發白的王大胖和林正,說道:“要不你們以為,為什麽朝廷的稅是三十稅一,聽起來這麽低,可實際上,還有那麽多的百姓吃不上飯。”


    林正聽了,不由在心裏默算了一下,三十稅一,就是收三十份交一份,可每個百姓名下有十畝田,實際到手的卻隻有兩三畝,如果按實際到手的是兩畝,那就相當於六稅一,而稅有夏稅和秋稅,假設交的一樣,那就相當於三稅一,再加上那些亂七八糟稅,林正倒抽了一口冷氣,說:


    “這麽算起來,那些百姓,豈不是每年要將一半的收入,交上去。”


    張鬆看了林正一眼,淡淡的說:“不是一半,是接近六七成,有時甚至達到八成,那些沒正經名堂的稅,有時反而比正經的兩稅收的還高。”


    “那普通百姓豈不是連飯都吃不飽。”林正說道。


    張鬆撇嘴說:“百姓能吃飽飯,那是聖上英明,太平盛世。”


    林正無語的看著張鬆,他的意思不就是,除非太平盛世,否則百姓壓根吃不飽飯麽!


    張鬆看著王大胖和林正的樣子,知道這兩個從小是在官寺長大,一個隻會做飯,一個隻會念經,“不識人間煙火”的很。


    王大胖雖然年紀大,看著精明些,可也隻是些小聰明,真要處起事來,和林正簡直是半斤對八兩,誰也強不了多少,想著以後要搭夥過日子,為了不被坑,張鬆決定給兩人下劑猛藥,讓這兩人早點知道世道的艱辛,就說道:


    “你們兩個,雖然從小在官寺長大,不過也應該出來過吧,可曾見過河裏的那些死嬰?”


    王大胖和林正聽了,頓時一僵,他們當然見過,哪條河河裏河岸沒有死嬰,隻要去過河邊,就幾乎不可能沒見過。


    “你們可知道為什麽有這麽多死嬰?”張鬆淡淡的說。


    王大胖不知道張鬆為什麽突然提起這個,不過還是說道:“這個我有一次和寺裏的長輩出去,看到過,長輩說那些孩子都是夭折的。”


    “那你可知道為什麽會夭折這麽多嬰兒?”張鬆悠悠的說道,聲音中透著一股冷意。


    王大胖還沒來得及回答,旁邊的林正突然說:“生子不舉!”


    張鬆驚訝的看著林正,說:“你居然知道。”


    “東坡居士的《與朱鄂州書一首》中曾寫道‘嶽、鄂間田野小人,例隻養二男一女,過此輒殺之’,小兒出生後,要納開口稅,所以除了正常夭折的,許多人家裏窮,生多了就溺死或者丟掉,”林正苦笑一下,說:“我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被丟在興安寺門口的,怎麽會不知道。”


    其實不是大概,而是就是,當初他剛穿越來,還沒來得及因為穿越震驚,就被生了出來,而剛生出來一個時辰,還沒能看清楚這一世的父母長什麽樣,就被一個破抱被包著,趁著天還沒亮被丟到了興安寺的門口,結果被早起巡寺的了語長老撿了回去。


    想到前世他也是出生就被丟在孤兒院,靠國家養到十八歲,為了省錢考了免費師範生,最後當了老師,林正嘆了一口氣,哪怕他不信命,也不得不感嘆,他真的沒有父母緣。


    張鬆本來想給王大胖和林正說一下這世道的艱辛,卻不想戳了林正的傷疤,看到林正在那低著頭,張鬆反而過意不去,忙安慰道:“是叔說話沒分寸,你也不要太在意過去,人總要向前看。”


    林正其實早就看開了,剛才隻不過有點感傷而已,聞言說道:“沒事,起碼他們是把我丟在寺門口,沒把我直接丟在河裏。”


    張鬆聽了,頓時放下心來,說:“你能看的開就好。”


    張鬆看著氣氛不大好,就忙轉移話題,說:“如今咱們的地種不了,卻還得交稅,各位有沒有什麽打算。”


    聽到這個,趙矽王大胖林正頓時來了精神,別的都是小事,現在如何活下去,卻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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