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桀?”


    她眉微皺,有點不確定他的名字一般。


    “嗯。”


    悠悠接了句,汪桀翻著菜單,他的手指細長,和臉色一樣白生生的,不像個男人的手,“想吃什麽?”


    “你找我有什麽事?”


    方渡青捧茶杯,指尖一點點被溫熱,有了點好心情和對麵的男人談話,她不覺得這是個巧合,每次和汪桀的眼神對上,心裏總會一悸。


    雖說以貌取人是愚蠢的行為,她卻忍不住從那個男人的外表中嗅到不安分的味道。


    “小朋友,女孩子說話最好溫柔一點。”


    汪桀抬頭看了方渡青一眼,像是徵求意見,“吃幾道清淡的菜怎麽樣?”


    “我等會要回去上課,沒空在這裏耗時間。”


    喝了兩口茶,方渡青準備起身,也沒看低著頭的男人什麽表情,隻是身子還沒站直,右手就被人拽住,力氣很大,完全就是獵人一槍命中獵物的力度。


    方渡青在瞬間以為自己已皮肉分離,她不得不坐下,“您到底有何貴幹?”


    汪桀欣賞了會少女即使醞怒也很好看的眉眼,才慢條斯理回答,“不怎麽,吃頓飯不行?等你這麽多天,你覺得我難道是那種會空手而歸的人?”


    “行。”


    張帆拍了拍方渡青的桌,她才悠悠抬起頭來,“怎麽了?”


    “你都趴了兩節課了,沒事吧?”


    “沒事。”


    “……”


    她真誠地加了句,“真的沒事,就是吃太飽了。”


    “……”


    這是真的。


    汪桀點了滿滿一桌菜,他自己卻沒動多少,就那樣看著方渡青,不知覺的,她就吃了兩大碗飯,隻因為不想把嘴空出來和他說話而已。


    最後汪桀見她趕時間,也沒多說什麽,目光輕飄飄掠過方渡青的手腕,那裏還是紅通通的一片,隻留了一句話,“下次再見。”


    方渡青聽見隻想把光能車向他砸過去,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成了這位公子的追捕對象。


    回了學校,胃裏不適才慢慢有了跡象,胸口充盈著沉悶的不適感,方渡青也不管試卷了,就這麽趴了兩節課,十分的正大光明。


    中途老師來問,都被她以身體不舒服為藉口敷衍過去。不過對著張帆,她倒誠實說了真話,不想欺騙這個考拉一樣可愛的少年。


    “好吧,你繼續趴著。”


    張帆覺得方渡青還真是直白得可怕,明明兩人已經是爭奪獎學金的敵人了,她一如既往的冷靜且肆意。


    能在化學老師的課堂上趴一節課不抬頭的人,28班可能真的找不出第二個。


    在工作進入停滯期的第三天,時遇殊給方渡青打了電話,彼時正是繁星當空,他坐在岩石上,摸著新長出的青青胡茬。


    小姑娘接得很快,“喂,時遇殊?”


    她還是拋棄了那些別別扭扭的稱呼,選擇了最簡單直白的那個,聲音有點小輕快,帶著嘎嘣嘎嘣的咀嚼音。


    “在吃什麽呢?”


    時遇殊笑開,被那倉鼠磨牙的響動取悅,被連綿多日的煩悶占據的心頭,有一顆芽在蠢蠢欲動。


    “薯片。”


    方渡青自那日受了汪桀迫害後,再也不肯出校門吃飯,又恢復成回家吃夜宵的習慣,隻是食物就隨便了許多,常常是包裝物,麵包薯片泡麵諸如此類,一邊吃著一邊做題——她沒忘記自己對時遇殊許出的願景,要請他吃飯。


    “我問你件事。”


    方渡青擦了擦手指,“嗯?”


    “我不在的時候,你有去過未來嗎?”


    “有的,兩次,但是我很乖的,就在甜品店吃了兩個蛋糕就回來了。”


    “你一個人吃了整個蛋糕?”


    “……消磨時間啊。”


    時遇殊輕笑,方渡青仿佛隔著千裏都能感受到那嗬出的氣息,引得她耳朵有點微熱。


    “好的,乖女兒,這次有件事要麻煩你。”


    這種正兒八經的口吻和不太正經的話語,在時遇殊口中就全然沒有矛盾,方渡青咬著唇,舔了下青檸薯片的餘味,“嗯?”


    “下次,你能去到未來的話,幫我們留意一個事,不需要自己去調查,網絡也好,詢問也好,反正不要親自去。”


    “好的呀。”


    輕鬆應下,方渡青不覺得任何不妥。


    這對她本就是舉手之勞,既然時遇殊出口尋求幫助了,她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時遇殊反而失語,真正的□□又不能全盤托出,若不是遲遲找不到突破處,也不會貿然將小姑娘拖下水。


    “資料五分鍾後傳過來。”


    “好。”


    嘎嘣嘎嘣,她似乎又吃起了薯片,時遇殊拍了拍被海風吹冷的臉,低聲叮囑,“千萬注意安全。”


    “知道了,爹。”


    “……”


    一來一往,倒真是個不吃虧的小姑娘。


    江碧市,市郊,私人醫院。


    汪桀躺在病床上,瞥了眼門外偶爾閃過的人影,嗤笑了聲,坐直了身,一顆顆扣著病號服的紐扣,蓋住瘦削的胸膛,才踩著鞋下了地,拉開了這間大得不像話的病房的門。


    “躲什麽?”


    對麵一群壓低了聲的小護士驚得全部炸毛,三三兩兩對視了眼,才喏喏地開口,“沒有,我們怕吵到您。”


    “哼……”


    靠在牆上,汪桀審視著這一群小護士,似笑非笑,“那就護士長過來吧。”


    也不給她們悲悲戚戚的機會,汪桀徑直朝電梯走去,“還有二十分鍾檢查,先上去坐會。”


    一群小護士眼蘊同情,將護士長推了出去,同時心底蔓延起無聲的喜悅——太好啦今天被大魔王放過了!


    護士長連連喘了三口大氣,才壓下戰慄的感覺,默默直了身子,追上了汪桀。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汪桀一把抓住了護士長的手腕,“隻是陪護做檢查而已,擺出一副要被強.jian的姿態幹什麽?”


    他用的力道比那天在飯店裏抓住方渡青的更大,護士長瞬間蔓出一層生理性的眼淚,卻隻能生生忍下,“沒,汪少,請您保持一個愉悅的心情,才有利於……”


    “別給我說這些廢話。”


    將人推至牆角,汪桀靠在玻璃壁上,皺眉看著醫院的景色,這裏綠化本來極好,可惜冬日來臨,那份蔥蘢的綠色在一天天消退,隨著寒冷一同來臨的,是更難捱的心結。


    汪桀很討厭檢查,每次都要浪費他一整日的時間。偏偏不能避過,畢竟它維繫著生命線的長度。


    他不好過的時候,隻會做一件事讓自己好過些。


    那就是讓旁人更不好過,更難看,更狼狽,他才能從那隱忍不發的臣服中挑揀出幾分自己的好心情。


    熬過所有項目,已經是傍晚,汪桀看了下時間,五點整,他撫了下空空的腹部,看了眼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的護士長,“我先走了,檢查結果直接交給我爸。”


    “汪少!”


    “滾,別廢話。”


    十點半,江碧一中校門口。


    方渡青走路習慣性發呆,快到花壇前,才發現身前身後的人都意外的多,都踮腳在看著什麽,一掃被試卷摧折的模樣。


    她也試圖去望,不過不是看熱鬧中心,而是找出口,隻是還沒從烏壓壓的腦袋中望見什麽,腳就被狠狠踩了一下。


    這種推搡的感覺讓她十分不快,埋著頭朝人少的地方走,逆著人流往後退——反正老師總會疏散的,方渡青這麽想著。


    十分鍾過去了,看熱鬧的學生開始稀稀拉拉分散,等到校門恢復平時的通行量,方渡青才從花壇裏跳出,背著包準備回去。


    隻是等她看清了橫亙在校門正中央那輛跑車,和靠在跑車上的男人後,覺得在學校裏站一晚也不是不可以。


    陰魂不散的汪桀很快發現了她,一腳踢上了車門,才慢慢朝她走去。


    發現在這等了半個小時的跑車終於等到目標,還在逗留的同學很快紛紛投來了視線,炙熱如聚光燈,讓方渡青定在了原地。


    “小朋友,要找你還真費力啊。”


    汪桀走到方渡青跟前,人是笑著的,話卻有些冷意,等了五個小時,好脾氣的人心理都該起漣漪了,更何況是一向愛折磨他人的汪桀。


    “找我有事嗎?”


    察言觀色中得到了一些不利於自己的信息,方渡青決定暫時以退為進。


    “有事,吃頓飯。”


    汪桀還是老話重提,在人流中大大方方截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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