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聲音輕快,說著遠在兩個多月之後的事。


    時遇殊頓住,疑問地嗯了聲。


    她摸著抱枕垂下的流蘇,回憶著課堂上董老師的字句,再慢慢複述給時遇殊聽,“是這樣的,我們學校今年有企業家贊助獎學金了,比國家獎學金還高。不過這個得考到年級第一才行。”


    “所以,這兩個月我會用點心在學習上的。”


    遠在宿舍挑燈夜戰的張帆同學突然打了個噴嚏,他撓了撓屁股,突然有點火燎燎的感覺。


    十一月底的時候,時遇殊出了一趟差。


    地點是離江碧市天遙地遠的寧繪市,協助公安部刑偵局一起調查重大刑事案件。


    因為成立了專案組,所以停留時間不定。


    出發前,時遇殊調了半天休,去一中找方渡青。匆匆從nfsa趕過去,他隻來得及換上辦公室裏臨時備好的衣服。


    恰逢周五下午,學生有兩節課的空閑時間。


    校門這方寸之地人來人往,因而方渡青一眼就看見時遇殊那騷包的大紅色跑車,她慢騰騰走過去,就在穿越馬路這片刻間隙,被人叫住。


    她轉頭,看見張帆和幾個同學,有男有女,好像都是班裏的幹部。方渡青打了個招呼,禮貌性微笑。


    張帆先開口,“方渡青你去哪?難得見你這個時候出教室,要跟我們一起去城南吃飯嗎?”


    “不用了,我有事。”


    她停下腳步,想了想,加了句謝謝,又頂著一幹人的目光走到跑車前,敲了敲窗戶。


    時遇殊正閉眼養神,聽到響動悠悠睜開眼。


    今天兩人都穿的同色係的衣服,時遇殊在辦公室衣櫃裏隨手一抓的是白色衛衣,而方渡青被白色薄風衣罩著,走在一起的時候,有那麽點曖昧橫生的意味。


    方渡青本不覺得有什麽,看見那本該走遠的同班同學頻頻回望,臉不自覺升了溫。時遇殊走在她身邊,隻覺得困,連開了兩天的大會,脊椎都在替他說難過。


    “去哪吃飯?”


    打起精神,時遇殊打量著周圍的餐館,都是學生喜歡的風味,不那麽家常,人氣很高,此刻都人滿為患。


    “這邊可能沒位置,有位置也不會很好吃。”


    實話實話,方渡青很少踏入這些餐館,她扯了下時遇殊的衣角,“去其他地方吧。”


    “行。”


    最後開著車到離學校甚遠的地方選了家老字號粥店,時遇殊挑了個四人小包間,點完菜後,兩人麵麵相覷。


    方渡青不知道時遇殊為什麽會來學校門口找她,她喝下兩口紅茶才問了出來。


    “我馬上要出差,時間可能很長,不確定能不能在一個月內結束任務。”


    “哦……”


    她晃了晃透明的茶杯,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麽——馬上就要失去每晚一起吃夜宵的夥伴了。


    “那……祝你一路順風……”


    時遇殊看她一眼,眼神裏明明白白“飯還沒上桌呢你就趕我走”的不快。


    方渡青連忙改口,“等你回來,差不多我們就期末考試了,我會努力拿到獎學金請你吃飯。”


    “行啊。”


    時遇殊答應得愜意,順手和方渡青碰了下茶杯,才想起剛才門口遇見的那一茬向日葵小朋友們,人都走了至少十米遠,都還扭著頭看他們兩人。


    “現在和班上的同學相處得怎麽樣?”


    “點頭之交。”


    方渡青實話實話,自己也有些困擾,托腮喃喃,“可能是高中畢業後就下意識不去接觸同齡人,現在再和他們打交道總覺得……”


    “不自在。”


    “他們就是完完全全的少年人,想說什麽想做什麽都不加掩飾,每天也隻需要思考怎麽學習好怎麽考好試……”


    “那你呢?”


    放下茶杯,時遇殊定定看著對麵的女孩子,目光如水,帶著不自知的柔軟。


    方渡青似乎知道他在用那種同病相憐的眼光看她,別開頭注視著窗外的人群,半晌才低聲道,“我和他們不一樣。”


    身在象牙塔,心有塵世麻。


    第26章感情千姿百態


    “還發呆,走了。”


    鬱觀樓拍了下時遇殊的肩膀,力道不小,將他從無意識的沉思裏拉出來。


    寧繪氣溫比江碧高了不少,穿著製服和軍靴的時遇殊無由來的燥。


    那天傍晚方渡青說了那句話後,兩人再也無言,時遇殊在心裏暗自責備了下自己,明知道在小姑娘心中家人仍然是放不下的一個心結。


    晚上方渡青回到意暉閣,頭一次沒和時遇殊一起吃夜宵,盡管他買了小姑娘最喜歡吃的炸鮮奶和糖火燒。


    時遇殊坐了片刻,等方渡青洗完澡下樓拿牛奶,他才攔住了她,方渡青頭上還搭著一塊幹發巾,從額頭細碎的劉海fèng隙看時遇殊。


    家裏開了暖氣,他衛衣早就脫下,隻剩一件同色短袖,接過方渡青拿出的糙莓味牛奶,掰下吸管,利落幫她插好,塞到手中,並借勢俯下身在她身邊輕輕開口,“你跟他們不一樣沒關係,我始終相信,一個麵對了世間最難接受的選擇的人,是不會再屈服於任何難題的。”


    一滴水珠從發尖掉落,方渡青揪住毛巾,不肯說話。


    左手輕抬,撫上她的肩,再稍一用力,就將人帶到了自己懷中,時遇殊低頭,下巴磕到她頭頂,微濕的觸覺。


    這個擁抱和上次和nfsa的意義不同。


    上次是他在難得一見的脆弱中汲取來自小姑娘的慰藉,這次是他來給予她好好生活著的信心。


    “對了,這次除了我們,還有幾個暗訪過這個案件許久的記者來協助。”


    鬱觀樓左右看了下,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他知道時遇殊不抽菸,也不多言,自己開始提神。


    時遇殊走在他身後半步,慢悠悠補刀,“想起了你前妻是嗎?”


    “滾你大爺。”


    即使是咬著煙,鬱觀樓也要含糊不清罵回去。他在道旁一塊石頭前停下,右腳踩上去,望著寧繪過分藍的天,“她現在應該不在這個國度內了,你說,我能去哪裏見她。”


    “當初不簽協議不就是了,你們倒是,婚結得糙率,離得也匆忙。”


    “怎麽可能呢……”


    三兩下收拾了煙屁股,鬱觀樓轉身扔到垃圾箱裏,大踏步往前走,海風鹹澀,他在內心無聲反駁時遇殊。


    拖延,隻會盡快消磨感情的速度而已。當初是因為情到深處才領了證,現在空白乏味的殘留已經無法維持日常平和的表象。


    “算了。”


    他對自己說,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以退為進,不過一場賭博,結果就交給天上神靈好了。


    汪桀聽到張小四的話,嗤笑了聲,“你還沒放過那位前女友呢?”


    “她現在和週遊章在拍戲,還是個女二,嗤……”


    張小四捏著煙,眉目間戾氣浮顯,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本以為和幾家大公司主打過招呼了,就當真不會給她任何爬起來的餘地了,不過……”


    “不過你擋不住有人刻意要拉她起來。”


    汪桀斟了一杯酒,混了點其他種類進去,推到張小四麵前,緩緩笑開,“不說這些,先來喝一杯,其他事容後再講。”


    沉浸於報復前女友計劃的張小四並沒看見汪桀的小動作,他握住右側女人的手,揉了揉,在汪桀的誘哄裏,加上三分心情不順,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不過五六分鍾後,酒意就上了頭,張小四頭一歪,方向竟是對著汪桀的,鼻尖嗅到濃鬱酒氣,汪桀眉頭皺起,伸手將他推到叫來的小姐懷中,力度沒控製好,張小四懵懂間直接撲到地上,腦袋磕下去沉悶一聲響。


    “呀,張少。”


    “四爺沒事吧。”


    周圍的女人呼啦啦圍了上去,汪桀翹起二郎腿,笑看一室混亂,他身邊其實還坐著幾個女人,見汪桀沒動,便也靠在他左右。


    “你覺得……”


    他突然翹起嘴角,拉過一個人,捉住指尖,剛想吻下去,看見女人塗得鮮紅的指甲,停了下,改為揉捏。


    那個突然被寵幸的女人很是開心,捏著嗓子問,“覺得什麽啊?汪少爺?”


    “他……好像一條狗啊……”


    抬起右手,指了指正躺在女人懷裏的張小四,汪桀笑得饒有趣味,包間的燈光偏紅,他的皮膚又比其他男人蒼白,這抹笑平白多了幾分陰狠。


    汪桀身邊的女人笑一僵,她直視著汪桀,他兩雙眼定定看著她,又似乎在張小四,嘲諷絲毫不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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