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動它!”


    裴國才一反往日溫文儒雅的模樣對丁尋嗬斥道。


    丁尋拿著木頭的手停在半空,驚訝地看向他:“裴大哥,你怎麽了?”


    “我……我……”


    裴國才眼神慌亂,不敢直視他。


    他的臉上充滿歉意:“對不起啊丁尋,我……我聲音太大了。”


    “老裴,你這豈止是聲音大呀?我看你怒氣衝衝的,是不是不歡迎我倆來呀?”王四帶著抱怨。


    “不不不,老王,我歡迎你們,我是……這不是覺得太突然了嗎?我這兒亂糟糟的,你看地上……”


    “地上沒事兒,這不我們這來了嗎?我替你掃。”


    王四走到門後麵,抓起一把笤帚就開始掃地上的木屑。


    “別!可別老王,你倆是客人,我怎麽能讓客人幫我掃地呀?”


    “客什麽人呀?咱們還不夠熟嗎?你歇著吧你,還做什麽手工?是在抗議礦上給你的錢少了嗎?”


    “不不不,礦上給我的補貼不少了,我這不是閑著沒事兒幹嗎?”


    王四掃完地,把笤帚往門後麵一放,說:“你瞧瞧你,這做的什麽手工?這是什麽?”


    王四邊說邊拿起另一段木頭。


    這段木頭已經有一些形狀,他一看,直接問道:“這是在做假腿吧?”


    王四犀利的目光看向裴國才。


    裴國才的臉頓時青一陣、白一陣,那沮喪的表情仿佛快要哭了出來。


    丁尋不忍心,連忙從王四手中接過木頭,一並放到桌上。


    他拿了一把長木凳過來,拍著凳子道:“四哥,坐會兒。”


    裴國才連忙自己滾著輪椅想去倒水,被丁尋給攔住了。


    “裴大哥,你別倒水,我們不渴,車上有水呢。”


    “那……那你,你倆今天在我這兒吃午飯吧,別看我這模樣,我能炒菜。”


    “不必了,不必炒了,我們帶著飯菜呢,外麵還有倆人。”


    丁尋走到門口,朝著蔡東旭和三貴喊:“你們兩個把車上的東西拿下來吧!”


    一會兒,三貴和蔡東旭手上全提滿了各種便當盒。


    “丁尋,你們這是……”裴國才忙問。


    “我們在城關買了這些熟食來,還有裴大哥愛吃的燒雞。”


    “這……這怎麽好啊,你們來我家做客還帶著飯菜來,這怎麽像話?我這兒……”


    “哎呀老裴,你就別我這你這的了,咱們好歹也有幾個月的交情不是?你也知道我們幾個性子爽直說話不會拐彎兒,說得不好聽的,不會得罪你吧?”


    蔡東旭快人快語,已經憋了這一路,正好吐個槽。


    “不不不,怎麽會呢,想我裴國才幾十年來這屋裏還沒這麽熱鬧過呢。”


    裴國才從輪椅後取下一條毛巾,準備去擦桌子。


    三貴連忙搶過去:“我來我來,裴大哥你歇著。”


    很快,他們就把小圓桌給收拾到了屋子中間,把帶來的外賣全都擺上,滿滿登登的一大桌飯菜。


    裴國才感動得眼淚汪汪的:“你們……你們……”


    丁尋坐在裴國才身邊,誠懇道:“裴大哥,你別說話了,快吃。”


    “來,這是你最愛吃的燒雞,你嚐嚐。”


    他把燒雞掰了一大塊雞腿放到裴國才的碗裏。


    裴國才連忙低下頭假裝在吃,他是為了忍住淚水怕他們瞧見。


    一頓飯就在裴國才的愧疚和驚慌中吃完了。


    飯後。


    三貴和蔡東旭嫌屋裏嫌聊太無聊了,坐到車裏去等。


    丁尋和王四陪著裴國才坐在桌旁,王四一改往常孤冷淡漠的性子,對裴國才噓寒問暖的。


    倆人的熱情又令裴國才幾度更咽。


    “老王、丁尋,我真是……我真是……”


    “我真是”說了兩遍,都沒能說下去,芸豆般大的淚水滾落下來。


    “老裴,你看看你,幾十歲的人了,平時沒有親戚朋友來看望你了吧?”


    “不然我們這一來怎麽把你感動成這樣?來,別難過了,喝杯茶冷靜冷靜。”


    王四端起桌上的茶杯遞給裴國才。


    裴國才連忙伸出雙手來接,誰知道倆人沒能交接好,杯子一歪,茶水溢出來灑在裴國才坐在輪椅上的半截腿上。


    丁尋見狀,連忙從桌上抽了幾張紙巾幫他擦褲子。


    “哎呀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裴國才慌得大驚失色,從丁尋手中搶過紙巾自己擦。


    丁尋愣住了,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垂在輪椅前的褲管。


    等裴國才自己擦好,王四歉疚地說:“老裴,別跟孩兒一般見識,別看這小子當老板了,性子還是這麽毛躁。”


    “不會不會,丁尋可是我見過的年輕人當中性子最沉穩,人最善良的孩子了。”


    “對對對,我也是你這麽看的。”王四附和。


    這雖然是為了順著裴國才的話說,但卻也是王四的心裏話。


    要不是這會兒“情勢做逼”,剛冷的他可從來不會當麵誇人。


    “裴大哥,如果你在家覺得寂寞,隨時歡迎你到礦上去住。”丁尋發自內心地說。


    “不不不……哦好,好……”


    裴國才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往日的他無論性格多麽的內向,和他們這些已經很熟悉的人聊天照樣是對答如流、口才極好。


    可是今天,他給丁尋和王四的印象就是兩個字:驚慌。


    從他們進門到現在,他總是處與驚慌的狀態,仿佛草叢中受驚嚇的兔子,無處躲藏、無處安寧。


    “老裴,你回來這些天不適應吧?還是礦上好,熱鬧,聽丁尋的,想回去就隨時給我們打電話。”王四也幫著說。


    丁尋很滿意王四今天的配合。


    他們倆和裴國才的每一句談話,雖然是在刻意的進行試探,但心卻是誠的。


    那是真心歡迎裴國才回礦上去。


    “我?還是算了,我這副樣子也幫不上啥忙,反倒給礦上添累贅。”裴國才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一開始以為他們幾個今天又來這兒,是抱著啥目的來的。


    經過這一頓飯後的閑談,發現丁尋等人是真心來看望自己,被王四剛才一說,他放心了。


    “裴大哥,你有啥需要可一定要打電話給我呀。”丁尋在他屋裏四處看。


    “好好,會的會的,我也沒啥別的需要了。”


    “裴大哥做這個是……”


    王四怕裴國才又敷衍他們,跟唱雙簧似的搶著說:“老裴,你這是給自己做假肢吧?”


    “呃不不,這不是,這是我打發時間做著玩的。”裴國才連忙解釋。


    丁尋看了他和王四一眼,正想坐下,眼睛卻被窗前小桌上的東西給吸引了。


    “裴大哥,那是啥?”他快步朝窗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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