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她交代你啥?”


    “她說,叫我不要讓我媽一個人在家。”


    丁尋始終沒能明白梅鳳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上次她說的時候他還不以為然,以為那不過是她良心發現同情母親一個人在家孤獨。


    今天又這麽特意交代一遍,這不得不使丁尋對這事兒上起了心。


    “她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吧?我聽我媽說過,梅鳳以前特別嫌棄大媽,還背著我媽掐過大媽兩回。”


    “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我媽收委屈了。”


    丁尋難過地拍打著自己的額頭。


    這些事後來二嬸告訴過自己,隻是沒能當場捉住梅鳳虐待母親的事,過後也無法去向一個女無賴追究。


    “這個女人不可理喻,哥你別搭理她,說的沒頭沒尾的,咱們不必當真。”三貴對梅鳳的成見隻增不減。


    “梅鳳如今變好了些,大概這就是所謂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她或許是覺得我媽一個人在家太孤獨?”


    “我媽每天都會去陪大媽,大媽逗螞蟻,我媽做手工,妯娌倆可和睦了。”


    “等過兩天搬到你家後每天有二嬸陪著,我也放心多了。”


    倆人剛進院子,丁二有和老伴也後腳進來了。


    一進門倆人就笑嘻嘻的:“小尋呐,關於度假村騰老屋的事兒,其他人家已經在搬了,你和你媽這兒啥時候搬呀?”


    “哥,要不就今天搬吧,你現在度假村的管理,你不先搬恐怕又有人會有意見。”


    “三貴說得對,小尋,我和你二嬸已經把家裏收拾出來了,今天搬過去正好。”


    丁尋見二叔二嬸已經把屋子都騰出來等他們母子倆過去住,感動得當即就答應了。


    三貴還去招集他的一些哥們兒一塊兒來幫忙。


    四個小時不到,就把老屋騰得幹幹淨淨。


    一切家什日用穿戴等,全都搬過去之後,丁二有夫婦最後把傻娘接了過去。


    丁尋一個人留在自家院子裏,戀戀不舍地站在自己住了二十年多年的屋子前發呆。


    他一間一間推開門進去看,每一間屋子都曾留下過他們一家三口的歡笑和淚水。


    最後走進父親生前的屋子,對著空曠的屋裏說:“爸,咱們家要做古民居的旅館,我和媽搬去二嬸家住了,您要是回來了就到二嬸家去找我們!”


    說完,朝著父親曾經誰過的床鞠了三個躬。


    等再抬起頭時,眼睛已經有些濕潤。


    三貴也心酸地站在門口,等他出來時默默地跟在他身後走出院子,落上鎖,朝他們家走去。


    “哥,你為啥還落鎖呀?”


    “咱們家這老宅是最後一個裝修,先鎖上,免得小孩們進去搗亂。”


    夜裏,丁尋竟睡不著。


    他第一次到職校寄宿都沒有失眠過,沒想到住在二叔家倒還挑起床來,他幹脆起床去堂屋倒水喝。


    剛拉開門,就聽見院門“咿呀”一聲,像是有人出去。


    他看了看時間,已是夜裏一點,二叔和二嬸的房門關得好好的,三貴的房門也沒有動靜。


    他突然轉頭朝最裏間母親住的屋子走去。


    房門半掩著,母親不在屋裏。


    他心中“咯噔”一下,原來剛才出去的人是自己的母親。


    “三貴,三貴……”他輕輕地敲著三貴的門。


    三貴沒有應聲,他一般睡著了就算打雷都驚不醒他,丁尋推了推,門沒拴,一推就開了。


    他拉開燈走進去,直接拽起三貴:“三貴,快醒醒,你跟我出去一趟。”


    三貴迷糊中睜開眼,見是丁尋,立馬清醒了許多:“哥,你怎不睡呀?”


    “快起來,我媽出去了,和我一塊兒去找找。”


    丁尋盡量放低聲音,二叔白天在外做工很辛苦,他不想把二叔二嬸吵醒。


    一聽傻娘出去了,三貴翻身下床,隨便抓了件短袖t就套在身上:“哥,趕緊走!”


    倆人拿了手電筒一路找出去,丁尋直接朝自家老屋跑:“我媽對村裏並不熟悉,她從來不去陌生的地方,一定是回家了。”


    “對,我也這麽想,大媽日夜都在自家院子裏,已經習慣了。”


    倆人剛走到院門口,便放輕了腳步。


    月色下,一個人影直直地站在院中的棗樹下,口中還不時地發出輕聲歎息。


    “哥,是我大媽,她今夜好像和平常不一樣呀。”三貴把聲音壓得極低。


    “別出聲,別嚇著我媽。”


    “哥,你是說大媽夜遊?”


    兄弟倆想到一塊兒去了,丁尋也正是這麽擔心。


    記得在職校時,老師在上完操作課之後給大家講了一個關於夜遊的故事,大意是說遇到夜遊之人千萬別驚動對方,否則對方會被嚇暈。


    過了一會兒,樹下的人影突然蹲了下去,手中拿著一個小鐵鍬在刨土。


    “大媽在做啥?”


    “噓!先看看。”


    空曠的院子裏,涼風襲來倍覺涼爽,蹲在地上的人影或許是感覺到了涼意,放下小鐵鍬,雙手環抱住了自己雙肩。


    “三貴,咱們過去,輕點兒聲,千萬別嚇著我媽。”丁尋拉了一把三貴,一同朝院子的角落走去。


    “媽,媽,我是小尋,您在這兒幹啥呀?”


    他一路輕聲呼喚著,盡量把聲音放得輕柔些。


    傻娘聽到兒子的聲音,轉過頭看見他們倆,她欣喜地站起來,激動地抱住兒子,仿佛十年未見似的。


    “小尋……挖,挖土……”


    “媽,您半夜不睡覺跑到這兒來挖啥土呀?”


    “挖寶……寶貝,螞蟻寶寶!”


    傻娘固執地指著棗樹下,丁尋哭笑不得,母親一定是換了個環境睡不著,挑床,想起了每天陪伴她的螞蟻們。


    丁尋的眼眶濕潤了,但是他不能哭,他是男人,嬌弱的母親和家需要他扛。


    三貴也走過來扶著她:“大媽,走,咱們回家去。”


    傻娘掙紮著,甩著手掙脫了他們的攙扶,嘴裏嘟囔著:“我要挖寶,把我的寶貝給小尋……我要挖寶貝。”


    “哥,這可怎麽辦呀?大媽這會不會是病又犯了?”


    “也許是白天姚瑤她們走了,我媽心裏受到刺激,所以夜裏就……”


    “一定是,哥你沒發現我大媽把姚瑤當自己兒媳婦呢。”


    “別瞎扯,眼下想辦法把我媽哄回去才是。”


    他從母親手中接過小鐵鍬,放到一旁的牆角,然後替她拍幹淨身上的泥土,扶著她就走。


    “哎,不走,小尋不走……”傻娘一手圈住棗樹不放。


    丁尋急了,連聲哄著:“媽,快要下大雨了,咱們再不走就要被雨淋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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