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程華龍離開之後,我又開始進行專業的屍檢,抬起右手拍打三次死者的麵部,使勁兒捏了一下耳廓處:“死者的麵色青紫腫脹,眼結合膜異常出血,口唇還有耳廓出現灰紫色,這些都是常見的缺氧征象。”


    直到我的分析結束,秦煙雨又盯著屍體的脖頸處補充道:“其實死者的頸部出現多條明顯溝痕,最為明顯的一條縊痕位置是從頜下到兩耳前,采取這種方式的凶手,其人格裏必然存在暴力因素。”


    “目前還無法確認死亡時間?”白靜靜緊皺著眉頭追問秦煙雨。


    “還不能,現場的都是常規鑒定,後麵的線索估計要解剖才行。”秦煙雨回答道。


    “好吧,我有個東西要給你們看看。”白靜靜調出用相機拍攝的照片,遞到我和秦煙雨麵前,她指著其中一張特寫照耐心解釋,“天哥,之前我在固定現場時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屍體的局部有大片暗紅色印記。”


    我把照片放大好幾倍找到印記的位置,然後轉回屍體上核對,結果還真讓我找到了。


    我伸手輕輕按壓那一片暗紅色的印記,片刻之後印記出現了很短暫地褪色現象。


    我看著有明顯變化的印記說:“這種細微的痕跡還真難發現,此次多虧有靜靜,目前屍體的屍僵正在變化,大腿出現大片的暗紅色屍斑,輕壓屍斑見到褪色現象,是由於屍斑已經到了擴散期,間接證明死亡時間大致在12小時至24小時之內。”


    “不會吧?天哥,你已經推斷出死亡時間了?”白靜靜用一副“見鬼了”的表情看著我。


    我衝白靜靜笑了笑,繼續進行相關的講解:“因為人死後全身的血液循環會停止,血液隻能單純依靠重力,朝血管的低下部位流動,會慢慢導致血液沉積,沉積過多的部位自然顯現出血色屍斑。”


    我話音剛落,秦煙雨又接過話茬:“屍斑會隨著死亡時間呈現出不同的症狀,一般死者死後1到2個小時,早點的是在死後半小時,較晚會在5到6個小時。通常情況下,大致能分為三個時期:墜積期、擴散期、浸潤期。”


    秦煙雨看我一眼,我對她點了點頭,她便繼續給白靜靜進行科普:“三個時期的時間大致為:墜積期是死亡3到6個小時;擴散期是死亡12到24小時;浸潤期要24小時後才會出現。”


    “煙雨姐,你太厲害了吧,法醫學真是博大精深。”白靜靜恍然大悟道。


    “根本算不上厲害,我這隻是一些基礎入門知識而已。”秦煙雨衝白靜靜微微一笑。


    話音剛落,程華龍不知從啥地方突然衝出來,大聲喊道:“白靜靜,你過來一下。”


    “你又怎麽了?”白靜靜不耐煩地走向程華龍,她最討厭分析案情時被人強行打斷。


    “我需要你的協助。”程華龍的臉色格外凝重。


    “那咱們走吧。”白靜靜看對方沒有開玩笑的樣子,所以很幹脆地答應了。


    “你先等會兒。”程華龍轉頭對我提了個要求,“天哥,我還需要一把梯子。”


    “梯子?”我則一臉疑惑之色望著程華龍反問,“你拿它幹什麽?”


    程華龍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木梁:“我要爬上去取證。”


    我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那地方恰好為屍體的正上方。


    我瞬間明白他的想法,立馬說道:“我通知刑警隊的兄弟準備一下,你去那邊等著吧。”


    “成。”隨後,程華龍和白靜靜拎著各自的裝備出發了。


    我給王明發了條要求地方警力支援的短信,幾分鍾後區刑警隊的老張帶人趕到現場。


    “阿天,你這次的陣仗有點大啊!”老張隔老遠一見我,就開了句玩笑。


    “張隊,別著急,你遲點就能親眼目睹。”話雖如此,我心裏其實也在打小鼓。


    假如程華龍的推斷正確,那麽案件就會立馬變成另一條偵破路線。


    最讓人頭痛之處在於,案發地是由木質支撐的破舊老房,可以歸納為危險建築。加上房梁懸空而立,離地三米左右,將繩子扔上去倒沒啥問題,若想強行爬上去一探究竟估計特別難。


    就這樣,二人做好相關的安全措施後,搭好梯子白靜靜開始往上爬,程華龍緊隨其後。


    經過好一陣折騰,白靜靜拿出相機狂拍,程華龍負責拉住繩索,二人取證完畢才撤下來。


    不過,我發現二人下來之後,程華龍的表情超級難看,估計本次取證結果不太理想。


    “白靜靜,你把照片給天哥看看。”程華龍走到我麵前說道。


    “行,讓我調一下先。”白靜靜快速調試了一下相機才遞給我。


    我看了照片心中暗叫倒黴,因為拍到了一塊滿是灰塵的圓木,表麵隻有一道被摩擦幹淨的直線麻繩痕跡。


    “程華龍,你讓我爬上去拍這照片有意義?”白靜靜冷聲質問道。


    “小菜鳥,那是因為你不懂。”程華龍同樣冷笑著說。


    “本小姐不跟你一般見識,我就等著看你出醜。”白靜靜翻了個大白眼。


    盡管我清楚照片的拍攝方位,也照例問了句:“拍攝角度位於屍體的懸掛點上方?”


    “沒錯,天哥,你簡直是有火眼金睛。”程華龍用頗為震驚地眼神看著我說。


    可聽到程華龍的答案時,我和身旁的秦煙雨互相對視一眼,同時陷入沉默之中。


    “什麽情況?”白靜靜還沒搞清楚狀況,“你們誰能給我解釋一下?”


    程華龍用右手打了個響指,非常興奮地說:“我剛才獨自去收集痕跡時,粗略推算了下懸掛點,無意間聯想到警校學過的懸掛原理。可我不太確定,外帶有點畏高症,於是讓你打前鋒配合我取證。”


    “嗬嗬,原來如此,我回頭找你算賬!”白靜靜心中怒火中燒,她居然被利用了。


    程華龍衝白靜靜攤了攤手,明顯沒把對方的話放在眼裏,繼而轉頭對我說:“天哥,為了保證痕跡的精確性,我認為我們需要做一個對照組。”


    “對照組?”此時本在一旁思考的我想了想便說,“你詳細講講。”


    “其實很簡單,隻需在懸梁的另一邊把我吊上去就行。”程華龍很輕鬆地說。


    “我不同意!”我聽到程華龍的想法後,果斷否定了他。


    “天哥,為了破案有何不可?”程華龍皺著眉頭質問我。


    “對照組到底是什麽鬼?”白靜靜感覺都快瘋了,因為她完全聽不懂。


    程華龍到白靜靜的麵前小聲說:“我打算進行現場還原,重現死者生前的狀態。”


    “你這話是幾個意思?”白靜靜依舊繼續追問著。


    此時,我組織好語言替白靜靜解惑:“因為懸掛點上沒出現明顯的相關痕跡,那這宗案子的偵破難度就大了許多。”我轉身抬頭舉手指向了高處的房梁,“假如你現在被人吊起來,可身體的感官意識還非常清晰,你會進行什麽舉動?”


    白靜靜思索好久,結果卻說出讓人大吃一驚的話:“我都被吊起來了,還能幹啥?”


    “當然是掙紮反抗啊!難道你沒想過掙脫繩索嗎?”程華龍瞪大雙眼問道。


    “然後呢?”白靜靜的反問依然讓程華龍無言以對,或許她早已百毒不侵,刀槍不入。


    程華龍繼續引導白靜靜:“若死者有過掙紮,繩子和木梁之間會產生摩擦痕吧?”


    白靜靜這次跟看傻子一樣回答道:“你這不是廢話?肯定會產生啊!”


    “可我們沒發現痕跡,那死者處於何種狀態被吊起來的呢?”程華龍望著白靜靜說道。


    “等一會兒,你們推斷死者被吊起來時沒反抗過?”白靜靜睜大眼睛反問道。


    “對,不過還有一種可能,死者其實掙紮過,但木梁和繩子之間的摩擦力不夠。”程華龍說著,用手撩撩額頭前的頭發,“所以我想試驗一下在死者的懸掛點,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形成痕跡。”


    我想起了另一種可能,插話道:“其實,影響痕跡的因素有很多,你忘了最致命的那種。”


    “比如說死者的體重?”程華龍暗中瞄我一眼,試探性地問道。


    “對,準確一點來說是壓力。”我衝他微微一笑道。


    “壓力?我沒聽明白你的意思。”程華龍搖了搖頭說。


    “如果是典型式的縊死(懸空吊死),你用跟屍體相同重量的物體吊上懸梁便可形成對照組,但眼下的案子不行。”


    “因為死者是下跪式縊死嗎?”秦煙雨此時突然插了一句嘴。


    “對,下跪式縊死和典型縊死的區別在於,懸掛點所承受的重量。”


    程華龍聽罷又接茬道:“這我知道,但為啥要用壓力形容呢?”


    “主要死因為縊死,所有的壓力都集中在頸部。”我輕輕拍打著自己的脖子。


    “頸部?”


    我的視線依次掃過眾人,然後信心滿滿地說:“頭部的血液循環都經過頸部推送和回流,隻要壓迫頸部動脈,導致其閉塞,自然會阻礙血液循環的推送,從而讓死者因腦部缺氧、二氧化碳急速堆積,徹底失去意識甚至立刻死亡。”


    “不過,要讓人因頸部壓迫致死,所需的壓力應該不小吧?”秦煙雨看向我問道。


    “確實不小,想將器官壓迫達至閉塞,需要15公斤左右的壓力。”


    “如果想進行對照組,必須找一個15公斤的物品來替代屍體?”白靜靜道出心中疑惑。


    我仔細想了想說道:“雖然頸總動脈比較粗,正常的壓強下,3.5公斤的壓力足夠。”


    “3.5公斤?”程華龍的三觀受到了衝擊,“難不成找一個3.5公斤的物品?”


    我望著白靜靜跟程華龍,笑了笑:“你們沒忘死者是怎麽縊死的吧?”


    程華龍經過我的提醒,一拍腦門喊道:“我懂了,隻要分析頭部和屍體的部分重量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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