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的菜, 兩個人就是放開肚子吃也剩了不少,胖章拿著劉君越給的錢結賬順便要袋子的時候忍不住問了一句:“小老板, 請問你師從何人呀?說不定我還認識呢。”


    胖章自認為在淄城的廚師屆也有一席之地,省裏的頂尖廚師也認識七七八八,他實在想不出是哪位大廚教了一個這麽有天分的徒弟。看這小老板的麵孔,就是使勁猜也不到二十歲,就算是十五歲開始拿菜刀也才不過幾年而已。


    而自己九歲的時候就被家人送到一個知名的飯館裏頭當幫廚, 從打雜切墩開始足足學了十多年才上灶, 就是運動期間他也沒丟下老本行,一直在國營飯店裏當廚師。這一晃他幹了三十多年的廚師,廚齡算起來比錢佳寧的年齡還大。可即便這樣, 自己的廚藝和錢佳寧相比依然甘拜下風, 這孩子天分實在是太高了吧。


    錢佳寧聽到這個問題笑了笑:“我的師父是食譜大全。”


    胖章險些沒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他有些無奈的看著錢佳寧:“你要是不想告訴我也沒事,好歹想個走心的借口行嗎?”


    錢佳寧認真的點了點頭, 表情也變的一本正經:“在夢裏和神仙學的!”


    胖章更加哭笑不得了:“這個借口還不如剛才那個呢。”


    錢佳寧笑的可開心了:“其實我說的是實話你信嗎?”


    胖章見錢佳寧一直回避這個問題,隻當她拜的師父是隱姓埋名的大廚。運動時, 很多名廚因為有為資本階級服務的經曆遭到了批判,像他的師父就是如此。現在老人家無論誰請都不出山, 寧願去過喝茶下棋的自在生活。


    錢佳寧見這個胖叔叔一臉和藹, 也帶著善意的對他一笑:“你也是廚師吧?”


    胖章聞言立馬低頭聞了聞袖子:“怎麽看出來的?我身上也沒有油煙味呀。”


    錢佳寧看了他一眼:“胳膊、手都有長期做廚師留下的痕跡。另外, 你看起來十分注重菜品的形和色, 第一口菜也在品味。普通食客更關注好不好吃至於其他的並不十分在意。”


    胖章被看穿了身份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是淄城飯店的廚師長, 我姓章, 你叫我胖章就行。”


    錢佳寧對他笑了笑:“我知道那裏,是咱淄城最大檔次最高的飯店,我還去沒吃過呢。”


    “吃不吃的吧,做的也沒你好吃。”胖章絲毫不介意比不過錢佳寧,反而落落大方的承認技不如人:“賣相也不如你做的好看。”


    這個倒是事實,身為食神在人間唯一的弟子,錢佳寧覺得自己要是比不過別人就白瞎了食神手把手的教誨了。


    胖章見錢佳寧對自己並不反感,小心翼翼地問道:“等你有空的時候,不知能否和你交流交流廚藝?”


    錢佳寧學廚藝才半年,還沒有和其他廚師打過交道,當然美味飯店的趙大壯不算,他就不算正兒八經的廚子,廚藝一般心思還不正,就是一挨揍的貨。像胖章這種抱著學習的心思來的,錢佳寧還是很願意和他探討下廚藝方麵的事情,自己也能多了解了解飯店行業。


    錢佳寧想了下自己最近的安排後說道:“最近比較忙,我到臘月二十八那天才歇業。”


    “那您方便到淄城飯店來看看?您幫我指點指點,看我做的菜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專業前麵無老少,雖然錢佳寧年紀小,但是在廚藝上她超過了胖章,所以胖章在說話的時候不知不覺帶上了敬語,他是真的很佩服這個廚藝高超的小姑娘。


    “不用這麽客氣。”錢佳寧被奉承的小臉有些發紅:“你叫我小米就行,我叫您章叔,咱以後常聯係。”


    “行!那我就托個大了,小米,那臘月二十八我在淄城飯店等你。”


    ****


    在店裏忙活了一中午,錢佳寧趁著顧客吃飯的時候也沒虧待自己,她把在另一個爐子烤的金黃油亮的烤乳豬拿了出來,配上卷餅,自己一邊片一邊吃。


    顧客們看錢佳寧吃的津津有味的樣子,不約而同的吞了下口水,有愛吃肉的眼睛都發直了,他們實在想不到在錢小米的店裏吃飯的時候居然還能被饞哭。


    “小錢老板,你這烤乳豬賣嗎?能給我一盤嗎?”有個顧客實在忍不住湊過來問道。


    錢佳寧片下一片酥脆噴香的豬皮肉放進了嘴裏:“這隻乳豬不賣,我是做了嚐味的。要是想吃下次提前一天預約。”


    “那我預約明天的。”立馬有人說道:“等結賬時候我就交定金。”


    “那行吧。”錢佳寧點了點頭,又把一塊細嫩帶汁的豬肉沾了一下調味料放進了嘴裏,滿足地眯上了眼睛。


    又是一片咽口水的聲音,一群食客眼巴巴地看著錢佳寧,他們就不明白了,這姑娘做飯好吃就算了,怎麽吃東西的時候看起來也格外香呢?是不是老天爺就偏心好看的人?


    嚐了幾塊皮和肉,錢佳寧片下幾塊豬肉撒上調料拿卷餅包起來,桌上點了烤鴨的食客立馬伸手卷了個烤鴨,兩邊同時放進嘴裏,同時眯起了眼睛:“太好吃了!”


    食客:“……好饞!”


    “你們也吃呀。”錢佳寧發現一群人都不吃飯了,全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我做的菜不好吃嗎?”


    “好吃!”一個食客特別實誠地說道:“就是沒吃過烤乳豬,聞著特別香。”


    錢佳寧又咬了一口,腮幫子鼓的滿滿的看著他們:“看了也不賣!你們趕緊吃飯吧,菜涼了會影響口味的。”


    食客們終於回過神來,一個個都伸筷子夾桌上的肉菜。雖然他們特別想吃那隻金光酥嫩的烤乳豬,但今天桌上擺著的都是他們自己點的心心念念的菜品,又是出自錢佳寧之手,好吃到極致。食客們紛紛伸出筷子夾起自己心儀的菜,很快沉浸在美食裏,一個個都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直到下午兩點,錢佳寧送完最後一批食客後關上了大門,拿著厚厚的一摞錢回到家鎖到箱子裏,轉身出來洗手時意外的發現錢國盛居然在家。


    “爸,你們今天不上班?”錢佳寧洗了手摸了個蘋果啃了一口。


    錢國盛臉上帶了幾分不自在:“廠子效益不好,你媽讓我停薪留職了。”


    “早該辭職了。”錢佳寧的想法和李婉珍一模一樣:“白在廠子耽誤功夫,也不明白您咋那麽有奉獻精神,我還以為你準備把廠子靠黃了才回來呢。”


    李婉珍掀開鍋蓋開了眼裏麵鹵著的肉,拿筷子紮了幾個洞又把鍋蓋蓋上了,扭頭和錢國盛說道:“你看小米也這麽說。這一陣子我帶你出去賣鹵肉,等你上手了我就把擺攤這事交給你,我負責在家鹵肉,順便和小米學廚藝。”


    錢佳寧讚同的點了點頭,隨即又帶著幾分調侃地笑道:“爸,讓你這個主任出去擺攤你不會抹不開麵子吧?”


    “怎麽會呢?”錢國盛溫厚的笑了:“勞動最光榮,職業不分貴賤高低,隻要能靠自己的努力掙錢都是光榮的偉大的。”


    錢佳寧挑了挑眉和李婉珍笑著說道:“你別說這種洗腦式教育有時候也挺有用處的,倒省的我們苦口婆心的勸了。”


    李婉珍臉上滿是笑意:“這哪用勸呀,他看看咱家這日子如今過的這麽紅火就該知道怎麽選擇了。去年這時候我和你爸還數著錢過日子呢,一到過年就發愁,盤算著給你奶的,給你姥的,剩下還要走親戚給孩子們壓歲錢,就我們那點工資翻過來倒過去的怎麽算都不夠,愁的我整宿都睡不著覺。”


    錢佳寧看到自己給家裏帶的改變也滿心喜悅,覺得現在的日子過的特別有盼頭:“等我爸擺攤上手以後你就和我練廚藝,平時在家的時候你也練練切土豆絲蘿卜絲啥的。這還有一年半我就上大學了,到時候家裏的飯館就顧不上了。我想著你跟著我學一兩年,咱就用最笨的方法,一道菜肉多少菜多少調料大火小火的反複的練,就算比不上我的手藝也要比一般小飯館好吃才行。不過到時候定價就不能按照我現在的價格了,你就按照普通小飯館來經營,等我放假期間我在主廚,咱把這飯館經營下去。”


    “至於那鹵肉咱也別停。”錢佳寧咬了口蘋果繼續說道:“過兩天咱歇下來了就去買鋪子去,等來年開年就讓我爸在鋪子裏賣鹵肉,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行!”李婉珍鬥誌昂揚的點了點頭:“其實燉鹵肉也不費事,等每天讓你爸把東西都收拾出來,我給鹵肉調味,他隻管賣就行。”說到這,李婉珍很凶惡地瞪了錢國盛一眼:“我每天給你多少東西都會上稱,晚上我和你對賬,差個塊八毛的就算了,要是多了我可和你算賬,你別想再背著我偷摸給錢國成錢,要是被我發現了我就把你攆回老家去,你看是你娘會要你還是你弟會養你?”


    錢國盛聽了也不生氣,好脾氣的答應下來:“我不會的,我這不已經改了嘛!咱家小米說的對,老三這人就不能慣著,讓他去挖煤幹活挺好。至於老太太……”錢國盛臉上有些悲哀:“她眼裏隻有錢國成是她兒子,我就每月按時給她二十塊錢盡了我的義務就行了。”


    李婉珍絲毫不為老太太不喜歡自己一家難過,她巴不得老太太別疼他們,自己還省心了呢。


    “不過這過年咋整?以前都是在大哥家過,現在老太太在老三家呢,咱去哪兒過年?”李婉珍一想到還有不到十天就過年了頓時有些發愁,如果可以,她恨不得一輩子不見老太太和錢國成一家。


    錢國盛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也和錢國茂商量過了:“大哥讓我們在他家住,三十那天叫老太太和老三一起過去吃飯,吃完飯叫他們回自己家去。初一我們在大哥家呆一天,老太太他們願意過來吃飯就過來,不過來也不叫他們。等初二我們去佳寧她姥姥家,呆一天晚上咱就回家了。”錢國盛說完還有些愧疚:“你看這事鬧的,整的年都過的不像樣。”


    李婉珍立馬說道:“我覺得這樣挺好,能比往年消停不少,以後就按這個來,我一點都不挑。”


    ***


    離過年一天比一天近了,錢小米的店裏的生意也越來越火爆,老顧客趁著年底時間多、手頭寬裕趕緊多去兩趟;普通人家到了年底也有願意拿錢去嚐嚐那傳說中不吃後悔的美味小店,想知道到底能有多好吃;手頭實在緊又注重口腹之欲的,那就一大早來,早餐沒那麽貴,但味道卻一樣美味的讓人讚不絕口。


    胖章說,錢佳寧提升了淄城人民的口味,現在食客們的嘴越來越刁了。


    錢小米的店連淄城飯店都注意到了,更別提其他大大小小的飯店了。有的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飯店無論是口味還是價格都和錢小米的店不是一個檔次的,所以壓根就不關注,反正走的不是一個路子;有的也和胖章似的,總覺得自己手藝好,心裏格外不服想來踢館,可惜錢佳寧專治各種不服,這些人吃了一頓回去就忍不住琢磨,怎麽我做的就不是那個味呢,想不明白第二天又去了,跑的比一般食客還勤快,至於飯店可以先關門兩天,反正也沒多少顧客;更有幾個自己不賺錢就眼紅別人的,特別想找人揍錢佳寧一頓給自己出出氣。結果出去打聽一圈,不但沒人接這活反而自己莫名其妙的被人套麻袋,一個個頓時都消停了。


    對人沒轍,很多飯店的老板就打起了別的主意,來這吃過飯的都知道錢小米的店有一種養生套餐,用的是一種從什麽基地送來的食材,味道特別好。


    這些人琢磨,這手藝學不到可這食材好買呀,所以不少人都打算自家店裏也進這種菜,到時候跟著推個營養套餐,說不定還能賺一筆。


    可這淄城足足有六個區縣,到處都是種地的養豬的,他們壓根就不知道這個什麽蔬菜基地在哪兒。


    幾個認識的湊到一起討論了一下,決定幹脆在錢小米的店門口去堵那送菜的老頭。他們就不信,等找到人了還會買不到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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