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周大郎利落的收拾了蝦,周三嘬嘬牙花子:「這人吶,任你骨頭再硬,多打幾頓,總是會老實的。」


    周大郎權當聽不見,隻自顧悶頭幹活。


    「蝦子好了,這一筐麻辣,這一筐白灼。」


    周三將菸袋磕了磕,別到褲腰帶上,取了門口扁擔,挑上竹筐,跟屋裏婆娘喊了一聲,便走了。


    周大郎的目光,由原本的呆滯,逐漸變得陰沉。


    五年了。


    他離開家已經五年了。


    他永遠忘不了那天,從四麵八方湧來的黑衣人,還有灑落在他們家院子裏的鮮血……


    他被一夥人擄走,青石在後麵追,可那夥人武功高強,青石渾身是血,卻仍然不放棄。


    後來,後來又來了一夥黑衣人,他們纏鬥在一起,他尋了機會想要逃,被一位路過的俠士給救了。


    還來不及感恩,那人便迷暈了他,將他賣去了清館,有之前被綁架的經歷,他並不慌亂,而是伺機跑走了。


    那些人在後麵追,他奮力奔逃,從懸崖跌落。所幸大難不死。


    隻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又身無分文,眼看快要餓死了,他被人牙子給撿走了。


    再醒來的時候,就在周家了。那時,他已經流浪了兩年。


    初到周家,他以為自己遇到了好人家,央求著他們放了他,沒想到,這周三是個暴戾的性情。他將自己關在柴房,日日送些稀粥,隻要保證自己不餓死就成。


    當然,他也不會讓自己吃飽。


    但凡自己動了要逃跑的念頭,便免不了一頓毒打,有幾次險些喪了命。


    周家的老太太倒是個笑麵虎,每每都會給自己處理傷口,勸慰著說幾句好話。開始自己還會感激,求著老太太放了他,可事後,卻會遭到更猛烈的毒打。


    他絕望了,死心了。


    躺在柴房冰冷的地上,想著,若是就這麽死了,他就再也見不到二叔了,也看不到溫玉考秀才,看不到溫淩當俠客,看不到溫瑾長大,也看不到容小姐明媚的笑了。


    那日之後,他像變了個人,每天不再大喊大叫,不再哭求著他們,而是乖乖吃飯睡覺。


    如此堅持了一年多時間,他們才從柴房將他放出來。


    那時的他,隻剩下一身皮包骨,模樣駭人的緊。


    雖然人自由了,可他了解周家人的秉性,也不敢掉以輕心。整日在院子裏幹活,從不踏出院門一步。後來他才知道,這周圍有周三留的碼頭長工看著。幸好他沒有輕舉妄動。


    偶爾聽見周家人聊天,他知道這裏是大楚南部江州府下邊兒一個小漁村,村裏人全靠打漁為生,日子勉強過得去。


    而周三是漕幫底下負責扶風口碼頭的小頭頭,手上倒也有幾分權力。與黎縣樊家的二管家,也能說上幾句話。


    當然,這都是周三灌了幾口馬尿之後吹噓出來的,到底有幾分真假,還有待考證。


    不過大方向終歸是不會錯的。


    於是半年後,他與周三說:「我叔是廚子,拿手菜便是麻辣蝦。你若拿了我的蝦去賣,保準兒賺錢。」


    起初周三不信,可吃了一次溫朗做的蝦,便一發不可收拾。


    周三這人好賭,外頭欠了不少賭債,礙著他是碼頭小頭目,賭場倒沒催的那麽緊。但為了能繼續賭下去,周三什麽錢都賺。


    第二日,便叫著周大郎一起去河裏摸蝦。


    周三這人,目光倒不算短淺,知道這蝦是個長久生意,故而那些酒樓來人買配方,都被他婉轉拒絕了。隻日日往樊家送去一些,便沒人敢惹他。


    「爹,若長久考慮,還是咱們自家做這門生意的好。你與那樊家二管事能說上話,倒不如給他個便宜,算他二成幹股。有人罩著,咱們自家開個小酒樓,也能賺不少銀子。」


    這日周三下工回來,溫朗做了一桌子菜,吃的一家子人滿嘴跑油。


    周三噴著飯粒兒道:「你說的容易,咱們哪有本錢。再說了,做買賣去,我碼頭那攤活計怎麽辦。你可別跟我說生意你來做,小心我打斷你腿!」


    溫朗垂頭道:「碼頭是爹的地盤,在碼頭尋個小鋪麵也不是難事兒。爹在縣裏這麽久,總是有許多回頭客的,倒時一吆喝,自然有人樂意去碼頭那邊兒吃蝦。爹雇個夥計,時不時去瞧上一眼,也不耽擱你做工。」


    怕周三不應,溫朗又道:「等酒樓賺了錢,再往縣裏尋個好鋪麵。娘這肚子也有動靜了,咱自家有生意,總歸能給弟弟留點兒家業不是。」


    周三婆娘一聽還真是這個理兒,周三雖在漕幫,可也是腦袋別在褲腰帶謀生活,她可不想日後兒子也走這條路。於是,纏磨了周三一夜,終於是應了。


    溫朗冷笑著看著一臉神清氣爽的周三。


    現在逃不走,日後總有機會的。他會慢慢等,等著元寶蝦從這小縣城傳出去。


    轉眼已過新年,新春伊始,可不知怎的,今年春日竟一反常態,下起了大雪。北部許多州府,甚至鬧了雪災。


    其中便包括滁州,隨州,閔州。


    秦厲這些日子愁眉不展,畢竟這五年時間,北部六州除了滁州之外,都在他手。


    若不出意外,今年開春後,便打算渡江過江州,這次雪災來的忒惱人。出行不便,耽擱生意且不說,百姓受災,一旦鬧僵起來,他之前的努力,全都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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