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挽歌與秦慕琤走在遊廊上, 秦慕琤刻意落後半步,拉著慕挽歌的手,時刻令她感覺到他的存在。


    歪頭瞧了兩眼,她暗自失笑, 這孩子多半是思念父母親了, 八歲離家,兩年不曾回去過, 這對尋常人家的孩子而言都會覺得難熬, 更何況是自出生起便被父母親捧在手心裏寵著的秦慕琤。


    “琤兒在家時可有玩伴?”


    在她的記憶裏,打從記事起, 除了那時照顧她起居的周大娘外, 直至六歲時才有了玩伴,便是靈璧, 不久後,後常年不在家的父兄又帶來回了綠意。


    再後來沒幾個月,她便上了清源山, 山上師兄們對她極好,因整個師門中便隻有她一人是獨特的。


    上至師長,下至師兄弟皆是男的,身為女子,她自小就被師兄們保護。


    後來沈知闌上山,雖憨厚呆傻,要喚她一聲師姐,但沈知闌也曾保護過她。


    論起來, 沈知闌才是真心實意待她,毫無私心的人。


    聽她忽然問起玩伴,秦慕琤有一瞬失神,隨即搖頭,“爹是家主,又隻有我一個兒子,族中那些叔伯們巴結討好,爭相將子女送到爹麵前,讓爹挑選一個陪我,那時我很開心,有人陪我玩了,可是後來我才知他們其實很討厭我,背地裏還罵我是短命鬼……”


    聞言,慕挽歌一怔,難怪師父說琤兒這孩子不喜與人親近,在山上時幾乎不與師兄弟們來往,性子有些孤僻。


    可唯獨與她親近。


    禹州秦家勢力盤根錯節,秦胥身為家主受人敬仰,自然也受人妒忌。


    身為家主的秦胥隻娶一妻,據說是個孤女,無依無靠,但得秦胥真心相待,隻娶了她一人,雖隻有一個身子孱弱的兒子,可秦胥仍舊扛住壓力未再納妾。


    有父母親寵愛,秦慕琤無疑是幸福的,而他自出生起便是少主,將來會是秦家家主,承受多少榮耀,亦要承受多少忌恨。


    人前對他恭敬,背地裏咒罵嚼舌根。


    慕挽歌不由得想到了洛辰脩。


    秦慕琤將來要應對的是秦家族人,而洛辰脩要應對的明槍暗箭防不勝防。


    瞧秦慕琤黯然的目光,慕挽歌疼惜地摸摸他的頭,輕聲道,“與人為友,貴在真心,若是虛情假意,不要也罷,不值得在意傷懷。”


    “娘親也是這般說的。”秦慕琤頓時展顏,點了點頭,道,“初時有幾分傷心的,漸漸的也無妨了,爹說不必在意別人如何想,我便是我,是他的兒子,將來那些人皆要尊我為主,明麵上他們也隻得笑臉迎我,有委屈也得他們自個兒咽下去。”


    “……”


    仿佛在這一瞬,她才意識到身旁這位可不隻是一個十歲的小少年。


    秦家的少主豈會是一個任人欺負的無能之輩。


    她但笑不語,秦慕琤又道,“可娘說骨肉親情是最珍貴的,若琤兒又兄弟姐妹,定能得真心相待,琤兒亦要待他們好。”


    慕挽歌心下訝異,心道這秦家主母雖出身寒微,卻是個寬容大度有見識的。


    嚴父慈母,再好不過。


    “你娘真好。”


    她有母親愛護是怎樣的感覺,她隻見過別人的母親是如何的,沈知闌的娘沈夫人一顆慈母心,待她亦極好,每回見她皆噓寒問暖……也有如洛王妃張氏那樣的,自私刻薄,隻待親生骨肉疼愛有加。


    秦夫人那樣的,她未親眼見過,無法評判,但從秦慕琤身上瞧見的真誠與純善不會是他父親教的。


    秦夫人是好母親,教兒子從善。


    聽她誇他娘好,秦慕琤是激動的,拉著她的手輕搖,“娘她……娘也甚是喜歡師姐你哦。”


    慕挽歌隻當他隨口那麽一說,並未在意,隻笑了笑,慢悠悠前行。


    方行至遊廊盡頭,便瞧見浩浩湯湯一群宮婢出現在庭院拱門處,走在前麵的正是多日未見的七公主。


    在慕挽歌頓足時,七公主已瞧見了她了。


    “嫂嫂!”


    乍一眼便驚喜喚了一聲,歡喜如輕盈蝴蝶,蹁躚而來,小跑來到她跟前,未及問候便注意到她身旁的秦慕琤,七公主驚訝不已。


    “嫂嫂,這是你的……”


    七公主自是知曉她已無親無故,並不像赫連靜那般蠢,瞧秦慕琤雖長得有幾分像她,可不會輕易亂認。


    秦慕琤亦好奇打量著七公主,憶起方才七公主喚慕挽歌為嫂嫂,頓時揚起討喜的笑臉,親切打招呼,“公主姐姐好,我是秦慕琤,公主姐姐比方才那位赫連公主美多了。”


    七公主一聽到赫連公主幾個字,頓時如炸毛的貓,怒目四下巡視。


    “那個醜八怪竟真的這樣不要臉,在哥哥的府上賴著不走了,人呢?”


    身後一群宮婢垂首不敢應聲。


    秦慕琤遇到知己,笑嘻嘻湊過去,倒是記著禮數,男女有別,他隻輕輕扯了一下七公主的袖口,“公主姐姐,那個醜八怪躲在後院,方才她還想欺負我姐姐來著。”


    這狀告得很及時,正是七公主生氣之時,不曾留意他的稱呼,掠起袖子,憤憤道,“先前在宮中是她逃得快,竟敢來嫂嫂眼皮底下猖狂,看本公主怎麽收拾她。”


    “公主姐姐隨我來,我帶你去找那個醜八怪。”秦慕琤找到幫手,氣勢十足,招呼著七公主往回走。


    七公主拔腿跟上,扶風緊隨其後。


    至始至終如局外人一般瞧熱鬧的慕挽歌一陣無言,瞧著朝後院而去的兩人,失笑搖頭,揚了揚手,輕聲吩咐,“非言、非語,你們跟著去保護好七公主與琤兒,莫要讓他們被外人欺負。”


    聽到吩咐,非言、非語應聲也跟了上去。


    隨七公主而來的宮婢恭敬立在一旁,聽候吩咐,慕挽歌疲憊撫了撫額,朝靈璧擺了擺手。


    “靈璧,你帶她們去見府中管事,先將她們安置,七公主怕是要在府中長住。”


    靈璧領命離去。


    慕挽歌獨自在原地停留片刻,終是啟步前行。


    她先去了洛辰脩的屋,房門是開著的,屋內卻不見人,待她出來時遇到墨隱。


    墨隱忍著笑,低首稟報,“王妃,爺在您屋裏。”


    慕挽歌下意識瞧她了眼隔壁屋,她的房門是關著的,若墨隱不來,她還以為洛辰脩去了書房。


    隻淡淡掃了一眼,她的目光又落到墨隱身上,他手上端藥,是端給洛辰脩的。


    如今洛辰脩無需服藥,這一切是做給外人瞧的。


    “我端進去給他,你且先退下。”慕挽歌伸手接過藥碗,朝她的屋而去。


    推門進去,她抬眼便瞧見笑吟吟立於屏風旁的清雋男子,她神色如常轉身,一手端著藥碗,一手將房門合上。


    未等她轉身,手上的藥碗已被人接過去,一條有力的健臂環住她的腰,後背貼上了溫暖的胸膛。


    “阿挽,我等你許久了……”他抱著她不放,溫熱氣息灑在她的耳後,不遠不近,極其曖昧。


    慕挽歌歪了歪頭,瞧見他手上的藥碗也端得穩穩的,遂才撥開腰上的大手,轉過身與他相對,在他順勢壓下來來時抬手抵住他的胸膛。


    “別鬧。”


    盯著她的臉瞧著許久,洛辰脩勾唇,後退一步,與她拉開了距離,目光仍舊不離她身上。


    慕挽歌不自在地別開臉,越過他往裏走。


    洛辰脩在她身後勾了勾唇,而後端著藥碗又去到屏風處,碗裏的湯藥盡數倒進痰盂內。


    慕挽歌抱臂在一旁觀望,撇嘴道,“與其倒在痰盂裏,還不如倒夜壺裏去。”


    洛辰脩四下掃了一下,並未見她屋裏頭放著夜壺,他又盯著慕挽歌笑,笑得意味深長。


    “阿挽屋中甚是幹淨。”


    慕挽歌白他一眼,轉身回到椅子上坐下。


    洛辰脩將藥碗擱置在桌上,又抬手在鼻前嗅了嗅,麵露嫌棄之色,去到盆架前淨手。


    一時間,誰也沒開口,屋中安靜,隻有他淨手時撥弄的水聲。


    慢條斯理淨手後,洛辰脩來到她麵前站定,彎腰與她對視,逼她先開口。


    慕挽歌招架不住,推了他一把,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洛辰脩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拽了回來,一手固住她的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抿唇凝視。


    “阿挽,明日隨我一起走,將你留下,我不放心。”


    掙脫不得,慕挽歌瞪他,對上他的笑顏,隻得妥協,無奈笑問,“你要帶我去哪裏?”


    “先去禹州,送琤兒回家。”他答。


    慕挽歌擰眉道,“我以為陛下會著急派你去邊關,我手上有慕家軍的兵權……”


    “阿挽,你試著信我可好?”洛辰脩打斷她,固在她腰上的手力道緊了幾分,捏她下巴的手卻鬆開了,改為雙臂環住她的腰身。


    兩人親密緊貼,慕挽歌並未掙紮,順勢倚在他懷中。


    “洛辰脩……”


    “嗯。”


    她喚他,他應了,而後又是一陣沉默,她不說,他不問。


    良久,慕挽歌抬手戳戳他的胸口,極其鬱悶地問,“明明在意,為何不問?”


    “問什麽?”他明知故問。


    她抬眼看他,倏而一笑,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在他嘴角吻了一下。


    洛辰脩低眸凝視她,目光幽深難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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