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花井昭久。”


    “年齡?”


    “64。”


    鬆本做筆記的手抖了一下,哪怕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暫時還是對妖怪的年齡缺少認知。


    “原來你還很年輕啊。”良守坐在一旁說了一句,“但是,一般來說四五十歲的狐妖,也不會像你這麽弱吧?你的體質有問題?”


    “你才有問題!你全家都……”花井在心裏罵道,隻不過他終究是連在心裏都沒敢罵出聲,剛才那個穿著居家服端了兩盤夜宵進來的中年女人讓他看著都有些心驚膽戰,那個女人隻怕已經和族裏的長老不相上下了,還有那隻跟著她遠比自己之前見過的貓又還要恐怖得多的母貓又。


    “你們既然是陰陽寮正經的陰陽師,為什麽現在還要把我捆著?我會好好配合你們的調查!難道你們覺得我還能從這地方逃出去?”花井忍不住說道,他很想說自己是注冊過的妖怪,你們不能這樣對我,但是轉念一想,自己也並沒有那麽“遵紀守法”,他從來都不拒絕偶爾使用一些小手段,可是這必然是被陰陽寮禁止的行為,於是他隻好服軟,“被刻印過符咒的繩子捆住很難受的!”


    “很抱歉,如果隻有我們,我可以放開你,但是現在,不行,畢竟其它人會害怕。”良守聳了聳肩。


    “鬆本警部隻是普通人,所以,還需要你配合一下。”花井看著那個之前濃妝豔抹被自己認為是不良少女的陰陽師對自己開口說道。


    “見鬼了!有你們兩個在,難道我還能對那個中年警察動手?”花井心裏大罵,別說和你們兩動手了,那兩個式神和那隻貓又,哪一個不能按著自己打?你們至於這麽謹慎嗎?


    “這些人你見過嗎?”說著,鬆本把一堆照片放在桌上,然後他緊張地看到照片憑空飛了起來,好像被什麽東西舉著一樣遞到花井麵前。


    雨女拿著照片,飄到花井麵前,露出比自己還像狐狸的狡黠微笑:“小狐狸,有印象嗎?”


    花井的表情表現得比什麽都看不見隻覺得詭異的鬆本更加緊張,他顫抖著看著麵前的小雨坊,當這種恐怖的式神在你麵前露出不懷好意地笑容時,傻子都知道事情不會那麽簡單!


    “我見過!”花井表現得就像是被老師點名的小學生,聲音洪亮態度端正,可惜他沒辦法舉手,更沒辦法起立,“她們都在岩魚接過客!”


    “全都是?”鬆本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過來,這甚至讓他有點忘記了自己審問的是一隻妖怪和那幾張在他眼裏詭異漂浮著的照片。


    “是的,全都是,我記得很清楚!她們都經常去,畢竟岩魚是這附近最熱門的夜店。”花井高聲回答,“隻不過,最近她們都沒來了!”


    “那這幾個呢?”良守和澪又把那幾名女高中生的照片遞了過去。


    “她們,倒不是常客……”花井似乎在努力地回憶,“隻不過,我確實記得見過她們,也是在岩魚,具體的我想想,次數不多,偶爾會去,一開始很生澀,有點類似……,啊不是,就是很生澀,然後後來就逐漸熟練起來了,有時候會和那些客人們一起玩玩什麽的……”


    “你為什麽會記得這麽清楚?”鬆本問道。


    “為什麽記得這麽清楚?”花井很奇怪,他心說我要是說不記得不回答,那不就是撒謊了嗎?對你們撒謊,我還想不想活了?“因為他們很漂亮啊!我絕對不會忘記任何一個見過的美女!”


    說著,他的視線還望澪的方向飄了下,之前在酒吧的時候妝太濃了沒感覺到,現在才發現,這個陰陽師真是個美人……


    “真是本性難移的色狐狸。”良守低聲罵了一句,不過,這家夥怎麽感覺完全長歪了?狐妖的缺點全繼承了,優點一個沒有?


    鬆本很快也意識到了麵前的被審訊者和平時還有些區別,這種事情大概對他來說確實是常態,不需要過度懷疑。


    “那麽,這些女人,有沒有在夜店和什麽人起衝突,或者是有什麽人和他們都有過交集?”鬆本繼續問道。


    “大叔,你是不是從來沒去過夜店,那是夜店啊,誰和誰交流,誰和誰吵架,那是常事,我怎麽會記得那麽清楚?”花井翻了個白眼。


    “可是,你說你記得每一個見過的美女!”鬆本皺眉,“如果有這種記憶力……”


    “可是,和她們有交流,或者有爭執的,很多是男的,我為什麽要記男人?”花井一臉茫然,“男人有什麽用?”


    “……”鬆本沉默了,他說的好有道理,我居然無法反駁。


    “這就是狐妖,這很正常。”良守靠到鬆本耳邊輕聲說道,“這沒什麽可疑的,而且老實說,這家夥大概率也不是我們要找的人,他應該隻是個單純的色狐狸而已。”


    鬆本點頭:“他確實不像是我們的罪犯,因為他……”


    鬆本終究還是沒說出那個蠢字,畢竟他不是陰陽師不怕報複,萬一這狐妖聽到了,之後報複他怎麽辦?


    “好吧,那麽我繼續問你下一個問題。”鬆本決定繼續公事公辦。


    “等等。”花井反而突然開口,“她們,是出什麽事情了嗎?”


    良守有些驚訝地看著那隻狐妖第一次表露出有些傷感的語氣。


    “很抱歉,這涉及案件機密。”鬆本回答。


    “好吧,其實也不難猜,她們死了?被妖怪殺了?”花井看起來是問,其實語氣很肯定。


    “暫時還不能確定,但是,她們失蹤了。”良守說道,同時用眼神示意鬆本不要製止。


    “也是,除了這樣,也沒什麽道理讓陰陽師和警察聯手了。”花井感慨,“這個世界上,純潔美好的東西總是轉瞬即逝的……”


    “???”鬆本一臉懵逼,雖然這麽說那些很可能已經受害的女性有些不好,但是,從事那種職業的人,怎麽樣也不能夠用純潔美好來形容吧?


    “那些,都是非常好的女孩。”花井繼續感慨道,“這種事情本不應該發生的。”


    “……”良守和澪本一時間都有些無語,他們可以理解狐妖對於美好的某些概念和人類不太一樣,可是,好不容易接受了你是個傻子的畫風,怎麽一下子又畫風突變了?


    “其實,如果你們要查,可以去查查老板。”花井的話一下子把所有人從吐槽的欲望中拉回了案件,“這很可能和他有關係。”


    “和岩波東彥有關?”即便是已經對岩波有所懷疑,但是像花井這樣直接提及還是很詭異,岩波那家夥露出什麽破綻了嗎?鬆本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繼續不動聲色的問道,“為什麽?”


    “我,我不知道。”花井乖巧地回答道,“總而言之,就是老板很怪。”


    “那家夥是人類。”良守插話,“他做不到去綁架那些女人,你發現他背後養著什麽妖物了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花井猶豫著吞吞吐吐地說道,“隻不過,我總覺得他身上就好像有什麽東西隔著一樣。”


    “你在岩魚工作了多久?”澪開口改變話題問道。


    “兩年了。”花井老老實實地回答。


    “這些女人,你能記得她們最後一次出現在岩魚是什麽時候嗎?”鬆本問道,“你說你記得她們每一個人,自己記性很好,能記得嗎?”


    “當然。”花井點頭,“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寫下來。”良守揮了下手,捆住花井雙手的繩子立刻脫落。


    花井不滿地看了眼良守,原來就是這家夥把自己綁起來了。


    即使心裏這麽想著,但表麵上他還是極度配合地把所有的時間都寫了下來。


    “嗬,這可真巧。”鬆本看著花井寫下的時間,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現在他也看出來了,這狐狸根本一點威脅都沒有,慫的不行。


    “確實有問題。”良守和澪也看到了花井寫下的時間,另外的女人還沒辦法分辨,但是至少那幾個女高中生,都是在出現在岩魚後的幾天失蹤的。


    “再問你一件事,這幾個女生。”鬆本指著那幾個女高中生的照片,“她們最後出現的時間,幾乎都相隔了五到七天,是不是她們最後出現在岩魚的那一次,岩波都去了?”


    花井連連點頭:“他差不多每一周都會去一次,隻是不一定是哪一天而已,但是,這幾次確實都去了。”


    “知道了,謝謝你的配合。”鬆本說道,“最後一個問題,你知道岩波平時的住址嗎?”


    花井連連搖頭。


    “我,可以走了?”他感覺對方已經沒什麽想要繼續問的了,於是試探著問道。


    “嗯。”良守徹底解開了他身上所有的限製。


    過了片刻,他有些疑惑地看著還端坐在椅子上甚至閉上了眼睛的花井。


    “你怎麽還不走?”他有些疑惑,這腦子有問題的狐狸想幹嘛?不會是真打算賴在他家了吧?


    “啊?你不打暈我或者罩住腦袋讓我不知道這裏的具體地址?”花井睜開眼睛,難以置信地說道。這個陰陽師心黑得狠,用貓又綁架自己,現在肯定在挖坑等自己,我才不上當呢!這附近肯定布置了各種危險的結界,自己就這麽走出去,就算是不死也得脫層皮,他肯定就是想借此警告自己!我才不要吃那種苦頭呢。所以,主動表明配合態度,才能不吃虧。


    我可真聰明。花井心裏略顯自得地想。


    “這是什麽奇怪的愛好?”良守莫名其妙,這狐狸喜歡挨揍?他壓根就沒擔心過這狐狸報複,這種願意乖乖去陰陽寮登記的妖怪,就算是在小地方不那麽遵紀守法,但是在大方向上肯定是很清楚什麽事情能做什麽事情不能做,更有甚者,他之前也仔細檢查了,這狐狸真不行,世界都能吊著他打。


    “他是不是有點太喜歡腦補了……”良守覺得很無語,這狐狸慫的不行,又特別喜歡腦補亂七八糟的東西,又色又懶,真不知道這家夥到底是怎麽樣才能不被他家的長輩打死的……


    “既然你主動提議的話……”不過他也懶得和這家夥解釋什麽,直接飛了張符出去。


    “啪。”花井倒在地上陷入了沉睡。


    “送他回去。”良守衝趴在一邊的黑尾喊了一句。


    黑尾嘴裏嘀咕了幾句,然後現出原形吊著花井的衣服飛了出去。


    “你們真的確定岩波不是妖怪嗎?”鬆本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詭異的情況,幾個小時前,他還覺得自己瘋了,而現在,他甚至已經可以麵不改色地審問一隻狐妖,然後看著貓又在自己麵前變形。


    “那家夥絕對是人類,他身上一丁點妖氣都沒有。”澪非常確定地重複了一句,“但是,人類也並不是沒有特殊的能力。”


    “事實上,即使排除掉那些走了邪道的修行者,依然有太多的辦法能夠讓人類擁有奇怪的能力。”良守補充道,“針對岩波的情況,不出意外的話可能有兩種情況。”


    “第一,岩波和某隻妖怪締結了契約,本身就是某個妖怪收服的手下,在為那隻妖怪工作,岩魚存在的目的,也就是為了幫助那個妖怪挑選獵物。”澪說道。


    “締結契約?”鬆本有些不解,“妖怪為什麽要和人類締結契約?他們不是很強大嗎?”


    說著,他又有點不自信了,剛剛那隻狐狸有點摧毀他心目中妖怪的可怕形象。


    “並不是所有的妖怪都那麽強大,而且最重要的,是很多事情妖怪並不能親自去做。”良守解釋道,“你不要看剛剛那隻狐狸很弱,但是想要變化成人形混進人類社會的天賦,是很多比他強大的多的大妖怪都做不到,更何況即使是變成了人形,大多數妖怪也也沒有辦法完全掩飾自己的某些特征或者妖氣,他們隻要敢出現,結局必然是被陰陽寮的大人物們圍攻殞命,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類代言人就是必不可少的。”


    “原來如此。”鬆本點頭,至於妖怪能夠提供給代言人什麽好處,他根本沒問,這種東西顯而易見,不過,很快他又緊張了起來,“難道說,岩波背後藏著一個非常恐怖的大妖怪?”


    “理論上不會。”澪搖頭,“我遠遠地看過那幾個女高中生失蹤的房間,那裏幾乎沒有殘留什麽太強的妖氣,所以,那隻妖怪應該真的不強。”


    “所以,我更傾向於,某一隻不怎麽強大的妖怪,和岩波達成了協議,雙方各取所需。”良守說道,“這也就是為什麽你們每一次追蹤岩波都無功而返。”


    鬆本恍然大悟。


    “當然了,這並不是唯一的可能。”良守說道,“還有另一個可能。”


    “第二種可能?”鬆本連忙追問。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非常特殊罕見的人群,他們介於人類和妖怪之間,這是一種類似於詛咒的存在,某些妖氣因為各種巧合進入了懷孕的母體,與胎兒融合,影響了未出生的胎兒,這些人,正常的時候與人類毫無區別,但是在因為各種或主動或被動的原因發生變化後,就會變得和任何普通的妖怪毫無區別。”澪解釋道,“這種特殊的存在,一般被稱為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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