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耀同樣笑不出來。
瞎猜？普通人的瞎猜是瞎猜；但是專家的瞎猜，說不定就是基於種種現象的合理推測。
所以，龔耀的臉色也有些發白。投向真紀的視線也變得如同針刺，似乎想從她臉上掩飾不住的快樂中剜出她根本就是在說謊的證明，哪怕隻有一點點也好。
龔耀失望了，真紀麻理臉上的笑意很快融化。像神奇的飛快帶上一張麵具，那種隻有嘴角彎曲可整張臉毫無笑意的表情再度浮現。
不過，這樓梯確實是個生動的例子，至少龔耀心中對何為怪異又了個大概的認識。
所謂怪異，就是與尋常世界相比，遵循著另一套規則的東西！
為什麽不能理解怪異？準確的說，是不要去深究一個怪異發動後，其擁有效果的具體原理。比如這樓梯，誰能說出多處的兩級台階在哪裏，為什麽在樓梯之外久無法觀測，上樓梯所用的時間究竟是哪裏的時間？
人類甚至連時間的本質都沒摸到！
龔耀抿嘴，看了一眼上方正嚐試不走樓梯便下來的齋藤。感覺自己就像古時的草藥師，知道一種藥可以治病，但不知道它為什麽能治病，不知道藥的用法究竟正不正確，產生作用的究竟是哪個部位。
聽說古人用藥，鬧過把藥本身扔掉，轉而服用沾著其殘渣的部位的笑話，自己想要運用怪異，會不會也出這樣的笑話？
……運用怪異？
龔耀收回目光，轉視一旁背著手的真紀：“神社究竟是一種什麽組織？”
“壟斷運用怪異的方法，並運用怪異達成種種奇跡的組織就是神社。”
“巫女又是什麽？”
“怪異大多有副作用，能承受副作用並運用靈巧運用怪異的就是巫女，”真紀聳肩：“同理，神社當中也有許多神官。隻是按照統計上看，女性遇到怪異的可能性稍大，而主動遇上的怪異……說不定就是最適合那個人的怪異。既然最合適，那副作用也相對小些。”
主動遇上的就適合？笑話，龔耀想笑，難道自己和那泥頭車很般配？
但他終究是沒有笑出口。
此時，“咚”的一聲，齋藤總算從高處落地。他身手不錯，落地也隻是一個踉蹌，顯然沒有受傷。龔耀上去扶了一把，麗香看起來也想去，但最終卻隻是別過了視線。
把齋藤扶起，龔耀又看了一眼麗香，又些想不通這對父女的關係為什麽看起來如此別扭。再開口時，卻是接下來行動的關鍵：
“那麽，如何收容一個怪異？”
真紀轉頭，這次她虛假的笑容上帶了一絲認真：“找到怪異遵守的規則，然後，利用這個規則。隻要證明能利用那個怪異，保證怪異不會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發動，就算收容成功。當然，這次考試自衛隊也會待命。如果事態失控，他們會接到把怪異物理消滅的命令。隻是這樣，就意味著所有人都失敗了，沒有贏家。”
龔耀點頭，找到和利用規則？有意思。
他捏著下巴，思索著競爭樹巫女的考題。幾秒鍾後，卻是冷笑了一聲：“等等，怪異遵守的規則會改變嗎？”
“絕對不會，不如說怪異若是違反了它本身的規則，就意味著它自身的崩解。”
這樣，那競爭樹巫女的考試可有個再明顯不過的漏洞了。
“我記得這次我們需要收容的怪異之前是從樹神社跑出來的吧？”龔耀眯起眼睛：“那麽，這怪異的規則不是應該早就被樹神社摸透了？森口桃枝死後，是哪家整理的樹神社的遺產？”
整理樹神社遺產的人能發現走脫了怪異，那一定整理過樹神社擁有的怪異名錄。再過清點，那走脫的怪異別說是其遵守的規則，恐怕連底褲都被泄漏的一幹二淨。
“不參與這件事的幾家神社聯合整理的，”真紀隻是微笑：“不過，其中當然藏著蛇神社的人。”
啊這。
看來樹神社是被吃幹抹淨了。其所留存的怪異名錄對樹神社來說原本一定是機密中的機密，但現在已經成為了諸家神社眾所周知的消息。
“那跑脫的怪異的信息是公開的嗎？”龔耀有些不甘心。
“當然不是，就連整理遺產的人裏有蛇神社的臥底也是我打聽到的，”真紀麻理伸出食指，點在唇上：“不如你去和輝一郎大人打聽打聽，說不定他一高興就告訴你了。”
“哈。”
無視掉真紀的說笑，龔耀再一次確認了輝一郎所掌握的力量有多強。身為宮城家長子，他握著的權柄肯定比“宮城耀”多得多，又有傳承狀況良好的蛇神社的全力輔助，甚至連考試題目都提前知曉。
而自己這邊呢？
雖然有白井議員的協助，但之前已經想通議員押寶不會隻押在麗香身上。他的協助說不定得打個對折。更何況現在還摸不準白井究竟在哪邊壓的更多。
至於眼前的真紀麻理？
嘿，她還是輝一郎的助手。麵對背叛過的人，就不要期望她能有多大的助力。
……簡直是毫無勝算。龔耀歎氣，若不是指環冥冥中給他的感覺，他才不會對白井議員的提議動心。
等等，指環？
龔耀皺眉，偏頭看向麗香，這似乎是自己和她的第一次對話：“森口的那枚指環，在你手上嗎？”
“在的，在她手上。”
麗香把眼睛別到一邊，回答的卻是真紀：“各個神社的指環……怎麽說呢，很玄乎。那是一種契約，或者……某類型的怪異香餌。神社的1800年搜集種種怪異，每個怪異的規則都微妙的與另一個怪異相平衡。就像個勉強穩定的天平一樣。這指環是像一種鑰匙，更像不穩定天平的杠杆中心。”
不穩定的天平？真是個奇怪的比喻。此時此刻，龔耀隻對她的後半句話感興趣：
指環是怪異的香餌？
他恍然，怪不得麗香這個指環暫時的持有者會被當作候選人之一。麗香分明是個台麵上的誘餌。沒有這個指環的持有者，自樹神社中跑脫的怪異或許根本不會現身。
那麽，自己持有的指環呢？龔耀恍惚間覺得它也處在天平杠杆的中心。隻不過兩邊不止有微妙平衡的怪異，還連通著現在與過去。
可現在，同一個時空中，兩枚本該是同一個的指環交織存在，其中一枚來自過去。難道……這天平脆弱的平衡已經在漸漸傾斜了？
心中有什麽思路一閃而逝，龔耀沉思。漸漸的竟然覺得自己不是全無勝算。隻是，還有事情需要確認。
“對了，不是還有個狐神社嗎？他們知不知道考題中怪異的底細？”
”我想，大概是不知道的。”真紀搖頭，語氣帶上了一絲罕見的不確定：“狐神社是一間相當特殊的神社。”
“說說看？”
“狐神社曆史最悠久，但不是最古老的神社，黃神社才是。後者建立前它就存在，是一直遊離在神社體係之外的另一股力量。直到600年前其力量衰微，才不得不並入了神社體係，”真紀停了一會兒，語氣當中帶了點揶揄：“所以，對諸家神社來說，狐神社終究是外人。還有傳言，它最初的最初是妖魔建立的呢。”
怎麽又多了個妖魔？龔耀覺得有些頭疼。不，等等，用怪異來思考的話，“妖魔”或許是掌握了怪異卻為非作歹的人得到的蔑稱，又或者……是本身便有思想有意識可以與人溝通的怪異？
無論怎樣，隻要所謂狐神社形單影隻，那麽它們或許就是可以爭取的盟友。龔耀看著一邊假笑著的真紀，自己的這個結論是不是她的刻意誘導？
嘿，是又如何？反正一個現成的盟友就擺在那裏，不去試試看怎麽知道？
假笑著的真紀向注視他的龔耀回以溫柔的視線。龔耀咧嘴，恍然間居然覺得他和真紀之間居然出現了一種吊詭的默契。龔耀知道她在算計，她也知道自己的算計已經被龔耀知道。
正如兩隻在枝頭揮舞肢節的蜘蛛，其視線中的默契是它們共同編織的蛛網。就是不知道哪隻蜘蛛會被對方吞掉。
等等，龔耀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自己和真紀麻理的謀劃全是為了篡奪樹神社，而表麵上的樹巫女候選人呢？
他轉頭，向齋藤麗香投去視線，就像蜘蛛向一隻小小的黃鸝噴吐蛛網。
但麗香卻是向後退了一步：“你叫……真紀？你讓我跟來，我來了，就這樣麽？”
“你和其他幾家人倒是一點區別都沒有。而我的答案還是一樣，就是我可從來沒說過我想當什麽樹巫女！”
麗香說完，徑直轉身，把封印著怪異樓梯的門一摔。她拒絕的聲音尖利，就像黃鸝能輕鬆啄斷蛛絲的喙，又像受驚的貓兒自嗓子深處傳出的“嘶哈”，伴隨著門關閉的聲響，她就這樣揚長而去。
瞎猜？普通人的瞎猜是瞎猜；但是專家的瞎猜，說不定就是基於種種現象的合理推測。
所以，龔耀的臉色也有些發白。投向真紀的視線也變得如同針刺，似乎想從她臉上掩飾不住的快樂中剜出她根本就是在說謊的證明，哪怕隻有一點點也好。
龔耀失望了，真紀麻理臉上的笑意很快融化。像神奇的飛快帶上一張麵具，那種隻有嘴角彎曲可整張臉毫無笑意的表情再度浮現。
不過，這樓梯確實是個生動的例子，至少龔耀心中對何為怪異又了個大概的認識。
所謂怪異，就是與尋常世界相比，遵循著另一套規則的東西！
為什麽不能理解怪異？準確的說，是不要去深究一個怪異發動後，其擁有效果的具體原理。比如這樓梯，誰能說出多處的兩級台階在哪裏，為什麽在樓梯之外久無法觀測，上樓梯所用的時間究竟是哪裏的時間？
人類甚至連時間的本質都沒摸到！
龔耀抿嘴，看了一眼上方正嚐試不走樓梯便下來的齋藤。感覺自己就像古時的草藥師，知道一種藥可以治病，但不知道它為什麽能治病，不知道藥的用法究竟正不正確，產生作用的究竟是哪個部位。
聽說古人用藥，鬧過把藥本身扔掉，轉而服用沾著其殘渣的部位的笑話，自己想要運用怪異，會不會也出這樣的笑話？
……運用怪異？
龔耀收回目光，轉視一旁背著手的真紀：“神社究竟是一種什麽組織？”
“壟斷運用怪異的方法，並運用怪異達成種種奇跡的組織就是神社。”
“巫女又是什麽？”
“怪異大多有副作用，能承受副作用並運用靈巧運用怪異的就是巫女，”真紀聳肩：“同理，神社當中也有許多神官。隻是按照統計上看，女性遇到怪異的可能性稍大，而主動遇上的怪異……說不定就是最適合那個人的怪異。既然最合適，那副作用也相對小些。”
主動遇上的就適合？笑話，龔耀想笑，難道自己和那泥頭車很般配？
但他終究是沒有笑出口。
此時，“咚”的一聲，齋藤總算從高處落地。他身手不錯，落地也隻是一個踉蹌，顯然沒有受傷。龔耀上去扶了一把，麗香看起來也想去，但最終卻隻是別過了視線。
把齋藤扶起，龔耀又看了一眼麗香，又些想不通這對父女的關係為什麽看起來如此別扭。再開口時，卻是接下來行動的關鍵：
“那麽，如何收容一個怪異？”
真紀轉頭，這次她虛假的笑容上帶了一絲認真：“找到怪異遵守的規則，然後，利用這個規則。隻要證明能利用那個怪異，保證怪異不會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發動，就算收容成功。當然，這次考試自衛隊也會待命。如果事態失控，他們會接到把怪異物理消滅的命令。隻是這樣，就意味著所有人都失敗了，沒有贏家。”
龔耀點頭，找到和利用規則？有意思。
他捏著下巴，思索著競爭樹巫女的考題。幾秒鍾後，卻是冷笑了一聲：“等等，怪異遵守的規則會改變嗎？”
“絕對不會，不如說怪異若是違反了它本身的規則，就意味著它自身的崩解。”
這樣，那競爭樹巫女的考試可有個再明顯不過的漏洞了。
“我記得這次我們需要收容的怪異之前是從樹神社跑出來的吧？”龔耀眯起眼睛：“那麽，這怪異的規則不是應該早就被樹神社摸透了？森口桃枝死後，是哪家整理的樹神社的遺產？”
整理樹神社遺產的人能發現走脫了怪異，那一定整理過樹神社擁有的怪異名錄。再過清點，那走脫的怪異別說是其遵守的規則，恐怕連底褲都被泄漏的一幹二淨。
“不參與這件事的幾家神社聯合整理的，”真紀隻是微笑：“不過，其中當然藏著蛇神社的人。”
啊這。
看來樹神社是被吃幹抹淨了。其所留存的怪異名錄對樹神社來說原本一定是機密中的機密，但現在已經成為了諸家神社眾所周知的消息。
“那跑脫的怪異的信息是公開的嗎？”龔耀有些不甘心。
“當然不是，就連整理遺產的人裏有蛇神社的臥底也是我打聽到的，”真紀麻理伸出食指，點在唇上：“不如你去和輝一郎大人打聽打聽，說不定他一高興就告訴你了。”
“哈。”
無視掉真紀的說笑，龔耀再一次確認了輝一郎所掌握的力量有多強。身為宮城家長子，他握著的權柄肯定比“宮城耀”多得多，又有傳承狀況良好的蛇神社的全力輔助，甚至連考試題目都提前知曉。
而自己這邊呢？
雖然有白井議員的協助，但之前已經想通議員押寶不會隻押在麗香身上。他的協助說不定得打個對折。更何況現在還摸不準白井究竟在哪邊壓的更多。
至於眼前的真紀麻理？
嘿，她還是輝一郎的助手。麵對背叛過的人，就不要期望她能有多大的助力。
……簡直是毫無勝算。龔耀歎氣，若不是指環冥冥中給他的感覺，他才不會對白井議員的提議動心。
等等，指環？
龔耀皺眉，偏頭看向麗香，這似乎是自己和她的第一次對話：“森口的那枚指環，在你手上嗎？”
“在的，在她手上。”
麗香把眼睛別到一邊，回答的卻是真紀：“各個神社的指環……怎麽說呢，很玄乎。那是一種契約，或者……某類型的怪異香餌。神社的1800年搜集種種怪異，每個怪異的規則都微妙的與另一個怪異相平衡。就像個勉強穩定的天平一樣。這指環是像一種鑰匙，更像不穩定天平的杠杆中心。”
不穩定的天平？真是個奇怪的比喻。此時此刻，龔耀隻對她的後半句話感興趣：
指環是怪異的香餌？
他恍然，怪不得麗香這個指環暫時的持有者會被當作候選人之一。麗香分明是個台麵上的誘餌。沒有這個指環的持有者，自樹神社中跑脫的怪異或許根本不會現身。
那麽，自己持有的指環呢？龔耀恍惚間覺得它也處在天平杠杆的中心。隻不過兩邊不止有微妙平衡的怪異，還連通著現在與過去。
可現在，同一個時空中，兩枚本該是同一個的指環交織存在，其中一枚來自過去。難道……這天平脆弱的平衡已經在漸漸傾斜了？
心中有什麽思路一閃而逝，龔耀沉思。漸漸的竟然覺得自己不是全無勝算。隻是，還有事情需要確認。
“對了，不是還有個狐神社嗎？他們知不知道考題中怪異的底細？”
”我想，大概是不知道的。”真紀搖頭，語氣帶上了一絲罕見的不確定：“狐神社是一間相當特殊的神社。”
“說說看？”
“狐神社曆史最悠久，但不是最古老的神社，黃神社才是。後者建立前它就存在，是一直遊離在神社體係之外的另一股力量。直到600年前其力量衰微，才不得不並入了神社體係，”真紀停了一會兒，語氣當中帶了點揶揄：“所以，對諸家神社來說，狐神社終究是外人。還有傳言，它最初的最初是妖魔建立的呢。”
怎麽又多了個妖魔？龔耀覺得有些頭疼。不，等等，用怪異來思考的話，“妖魔”或許是掌握了怪異卻為非作歹的人得到的蔑稱，又或者……是本身便有思想有意識可以與人溝通的怪異？
無論怎樣，隻要所謂狐神社形單影隻，那麽它們或許就是可以爭取的盟友。龔耀看著一邊假笑著的真紀，自己的這個結論是不是她的刻意誘導？
嘿，是又如何？反正一個現成的盟友就擺在那裏，不去試試看怎麽知道？
假笑著的真紀向注視他的龔耀回以溫柔的視線。龔耀咧嘴，恍然間居然覺得他和真紀之間居然出現了一種吊詭的默契。龔耀知道她在算計，她也知道自己的算計已經被龔耀知道。
正如兩隻在枝頭揮舞肢節的蜘蛛，其視線中的默契是它們共同編織的蛛網。就是不知道哪隻蜘蛛會被對方吞掉。
等等，龔耀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自己和真紀麻理的謀劃全是為了篡奪樹神社，而表麵上的樹巫女候選人呢？
他轉頭，向齋藤麗香投去視線，就像蜘蛛向一隻小小的黃鸝噴吐蛛網。
但麗香卻是向後退了一步：“你叫……真紀？你讓我跟來，我來了，就這樣麽？”
“你和其他幾家人倒是一點區別都沒有。而我的答案還是一樣，就是我可從來沒說過我想當什麽樹巫女！”
麗香說完，徑直轉身，把封印著怪異樓梯的門一摔。她拒絕的聲音尖利，就像黃鸝能輕鬆啄斷蛛絲的喙，又像受驚的貓兒自嗓子深處傳出的“嘶哈”，伴隨著門關閉的聲響，她就這樣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