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蓮生的嘴巴在貼近寧缺脖頸間之時,一截雪亮的刀尖從蓮生大師的胸前刺入,直接將他身體捅了個對穿。


    捅進去,還不會死,但若是拔出來....


    宮殿中間,兩道身形緊貼一起,一個拚命往外拔刀,另一個卻拚命的拉住對方的身軀,兩人僵持不下,宛如兩塊磁鐵般,場中陷入一陣沉寂!


    “嘎吱,嘎吱”,鋼刀卡在骨頭間一點點的來回移動著,蓮生的神情慢慢變了,


    他的眼中開始出現一絲絕望的情緒,短短數息之間,在浩然劍意的洗練之下,寧缺身上的氣息濃厚了數倍,甚至數十倍,此刻,他雙眼泛起一絲異樣的亮光!


    “噗,”鋼刀離體,並沒有想象中那鮮血狂噴的場麵出現,蓮生的血已經流幹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奇怪的液體、


    “你居然能承受浩然劍意?”蓮生神情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情緒,怔怔的看著寧缺,想哭又想笑,“入魔了,原來你已經入魔了,”


    “書院,果然是一個被上天詛咒的地方,軻浩然入魔了,你也入魔了,你們都會死,都會死!”


    寧缺咧開嘴,笑道:“那又如何,終究是你先死!”


    蓮生不語,盤腿坐下,雙手結起蓮花印,身上再度出現那股慈悲之意,


    “不錯,終究是我先死,原以為我會恐懼死亡,到了這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並不怕死,枯坐數十年,最後一道禮物,便送給你吧!”


    “若是你能遇見林霧,誒,算了...”


    蓮生聲音越來越輕,百年修為化作光明大放,引動此間元力,衝向寧缺身軀!


    渾厚的元力分成兩道旋風,一股沒入寧缺的身軀,感受到那無比渾厚的力量不斷湧入身軀,沉默片刻,寧缺澀聲道:“浩然正氣,竟然真是魔功!”


    浩然劍法是書院小師叔所創的絕學。


    寧缺並不知道,真正的浩然劍法其實分為兩部分,浩然劍跟浩然氣。


    浩然氣便是那些劍意,


    劍意衝入身軀之後,將他雪山氣海劈出一條寬闊無比的通道。


    渾厚的天地元氣在他體內自成一方天地,即便是他不想修煉,隨著他的呼吸,天地元氣也會源源不絕的湧入身體。


    這種強行掠奪天地元氣的功法,不正是魔功嗎?


    連接遭受重創,寧缺的身體已經瀕臨崩潰,


    此時沒有了外在威脅,寧缺完全放鬆下來,但是,他的精神一直緊繃著。


    理智所帶來的恐懼混著傷勢強烈襲來,讓他痛苦焦慮無法自安,甚至來不及去思考怎樣離開魔宗山門,痛苦地皺著眉頭,惘然不知該如何麵對以後的人生。


    從夫子傳人搖身一變成為人人喊打的魔道中人,寧缺隻覺得自己嘴唇幹澀,心中方寸大亂。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如果我接受了浩然劍意,就會入魔。”寧缺看著不遠處的方緒,終究還是問了出來。


    方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最終話平靜的說道:“是神是魔真的有這麽重要嗎?”


    “我們都來自於同一個地方,比起這個世界上所謂的正義邪惡,我們看過的不是更多嗎?”


    “寧缺,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手執正義之劍,就算是魔功,也可為正道。”


    “正與邪,隻不過是世人無知罷了。”


    方緒左手揚起,一抹熾熱青色光線躍然於指尖,濃鬱的生命氣息令人宛如沐浴在生命的海洋之中。


    隻是深深呼吸一口,寧缺便驟然警覺,身上的傷勢於此刻竟然恢複了大半...


    看著寧缺一臉享受的模樣,方緒再次將他右手舉起,


    “轟”的一聲,一股炙熱氣息油然而生,此刻,在方緒指尖躍起的,卻是一抹邪氣十足的黑色焰火。


    那抹焰火緩緩跳動,隨著方緒的手勢,兩抹光線於天空相交,青色與黑色互相交融,那便是死亡與重生的蛻變。


    正與邪,善與惡,兩道光芒融合之後,便是光明。


    光明不是純潔,不是毀滅,而是包容,包容所有一切...


    “難怪您說蓮生不懂魔道相融,原來,這才是光明。”


    感受著純潔的光明氣息氤氳升起,灑滿整片空間,寧缺仿佛看懂了....


    斑駁石牆上的浩然劃意飄落,漠然繚繞在他無知無覺的身體上,


    天地氣息灌入的速度變得非常緩慢,卻還在繼續,而且看上去隻要他活著便將永遠這樣繼續下去。


    感受著識海被元氣一點一點的填滿,感受著無比強大的力量從心底升起,恍惚間,寧缺仿佛又再度看到登山時那個詭異的畫麵。


    黑夜與白天,他選擇了黑夜,那麽,入魔與成佛?


    寧缺靠著牆壁,喃喃道:“隻要是能活下去,魔與佛又有什麽關係,”


    “無論這個世界變成什麽樣子,我沒變就行了...”


    啪啪啪,方緒鼓掌道:“這不就對了,既然你明白不忘初心,方得始終的道理,怎麽還執著於自己的力量是正還是邪?”


    寧缺眼前一亮,掙紮著站起身子,朝方緒躬身道:“多謝指教。”


    方緒微微頷首,道:“這是你自己悟到的,與我無關。”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看來,我們也是時候說分別了,再會...”


    說完這句話,宮殿中那充沛的天地元氣仿佛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號召著,不斷凝集於方緒的身側,虛空震蕩,陡生漣漪。


    在那無數天地元氣凝集的空間中,一條平滑的通道出現在方緒跟比比東的眼前。


    這條通道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見的,至少,眼下癱在地上的這三個人便無法看見。


    即將踏入空間通道,方緒頓住身形,仿佛想起了什麽,右手一動,將一件東西扔給寧缺,道:“對了,這件東西是你大師兄不小心掉了的,看到他的時候,記得把這東西還給他。”


    寧缺下意識的接過東西,剛抬起頭,卻見方緒長袖一揮,身形瞬間消失不見了。


    寧缺登時一愣,原以為方緒不過是知命巔峰左右的修行者,此刻,看他能自由出入空間通道,寧缺這才發現,這位老鄉,居然是超脫五境之上的大修行者。


    歎了口氣,寧缺收起豔羨不已的目光,看向手中的物件,失聲道:“這,這莫非便是天書日字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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