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裏,湯瑪斯渾身酸痛的躺在床上,他和他的表哥表姐在倉庫忙了一晚上,艾德裏克爽朗的的笑聲,溫蒂的抱怨聲以及那個討厭的伊諾嘲諷的笑臉反複在他腦中回放。他原本以為伊諾是這裏最能了解他感受的人,因為他是安德魯的養子,他們的立場幾乎相同。


    但是他錯了,他問起伊諾你為什麽能在這裏安心生活時,伊諾略帶嘲諷意味地會反問,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安心生活?我有踏實勞動,為公爵大人做出貢獻,沒有白吃糧食,更不會莫名其妙的冒出逃走的想法。


    逃走……這個詞用得真好,他想道,這裏對他而言卻是跟監獄一樣。但是隨即他又開始斟酌起在餐廳時安德魯對他說的話,不要再去問父母的事情了,不要再問了……思緒開始慢慢模糊起來,湯瑪斯進入了夢鄉。


    當湯瑪斯被叫醒時,窗外的陽光已經撒到了他的臉上,艾德裏克站在床前,扔了一把弓到他身上說道“快起來了,精力過剩的少爺,該是時候出去透透氣了。”到底誰才精力過剩?抱著這個疑問湯瑪斯極不情願的起了床,大腿的肌肉依舊很酸痛。在匆匆的吃過一頓早餐後,艾德裏克帶著溫蒂和湯瑪斯出門準備狩獵了。


    “就你們三個人?”出門的時候他們遇到了伊諾。


    “是的,我們就在附近山裏轉轉。”艾德裏克揚了揚手中的弓,這隻是一支隨處可見很普通的弓。


    “好吧,注意安全,不要離道路太遠。”伊諾皺起了眉頭,“我給你們安排幾個護衛吧?”


    “沒有那個必要,伊諾,讓所有人都在原有的崗位上吧。”艾德裏克打斷道“我們不會走的太遠的,說不定我能帶回一頭野豬來給晚餐加道菜。”


    “我非得一起去嗎?”溫蒂不情願的問道,“我討厭打獵……”


    “當然,我們少一個牽馬的人。”隨後艾德裏克便收到了一個來自他妹妹的白眼。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們並沒有離大路太遠,艾德裏克一路上都在聲稱自己今天一定要打到一頭野豬,隨後便被溫蒂反駁說他打獵除了兔子沒打回來過別的東西,其次,她說:“就算你成功獵到野豬,我們也沒辦法帶回去,我們隻騎了馬,沒有駕馬車。”


    “那我們看看能不能獵到狐狸。”艾德裏克摸了摸下巴,同時四處張望了起來,“正好能給你做一條新披肩。”


    然而溫蒂並沒有因為這番話感到高興,反而用一臉厭惡的眼神看著他。


    “怎麽了,就因為我們家族的徽章是狐狸嗎?”艾德裏克聳聳肩“要知道渡鴉群島上的桑德曼家族的家徽可是烏鴉,但他們喜歡用烏鴉的毛裝飾盔甲,你知道嗎?大占星師有一件黑色鬥篷,是用烏鴉的羽毛做的,披上之後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大烏鴉。”


    “是啊是啊,你要再敢去渡鴉群島的話。”溫蒂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康拉德公爵會把你大卸八塊然後丟到海裏喂魚。”


    在確定了艾德裏克完全沒有打獵的天賦和追蹤獵物的技巧後,湯瑪斯已經對這次狩獵完全失去了興趣,但是溫蒂說的故事勾起了他另外的興趣,他問道“為什麽渡鴉群島的公爵這麽討厭他?”


    “我不知道我親愛的哥哥是愛情衝昏了頭腦還是想證明無用的勇氣。”溫蒂略有深意的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他居然在我們訪問渡鴉群島的某個夜晚,徒手爬上了海望港最高的建築——大天文台,去與那位幽禁在裏麵的美麗黑發公主幽會去了,所以你明白了他是怎麽知道大占星師有一件漂亮的黑鬥篷了嗎?”


    湯瑪斯沒憋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呢?”他問道。


    “然後?”溫蒂瞥了一眼身邊一臉尷尬的艾德裏克,見他似乎並沒有要阻止她繼續說下去的意思,“第二天正好是康拉德公爵的生日,艾德裏克和公爵大人的女兒一起給他送了一份大驚喜呢。”


    “他當時聲稱要絞死我,之後再某位美麗的黑發公主的再三求情下,他改口說以後要是再在渡鴉群島看到我,就把我切碎了喂魚。看來我得等那老家夥死了以後才能再次拜訪渡鴉群島了。”艾德裏克假裝非常遺憾的樣子說道。


    “那既然你都能這樣冒險的去見那位,額……公主?為什麽不直接向她求婚呢?”湯瑪斯不解的問道


    “這個世界上並不是什麽事情都那麽如願的”艾德裏克無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吟遊詩人甚至為他們故事編寫了一首詩歌來歌頌勇氣和愛情”溫蒂笑的更歡了,但馬上她又故作恐怖地說,“不過據說那位吟遊詩人被康拉德公爵拔掉了舌頭,至今還關在他城堡的地牢裏。”


    聽到這,湯瑪斯不禁打了個哆嗦,看來這是一位脾氣並不是太好的公爵,“說實話,我覺得聽你們講這些事情,比打獵有意思多了。”


    “到底是個孩子”溫蒂用小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嘟囔了一句,隨後她對艾德裏克說,“我們能回家了嗎?我覺得你以後要是靠打獵來養家糊口的話,我們遲早會餓死的。”


    艾德裏克無力的攤著手,眼神中透露出不甘心,他說:“我倒是覺得是我們離道路太近了,野獸不會靠近,算了,我們回去吧,不過又要被……”


    話還未說完,艾德裏克警覺的望向樹林的另一側,因為他聽到從那裏傳來了清楚的樹枝被踩斷的聲音,以及灌木被摩擦發出的沙沙聲,他朝那個方向走了一小步,把溫蒂和湯瑪斯護在身後,把手放到腰上佩劍的劍柄上。


    “怎麽了?”溫蒂的聲音有些略帶顫抖,她拉著湯瑪斯朝他哥哥的背後走近了一些,略過艾德裏克的肩膀,她看到一個頭發蓬亂,衣衫襤褸的男人從樹後走出來,不,不是一個人,是好幾個人,同樣衣衫襤褸,最可怕的是,他們有的人手中拿著匕首,有的拿著木棍。


    “你們是什麽人?”艾德裏克毫不遲疑的把劍拔出來


    “看不出來嗎,公子哥?”為首的是個長著麻子臉的男人,他惡狠狠的瞪了艾德裏克一眼。


    “這裏是艾維利亞公爵安德魯·弗洛斯特的領地,我是他的兒子——艾德裏克·弗洛斯特,我命令你們離開!”艾德裏克毫不示弱,用劍尖指向麻子臉男人。


    “我們對你沒興趣,把那個小鬼交給我們。”麻子臉男人用手指指了指艾德裏克身後的湯瑪斯,隨後又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看了一眼溫蒂。


    “我看你們是失心瘋了,我們要是掉了一根頭發,父親會剝了你們的皮!”溫蒂躲在艾德裏克身後,手緊緊的攥著艾德裏克腰部的衣服,顫抖的語調讓這話缺乏力量。


    “如果我付給你們一些錢,你們願意離開嗎?我帶了一些銀幣,夠你們這群無賴用上一陣子了。”艾德裏克說道。


    麻子臉男人輕蔑的笑了笑,說:“別開玩笑了,公子哥,用這個小鬼我們能換到用不完的金幣!”


    “那就看你們能不能活著用到這些金幣了!”艾德裏克威脅道。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溫蒂從來沒有覺得什麽時候像現在這麽害怕過,但是她還是擋在湯瑪斯身前,小聲安慰著他。艾德裏克和那個麻子臉男人一直在對峙著,那群暴徒們似乎誰都不想第一個上,這毫無疑問會被艾德裏克用手中的劍刺死,但再之後他們一擁而上,結局就不好說了。


    之後的事情超乎溫蒂的想象,在她混亂的記憶中,那個麻子臉男人的忍耐力好像到了極限,隻見他揮了揮手,一名暴徒突然從側麵看不到的樹木後現身朝他們衝了過來。她被歹徒手中的利器砍中,之後大腦便一片混亂,艾德裏克的喊叫聲與歹徒的慘叫聲混在了一起。她記得艾德裏克叫喊著讓她帶著湯瑪斯往大路方向跑,她做到了,但是她最後暈倒在了路邊。


    再次睜眼時,她看到的是她父親的臉,她顫顫巍巍的用手指向逃來的方向,費盡全身力氣說出了她哥哥的名字,便又一次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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