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秋月一聲“方恨餘”,好比在蕭寧和楚月耳前響了一個炸雷,兩人不由得脫口道:“瑞琰哥哥!”


    聽了瑞琰兩個字方堂主也是頓了一頓,猛抬起頭來,麵目猙獰得道:“我叫方恨餘!”


    “瑞琰哥哥!”蕭寧好像沒聽到他的咆哮一般,上前一步留著淚道,“七八年了,終於找到你了!餘伯伯……”


    “不要和我提他!我叫方恨餘,方恨餘!”聽到餘方舟,方恨餘拚命的掙紮起來,力氣之大狄大護法險些拽不住他。


    “餘伯伯他……”蕭寧低著頭,隻當沒看見他,聲音都哽咽得道,“他臨去之時曾說過,讓我找到瑞琰哥哥,讓我替他給你道個賺,說他終究是做父親的,實在是張不開這個口。”聽了這話方恨餘忽然間安靜了下來,雙目癡癡得望著前方,眼淚竟然流了出來。


    蕭寧再上前兩步,雙膝著地向他叩了個頭,把紫金龍頭槊高舉過頂道:“餘伯伯和我說過,破天槊法是餘家祖傳,此槊更是集餘家三代之功而成,今日見著瑞琰哥哥了,理應由你收回去。”


    哪知這話一出囗,方恨餘忽然又暴怒了起來,飛起一腳將龍頭槊踢出老遠,口中喝道:“誰要你的槊!誰是他的兒子!我立誓要破盡這套槊法!我要殺了你!殺了你世上就再也沒有餘家槊了!”說著手臂用力一擰,隻聽筋骨咯嘣直響,力氣之大就像要硬生生折斷了一般。狄秋月生怕傷著他,趕緊鬆了手。可方堂主剛得自由,就猛得綽起畫戟向著地上跪的蕭寧劈去。


    蕭少俠已然感覺到勁風臨體,卻隻是把眼一閉跪在那裏昂然未動。這一下可把楚月姑娘嚇了個半死,匆忙間嬌叱一聲,手中長劍出鞘格了過去。幸好這劍來的及時,眼看戟鋒離著少俠脖頸隻剩尺許遠了才被擋下來。跟著姑娘怒叱聲道:“你也忒不識好歹!”手腕一翻將戟掀了出去。


    方恨餘讓這一掀腳下竟是踉蹌後退,幾步之後畫戟撒了手,人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是嚎啕大哭。王姑娘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伸手把蕭少俠攙起來道:“寧哥哥,如此不識好歹的人你還理他作甚!餘師伯的仇自有你我去報,就讓他姓他的方去吧!”


    蕭寧苦笑著看了她一眼,輕輕搖了搖頭,回身把譚非譚誌踹到了方堂主麵前道:“瑞琰哥哥,此二賊正是害死餘伯伯的主凶,今日你既在這兒,正好手刃了二人以祭餘伯伯的在天之靈!”


    方恨餘聞言止住了哭聲,抬眼盯著兩人,兩眸子漸漸紅了起來,伸手攥住戟杆也是緊了又緊,忽然間狂吼一聲拔身而起,畫戟如風般舞動起來,不大時候院中草木可都遭了殃了,直如狂風急雨肆虐過一般枝折莖斷。這一通舞得有一柱香的工夫,想是他也真的累了,才拄著戟杆大口喘息著,忽然間又把身體挺直了,戟尖指到了蕭寧一尺之地,冷聲道:“我再說一遍,我姓方,不姓餘!你要是想給姓餘的報仇,別來找我!”說罷畫戟一收,墊步擰腰躍上房頂,幾個縱躍沒了蹤影。狄秋月看看幾人歎了口氣,對剩下的人一招手道:“把屍體抬上,咱們也走!”說著自己先出去了。


    刹時間院中的拜火教眾都戰戰兢兢的退了出去,到這時薛大可才靠前兩步叫了聲:“寧兒。”


    少俠聞言也清醒了幾分,抬手使勁揉揉臉,回身對著三人見禮道:“見過薛伯伯,見過童船主、郎船主。”


    童虎和郎言亭含笑還禮,薛大可則是上前拍拍他道:“你倆果然在這裏。”


    蕭寧這才想了起來,不禁問道:“薛伯伯,你們怎麽來了?”


    “還不是接到了吳越袁家兄弟的信。”薛大可笑著道,“是托丐幫發的傳書,說幫你追蹤一批北國來的人,其中就有當年殺死餘二俠的大仇。他倆把人跟到光州有事先走了,事情托付了‘千裏尋蹤’解金風,不想路上又偶爾聽聞這其中竟然牽扯上了拜火教,唯恐你們與解都頭勢孤,想到了寨子上和你關係非淺,這才發書救援。恰巧又有人來報發現拜火教的大護法鬼鬼祟祟過了長江,寨主就讓我們三人一路尾隨而上,順便看看此事。沒想到出了洞庭沒多遠卻又碰上了袁家那二人,聽他兄弟二人講明前後,說要去江南取個重要的物件,也不知道你們到哪了。我和童船主隻得先一路跟蹤狄秋月他們到這個叫‘四道坳’的村中。嗬嗬,也是巧了,最後我們兩方追著的人竟是都直奔這裏來的。”


    蕭少俠也點點頭笑道:“那可真是巧了。”


    薛大可再拍拍他,回頭看了王姑娘一眼,忽然走過去抱拳肅容道:“王姑娘,在下薛大可,鎖龍寨‘白龍塢’船主,當在君山島灘頭上碰過麵了的。”


    “見過薛船主。”姑娘福了一福,沒搞明白他這過來是什麽意思。


    薛大可點點頭,從懷中摸出一封信來道:“年前邢寨主已經去過一趟太原了,與令尊相談甚歡,還在那裏過了年。回程時帶回來了一封書信,說是令尊讓交到你手中的,這趟邢寨主估計能遇得見你,就讓我帶了出來。令尊也讓轉告姑娘,關於這婚姻之事他已盡寫在內了。”


    楚月聽了雙手接過,打開信皮抽出信箋細看,卻又臉上一愣,少頃之後麵色恍然,折起重新裝了回去,這才施禮道:“多謝薛船主傳書,家父的意思小女子已是了然。”


    薛大可張了張口,終究沒去問裏麵到底寫的什麽,還了一禮又轉了回去,放眼四下裏打量了一番,再對著少俠道:“這些人寧兒你準備怎麽處置。”


    蕭寧看看這已捆好的一幹賊眾,咬咬牙手指了幾個人道:“這幾個都是當年曾經參與圍攻我餘伯伯的,麻煩薛伯伯將他們和譚家二賊一並綁了,押到襄州白石山神刀門處,交與駱義駱門主處置就是!至於其他人,就由薛伯伯發落吧。”


    “好!”薛大可點點頭,抬手招呼大家一聲道,“都麻利點,將人全捆上!天要亮了,咱們下山找些吃的!”


    眾人轟然應諾一聲,將一應賊人壓了起來,向山下走去。


    幾百人的隊伍也算浩蕩了,等到了山下天光已然大亮,有急趕路的客人早在露天的灘位上坐了下來。薛船主帶人包下了整個攤子,點罷了稀粥湯餅,端起來還沒喝上一口,忽然有兩個乞丐走到桌前,一揖道:“幾位可是鎖龍寨的三位船主和蕭少俠、王姑娘?”


    “你們是何人?”薛大可放下碗看著二人,一皺眉頭道。


    “小人是丐幫光州分舵弟子,奉香主之命有書信送與蕭寧蕭少俠。”


    蕭寧一愣,看看他二人腳上露水,至今尤自喘息未定,想是一路急趕而來,趕緊起身道:“小可就是蕭寧,不知何信有勞兩位兄弟遠途奔波?”


    這下剛才說話的乞丐也是笑了,一麵掏出一個竹筒遞了過去,一麵道:“那日少俠走後就接到江南來的傳書,乃是袁家兩位有事要告知少俠。彭香主這才撒開人手滿城尋找,最後探聽到您二位和解都頭騎馬南下了,這才遣我二人一路追了下來。”


    “多謝二位。”蕭寧先安排了二人用飯,這才回身打開細看,可看著看著,不禁麵色大變。


    薛大可在旁邊一直留意他的表情,見了不由得問道:“寧兒,這袁家二人又說了何事?”


    “薛伯伯你看。”蕭寧將信箋遞過去道,“這兩人在江南聽到消息,神音教的‘鐵臂魔熊’索昌、‘粉麵郎君’尚中原和‘飛鴻’司慶領人現身汴京附近的東明縣,恐怕另有陰謀!他二人已經先行趕去了,讓我見書速去。”


    “噢!”這下桌上其餘四人都是一驚,俱是放下碗筷看著他,薛大可緊鎖雙眉問道:“你有什麽打算?”


    蕭寧也緊皺著眉頭思索了好一陣道:“記得年前就曾見索昌在東明一帶現過蹤跡,當時還和丐幫夏侯長老拚的兩敗俱傷。此次仍是現身此處,這事情絕不簡單,我怎麽也得去看看。”


    “好!”薛大可一點頭,打量了一眼自已的人手道,“那就讓老郎帶一半的人把這群賊子押回去,我和老童領其餘人和你走一趟!”童、郎二人聞言也是各自點頭。


    “不可!”這會兒卻是蕭寧搖頭道,“今次寨中剛與拜火教起了齷齪,我就怕三位回去這一路上都難太平。況且邢伯伯還不知道此事,您三位還需速速回去將其告之,也好讓寨子裏早做準備。再說,袁家二位都不知走了幾日了,就神音教的這幾人,哪一個也不是他二人能應對的,我怕此去他倆危險了,還需快馬急馳前去接應,可寨裏此處的兄弟又盡皆無馬,根本沒法跟上。所以這一趟隻由我與月妹妹一起即可,到時隻要耶律雄不在,硬敵他們雖然不易,可隻想把人救出來卻是不難。”


    “這……”薛大可知道他說的是實情,不禁為難起來。


    蕭寧看看他略微沉思了片刻,再次抬頭道:“隻我二人去的確單薄了,薛伯伯,要不這麽著吧!您三位先帶人速速回轉洞庭湖,與邢伯伯作好防備拜火教之事,然後從寨裏挑選善騎術者,再北上支援我們。”


    “也好!那咱們先行分手!”聽了這主意薛大可猛一點頭,桌上的飯也不吃了,起身招呼一聲道:“都別吃了!與我趕緊上路,後麵還有要事!”


    說著再回頭叮囑一聲:“你倆小心,遇事千萬不可強求!”才帶人匆匆南回了。這真是:


    問情哪處隻心酸。誰料更起波瀾。


    駕車雙驥,鞭策雕鞍。衝開魑魅邪奸。


    隻悲歎。俠肝義膽,終如雁斷,野地荒原。


    求醫門內見親顏。笑啼骨肉團圓。


    怎知仇跡,又擾心間。再馳千裏塵煙。


    卻相看。少時恩義,當年情怨,今在眸前。


    ——中興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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