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楚月用出一招“黃河九曲”,不但南彩蝶一時分不清虛實,老師太更是暴睜雙目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指著擂台上道:“這!這劍法是誰教她的!”


    四周之人都是麵麵相覷,妙音和程素雲更是滿眼的疑問,唯有蕭寧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麽,卻見老師太兩眼還是緊緊的盯著擂台,不肯放過王姑娘的一招一式。


    擂台上玉映子見這招來的蹊蹺,也不敢硬接,隻是劍拂護身閃了開去,楚月見了嘴角一挑,呡著一抹笑容,逼上一步再一招“江河日下”緊跟了過去。這招仍是將彩蝶姑娘逼下一步,如此三招卻讓玉映子連退下三步去。這一來不但四周看台上的人嘩聲四起,連本身沒見過楚月武藝的幾個人都大為吃驚。要知道這“純陽六子”之名近年來也稱得上名動四方了,江湖少年有仰慕都以之為榜樣,不停追趕;有不忿者欲借之為成名之機,屢屢挑戰,可不管怎樣,從沒見過其在平輩當中,能有人將他們逼得這樣一劍一退。


    正麵台上無念大師此時低喧一聲佛號,對著陳道長問道:“阿彌陀佛,道兄,你門中這丫頭的武藝貧僧也見過多次了,並非泛泛。可今日上台的另一個女娃又是何人,如今用的這套劍法倒是眼生的很啊。”


    “應該是‘神刀門’王威的千金,”白雲真人捋著胡須道,“剛才見她用的似是‘慈心劍法’,聽說嵐心老師太收了位衣缽傳人,名叫王楚月,正是神刀門的人。”


    “阿彌陀佛,原來是嵐心老師太的弟子。”無念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王威的女兒?”秦鎮泉在旁邊聽了不由得緊盯著台上,小聲嘀咕開了,“這兒子和女兒怎麽不一樣呢?不會是投錯胎了吧。”


    這邊議論紛紛,那邊老師太的眼睛也是越睜越大,手上的念珠早就不轉了,再也沒有了剛才那副淡定的表情,隻是如丟了魂一般喃喃的道:“果然……果然!多少招了……這都多少招了?難道真的是這套劍法?二十四招……二十四招真的全了嗎?”最後竟然合什望天,說了句,“師父,您看到了嗎?徒兒今天見到了,見到這二十四招了。”


    話說到這裏,台上也真的又過去了二三十招,明眼人都已看出來了,玉映子這邊先機盡失,隻借著身法尚好纏鬥而已。可唐門所長者也是暗器和輕功身法,王姑娘師從其母也絕不輸於她,仍是處處緊逼。再看個七八招,這會兒楚月一招“飛瀑倒懸”已將南姑娘逼到擂台一角,眼看著再有半步人就要下去了,四下裏呼聲都要起來了,卻見玉映子銀牙再咬,手中舞劍強攻三招,讓楚月劍鋒稍斂,這才好容易穩下腳步。


    腳步是穩住了,可要反擊卻是難上加難。這套“長河劍法”施展開來本就似江水奔流,氣象萬千,招式若要連貫上當真是東流到海,滔滔不絕。當時楚月先取守勢,為的就是卸了對麵的氣勢,而後占得先機就步步緊逼,劍勢未曾斷絕,如今終究大勢已成,又將對方逼至絕境,勝券可說握在手中了。


    南彩蝶心中也明白自己已然頹勢盡顯,怪也隻怪自己當日裏隻關注了她的“雲龍大八式”了,卻是忽略了這套劍法,此時尤如龍困淺灘,有力難施了,也隻是心中依然好勝,加之師門在前,棄劍認輸無論如何也抹不開這個麵子,權且硬撐著罷了。


    擂台上仍然在鬥著,看台上老師太雖然坐了回去,可看的已然雙目見紅,眼眶裏更是淚水暗噙。蕭少俠實在看不下去了,稍稍上前一步低聲道:“前輩,月妹妹這套劍法是晚輩偶然所得。隻因晚輩不習劍術,這才交與了她。”


    豁然轉過頭來,嵐心師太看著他道:“這套劍法叫什麽名字!”


    “叫‘長河’。”蕭寧垂目道。


    “長河……長河……”老師太低語兩句,輕輕點點頭,又問了一句,“有多少招。”


    “二十四招。”


    “嗯。”老師太又點點頭,卻又輕輕的搖了搖頭,眼望著台上低語道,“果然……真是緣分天定,半點由不得人啊,我也是枉自修行這麽多年了,竟連這個也未看透,阿彌陀佛。”說到最後又是輕瞌雙目,手中的念珠也是又轉起來了。


    一席話說的眾人都是一頭霧水,可是見嵐心師太不願多講,也就沒人再上去問尋了。再轉眼去看台上,南彩蝶終究是大家宗門出身,加之本身聰慧,此時雖處劣勢可韌勁仍是極強,但得腳步穩住,手上隻一套最擅守的“兩儀問心劍”緊封門戶,足下展轉於擂台角上的方寸之地,竟又接了十餘招沒敗下陣來。


    楚月這下秀眉也是蹙起來了,雖說形式一片大好,可對麵尤如網中的大魚,這一番折騰還真讓她有幾分吃力,更有幾次險些讓人衝出劍圈之外。這也讓她暗自思忖道:“前次與她鬥劍就是個平局,尚可說我是初得劍法,未曾熟練。可這大半年來,行路千餘裏,大小數十戰,這劍法就算未曾大成,卻也純熟無比,若再不勝,又怎能對得起寧哥哥的一番心意。”心中想著,手上又加緊了幾分。


    高台上觀戰之人見得這份驚險,不由得又有人開腔了。先是狄秋月飲了一口茶道:“果然是大家子弟,如此劣勢之下竟是還能堅持這麽多招,難得!不過,”說著看了一眼身後立的方堂主,想問句什麽卻又輕輕搖了搖首,轉而對著王宗亮笑道,“王門主,台上另一個小妮子什麽來頭,竟能將個純陽高第逼到如此境地?”


    王宗亮瞥了他一眼,本是不欲理他,可忍不住還是輕哼一聲道:“‘塞上觀音’嵐心師太唯一的入室弟子,‘神刀門’王三爺的掌上千金。”


    “噢?竟然是老師太的弟子,難怪,難怪。”狄大護法聽了這話,竟是收起了幾位玩世不恭的神色。


    “神刀門……三爺……王威?”更難得的是,他身後的方堂主聞言,那自打上了高台就木雕石塑般的臉旁,此時竟也有了幾分表情,看著台上兩條身影的目光都連連幾閃,口中喃喃自語。


    這邊的議論還沒止下,對麵高台上邢寨主長籲了一口氣,身子往後一倒也說話了:“好一個‘千手羅刹’,那王老三生了個好女兒啊,就算不用暗器,單憑這一手劍術,在年輕一代裏能勝過她的也屈指可數了。”


    “哼。”他身側立著的女子聽了輕哼一聲,似是有幾分不服,又似是幾分應承。


    石樂喝著茶沒說什麽,旁邊立的商長老聽了這話到是回了一句:“誰說不是,這真是還沒用暗器。要是不禁她的暗器,那玉映子恐怕早讓她打下台去了。”


    “噢?”邢謹微微一笑,回頭看了一眼仍自閉目盤膝的蘇廣源道,“那下一陣我可得好好叮囑下源兒,等會兒上台也讓他去說好了,不能讓那丫頭用暗器。”


    商天行聽了搖頭一笑,石樂反到放下茶杯笑嘻嘻的接話了:“邢寨主,邢前輩,您這是為了讓自己的弟子贏,把什麽臉麵都放下了啊。”


    邢謹端著茶杯白了他一眼,沒去接這話,倒是剛才一直沒說話的女子這會兒開口了:“你們就這麽篤定她能贏?”


    “丫頭啊。”邢寨看了她一眼道,“再有二十招,也就二十招,姓南的丫頭要不想受傷,就得被她逼下台去,這點眼光你爹還是有的。”


    “哼。”那女子又哼了一聲,沒有再接著說下去。石樂見了和商長老對視了一眼,都是呡嘴一笑。


    兩邊話正說著,擂台上可真就見著高下了。南彩蝶雖說固守著這擂台一角,可越打下去手腳越是施展不開了。楚月這會兒真將劍光織成了一張大網,此時是越收越緊,看樣子打的主意是不求速勝,先限製住對方的身法空間,再逐步將她逼下台去。四下裏明眼的人看的明白,玉映子也料到了她的心思,隻是苦於無有脫身之策,到了最後隻得穩下樁步,成了兩人硬拚之勢。


    再有個五六招,兩女額上都是滲出了香汗,看台上不少人也站起來了,誰都知道輸贏也許就在下一瞬間。這時楚月覷得對麵劍式稍偏,手中長劍急伸點向南姑娘的手腕,口中再喝一聲:“這會兒撒手吧!”


    這一下真的是又快又準,南彩蝶再想撤身已然力不從心,隻得順著她的話將寶劍撒了手,方才讓了開去,可半邊身形還是倒向了擂台之外。就算到了現在彩蝶姑娘仍未死心,暗中銀牙一咬,左手拂塵急甩纏住刺來的劍身,腳蹬擂台邊緣,身子早就傾出擂台之外了,隻將全身重量都掛在了楚月的劍上。


    這下兩人可都是僵持住了,楚月明白,此時她隻要鬆手棄劍,對方絕對會掉台去,可如此一來勝的也不算出彩;南姑娘更是清楚,比到現在她其實已經輸了,再鬥下去也已無力回天。別看楚月手中隻一把普通的青鋼劍,卻也不是區區拂塵能纏得住的,這時上麵馬尾絲未斷,隻不過是自己以內力相護,等到她力竭之時便是掉下台來之時,就算再想借力躍起都不可能。


    兩人在這台上僵持著,眼力高的早就看出高低來了,白雲真人輕咳一聲,剛要開口說話,忽聽“試劍坪”入口方向有人狂笑道:“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竟然學著別人在這裏比拚內力,也不嫌丟人,真不知道什麽樣的蠢師父,才能教出如此傻的徒弟來!”


    話說著一條人影掠上台來,手中甩出一條十三節鏈子鞭就將劍拂全部纏住,緊接著鞭身一抖,再暴喝一聲:“給我開!”刹時間拂塵上的馬尾根根斷裂,楚月手中的青鋼寶劍也化片片飛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少年江湖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超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超然並收藏少年江湖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