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晉州離風陵渡還有五百餘裏,這路程倒一半在這裏,過了風陵渡再到華山也就還有不足百裏了。西北的秋日雨要少一些,幾天來路上幹燥得很,大隊的人馬過去煙塵四起,加之日子益近了,這路上的江湖人物也是越來越多了,一行人一天趕下來身上難免是一層灰土,所以兩個姑娘早把鬥笠和麵紗準備出來了。


    這日行到日影西斜,才算尋了一處鎮子歇了下來。到了晚間,天上濛濛下起了小雨,駱義和眾弟子小酌了幾杯都已躺下歇息了。就在這時鎮子中忽然一陣衣襟帶風之聲響過,緊接著一道紅影如鬼魅般接連穿過幾條巷口,最後在一處拐角停了下來,仔細打量著牆角兩處不起眼塗鴉,一處是一條兩足蛇,被一把劍釘在地上,另一處則是一條三足蛇,背生雙翼,張牙舞爪,兩條蛇所向之處各不相同。


    這人立在雨中打量了有好一會兒,才抬頭看了看飛騰之蛇張口的方向,一閃身又躍了出去。直到穿過了大半個鎮子,才又在一處大門前發現了蛇形暗記。再閃身翻入牆中,這人隻身立在院裏重重的咳了一聲,正房中本來亮著的燈火忽然一暗,刹時間七八個紅衣人從門窗間躥入院中,將這人團團圍了起來。接著大門中人影又是一閃,這回卻是一個黑衣人躍了出來,打量了一眼院中新到的人猛然一驚,趕緊趨前一步躬身道:“見過大人!”四下裏的紅衣人也是連忙躬身。


    “嗯。”這人輕應了一聲,一邊舉步往屋中走著,一邊問道,“黑使,鎮中的標記是怎麽回事?”


    “大人。”剛剛的黑衣人正是黑使喬五爺,不用說,這尋到這裏的紅衣人就必然是血聖了。


    黑使在後邊亦步亦趨,先揮揮手讓人把屋中燈火重新點燃,這才請血聖上坐了道:“我也是前幾天才得到門中密報,說太原安排下暗查陰陽宗的探子好像暴露了,求救的暗號一直傳到門中,我這才招集人手一路增援而來。”


    “嗯。”血聖看了他一眼,再打量打量室中的人,天字殺手兩人,地字的五人,還有人字的也定然散布在四周了,略作沉吟說道,“我看求援的是地字號的,你能保證這其中沒詐?”


    “這……”喬五也略作猶豫了,才道,“本門的求援信號輕易不會外泄,想來……”


    “哼!”血聖冷哼一聲打斷了他的話,把袖子一揮道,“都先出去,我和黑使有話要說!”其餘人一躬身,都退了出去,等屋門再帶上,隻剩下血聖和黑使了。


    到了這會兒血聖反而兩指敲著扶手沉吟良久,才說道:“地點在哪?你怎麽安排的?”


    “從探查來看就在鎮西的一處廢宅當中,早就派兩個黑衣喬裝了去盯著了。本來小的是將人分作兩批,一批救人,一批接應,三更出發。”


    “嗯。”血聖又一沉吟,抬頭看著他道,“今晚你這麽來……”再下去隻見麵巾微動,室內卻一無聲息,看樣又是“傳音入密”之功。


    黑使在旁邊聽得是連連點頭,最後一抱拳道:“是,屬下這就去辦。”


    “好。”血聖也是站了起來,一揮袖子倒背著手向外走去,說道,“你去安排吧,我先過去了。”


    “是。”黑使一躬身,再看人已出門去了,這才將大家又叫了進來重作吩咐。


    到了三更天,鎮西的一處廢宅旁人暗閃,幾道紅影來到近前。為首的兩個人胸前都是藍線繡的字,一個是“殘”,一個是“滅”。緊跟著後麵是黑線的魔、狂、缺、陷、梟五字。幾人隱在巷口打量著路對過的宅子,天殘和天滅對視了一眼,在麵巾下輕輕作了幾聲鳥鳴,不大時候,兩道黑衣人影自旁邊閃了過來,壓低了聲音單膝點地道:“見過兩位大人。”


    “嗯。”天殘微微點頭,問了一句,“裏麵什麽情況?”


    “回大人,小的已與裏麵的人取得了聯係,知道是地鬼大人領著人六和人八暫避於此,據說地鬼大人受了些傷,不宜長徒跋涉,故而在此待援。”


    “可見著敵蹤?”


    “嗯。”一個黑衣點點頭,“大半個時辰之前曾有四個黑衣人來宅子四周探查過,隻是沒有硬闖,看衣著打扮正是陰陽宗的人。”


    “好,你們倆繼續監視。”天殘再抬頭打量了打量對麵的宅院道,與天滅一點頭,舉手向後一招,領著十餘人潛了過去。


    等都到牆根下隱好了身形,才聽天殘一聲招呼,一個個拔身而起躍過牆頭,都向院中落去。眼看又都進了院子了,可卻是四下裏靜悄悄的一無聲息。天殘伏低了身形將手比在嘴邊連作了幾聲鳥叫,屋裏也是一無回應。這下他眉頭一皺,再與天滅對視一眼,向著身後一揮手,低聲道:“來兩個人,去看看!”


    兩個人字殺手躍上前去,輕輕推開了正廳的大門,裏麵還是一無動靜。兩人避在門框邊上向內看去,裏麵黑洞洞的一片死寂。相視一眼雙雙一點頭,二人都是一個翻滾進入屋中,少時一聲壓低了的驚呼傳了出,其中一人猛得從屋中躍了出來,到得天殘麵前急說道:“大人,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天殘也是一驚,對著天滅點點頭,一招身後的人道:“留四個守住門戶!”說著領其餘人衝入房中。


    屋內有人點亮了火折子,借著微弱的光亮看去,就見剛進來的人字殺手躬立在門口,不遠處是一張方桌,桌子兩旁各有一張條凳翻倒著,兩個紅衣人分兩邊躺在地上,喉頭上都有一道殷紅,看樣是讓人給一刀封了喉。看兩人胸前分別是綠線繡的“陸”字和“捌”字,顯然就是人六和人八二人了。在正麵上還有一個紅衣人坐在凳子上,上身在桌上伏著,身下也是一攤血,要是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地鬼了。


    看見屋裏的情形天殘和天滅也是皺起了眉頭,天滅輕輕的說了句:“看樣我們來晚了。”


    “嗯。”天殘打量打量現場,招呼一聲身邊的人道,“把屍首搭上,出去問問那兩人黑衣都看了些什麽!”


    “是!”後麵閃出六人來,彎腰搭起了三具屍體。就在兩個天字號殺手一轉頭時,這邊卻是異變突起,本來被兩個人架著的地鬼屍首這會兒突然間雙目暴睜,兩隻胳膊陡然勒住了兩個人字殺手的脖頸,雙臂一較勁就聽“喀嚓”兩聲輕響,他這身旁的二人都是軟軟的倒了下去。再看他身形一閃,等天殘天滅發現事情不對時,架著人八屍首的兩個人也慘叫一聲倒了下去,而他卻是剛剛將一枝短槍從一個人的胸膛裏抽出來。


    “你!”天殘指著他,打量了打量他手上的兵刃,驚的猛退下一步去,顫巍巍的道,“你是血魁!”


    “哼。”假冒地鬼的血魁冷哼一聲,甩掉槍上的一串血珠冷笑道:“怎麽,到現在連個‘大人’也不叫了嗎?”


    “你!”再看看地上倒的六具屍體,天殘天滅也是恨得牙根直咬,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來道,“叛徒!”


    “哼!”血聖還是冷哼一聲,持著短槍步步逼近,直讓屋中剩下的人往後緊縮。


    就在這時,院中也是慘叫聲四起,跟著四條紅影被踹進門來,落在地上都已成了屍體,細看之下可不正是在院中駐守的四人。緊接著是四下裏門窗暴碎,十餘個黑衣人躍了進來,把血影門剩下的幾個人都圍在了中間,人人衣角上都綴著一個血色太極,為首的兩個,一持飛錘,一拿飛爪。


    到了這會兒血魁也停住了腳步,看看地上,再打量打量對麵的人道:“一個地價,七個人價,外麵還有兩個黑衣,再加上被作了誘餌的一個地階和兩個人階,嘖嘖,自我加入血影門已來還未有過如此慘重的損失吧。看樣這血聖和黑使也不是馭下之才啊。”


    “血魁,你竟然投了陰陽宗了!”剩下的幾個血影門的人背靠背收縮成一個小圈子,各持兵刃對著周圍的人,天殘也是恨聲道,“當日裏門中的銀子你也沒少拿,可你今日翻起臉來竟然比誰都狠!”


    “哈哈哈哈!”血魁聽了是仰天而笑,聲如夜梟一般,笑罷了才陰狠的道,“那又如何!當時的銀子都是我拚死拚活賺來的!而今那個什麽狗屁血聖不讓我活,我又為什麽要讓他活!你們既然還跟著他,那就一起去死!”


    “你!”天殘手中的劍指著他道,“你這是鬥不過血聖大人,專拿我等來出氣!有本事你去找血聖大人啊!”


    “血聖,看我早晚取了他的性命!”此時的血魁已是兩眼通紅,咬著牙道,“壞我大事,還屢次趁人之危追殺於我,下次他必落於我手中,到那時再將他千刀萬剮已消我心頭之恨!”說著抬起左手重重得一握。


    就在屋裏正說的熱鬧,誰也沒看見院中又是一道紅影飄了下來,借著風雨聲的掩蓋這人直飄到了門前,隱好了身形從破開的門洞中向裏打量了打量,忽然間如鬼魅般閃了進去,直往那執飛爪之人的背後撲去,這一撲竟然沒帶得一絲風聲出來,室中大部分人都是一無所覺,隻有正對麵的血魁一眼瞥見,刹時間而色大變,口中急喝一聲:“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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