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聞言抬頭一看,就見蕭寧已從桌前站了起來抱拳施禮,不由得大喜過望,幾步跨到近前,其中一人拉住他的手嚷道:“小兄弟,怎麽在這看見你了,什麽也別說了,快和我們去救人。”說著伸手就往外拽。


    蕭寧看了看旁邊的梁榮和楚月,不由得一陣尷尬,旁邊那人看了也是一皺眉頭,還沒來得急說話呢,就聽這邊梁榮哈哈一笑,開囗說道:“袁老二,救誰把你急成這樣?說出來咱們一起去。”原來這二人卻是在萬金山莊與蕭寧分手的袁氏兄弟。


    正拽著蕭寧的袁明聞聲一愣,敢情剛才他隻顧著搭理少俠了,竟沒看見旁邊還有別人。袁順這會兒也看清楚了,對著梁榮一抱拳道:“原來梁長老也在這兒,如此太好了,貴幫商長老和一個後生追著‘飛鴻’司慶下去了,我倆輕功不行,跟到這已經沒了蹤影,幾位,我恐其中有詐,咱們還是快跟上去看看吧。”


    “什麽,商長老在前邊?”梁榮一聽也急了,站起來說道,“蕭少俠,咱們快走。”


    “好,”蕭寧點點頭,也扔下茶錢和楚月相偕出來。剛要扳鞍上馬,回頭看了看袁家二人,不由得問道:“兩位前輩,你們的馬呢?”


    袁家二人聞言麵麵相覷,袁明一跳腳,說了聲:“對呀,大哥,咱們還有馬呀。”


    袁順也愣在那了,左右看看道:“好像剛才追老商走的急,出了飯館就沒騎。”


    一句話逗得楚月差點捧腹,蕭寧和梁榮對視一眼,也滿是無奈。到了這會兒袁順擺擺手道:“二弟你和蕭兄弟一騎快往前趕,我回去取馬來。”說著回身就走。


    蕭寧看看二人,也是苦笑一聲,和袁明一起躍上了坐騎,眾人一起往前趕去。這一程又出了二十餘裏,幾人先看見兩個乞兒急匆匆的迎麵而來,梁榮往前一帶馬攔住了去路,問道:“你們幾人是哪個分舵的,可看見商長老了?”


    兩人停下端詳了一眼,慌忙躬身下拜道:“淮西分舵弟子張寶、李大見過長老。”


    “你們二人欲往何處,可見過商長老?”


    “回長老話,我們二人正是在路上偶遇了商長老,奉他老人家之命去接應後邊跟來的兩人。”


    梁榮眉頭一皺,“接應何人?”


    張寶和李大對視一眼,也是一臉茫然,同時搖了搖頭,“商長老沒說,隻說有兩位朋友一路追著他們下來了,隻不過腳程稍慢了些,讓我們回去接下,等見到急匆匆又氣喘籲籲的兄弟二人就是了。”


    梁長老問言一時無語,蕭寧和楚月相視一眼,實在憋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下袁明也坐不住了,從馬後跳了下來,“不用接了,就是我,我大哥回去牽馬了,隨後就來。”


    兩個叫花子麵麵相覷,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同時轉頭看向梁榮。梁長老在馬上輕咳一聲,“商長老人在哪?”


    “就在前邊數裏之處的道旁。”


    “好,”梁榮看看眾人說道,“我先去打個招呼,你們慢慢的走。”


    袁明擺擺手說了聲:“你們都先去,我等等大哥就行。”


    梁榮這才點點頭,招呼了蕭寧和楚月一聲,三人催馬前去。


    果然,前行了二三裏,就看見有兩個人等在路邊,一個是年輕公子,最多弱冠的年歲,看身量七尺左右,麵如敷粉,唇紅齒白,兩行細柳眉入鬢,一對丹鳳眼斜飛,頭上金簪束發,身穿月白色長衫,這會兒毫無形像的坐在一塊大石之上,一麵擦著汗,一麵氣都還沒有喘勻。在他旁邊是個六旬左右的老乞丐,蓬亂的須發俱已斑白,身量不高,卻是肩寬背厚,淡黃色的麵皮,獅鼻闊口,眉似掃帚,目若銅鈴,破爛的衣衫上前後掛著九個布袋,這會兒也是一手拄著一根及胸的青綠色的古銅杖,一手扶著一顆樹喘息未穩,口中卻沒閑著,還在教訓著那個後生:“你以為你輕功好就了得了,還敢去追那司慶?你才吃了幾年幹飯!你比他少練多少年功夫不知道嗎?唉呦,”說著彎下腰捶了捶腿,“你們年輕的還好,可我老叫花子差點沒跑斷了這老胳膊老腿的。”


    那年輕人這會兒也把一條腿伸開了捶著,嘴裏回道:“我就是看不慣他那麽欺負人,真有能耐一刀把人宰了也就是了,仗著輕功戲耍別人算什麽本事。”


    “所以你就抱打不平,就伸了手了。”


    “對啊,沒想到堂堂嶽長海的八弟子輕功了得,武藝卻不咋的,才二三十招就他就跑了。”少年人皺皺眉的道。


    “行了,你也說了那是三人聯手。就這麽你就追下來了?”老乞丐沒忘打擊他一句。


    “嗯,”那少年又沮喪起來了,左右看了看道,“沒想到跑到這兒把人追丟了。”


    “你追了他有多遠了?”


    少年人低眉想了想,“怎麽也得有個百八十裏吧。”


    老乞丐聽了瞪大眼睛,心中暗自盤算了好一會兒,“這麽說我見你的時候你已經追出四五十裏了?”


    少年人點點頭,“差不多吧。”


    “你真是好樣的!你爹怎麽敢把你放出來的!”


    這邊正訓的起勁,那邊三人也騎著馬過來了,梁榮當先躍下馬來急步向前,拱手道:“執法堂梁榮見過商長老。”


    不用說了,這老乞丐就是丐幫的另一位九袋長老傳功長老商天行無疑了,蕭寧和楚月也連忙下了馬躬立一旁。


    商天行早見已著有人過來,這會兒緩過氣,擺了擺手道:“無需多禮,這兩位是?”目光已轉向蕭寧二人。


    蕭寧趕忙趨前一步,抱拳一躬:“晚輩蕭寧、王楚月見過商前輩。”


    聽到“蕭寧”二字,那公子的目光不由得轉過來了,商天行也是一愣,趕忙伸手相扶,“蕭少俠不必多禮,兩位這是?”


    梁榮這會兒向前一步將事情詳說了一遍,商天行聽了回頭看看身後剛從石頭上站起來的年輕人,眼珠子一時都要瞪出眼眶來了,驚道:“現在的年輕人都這樣大膽嗎?一個追著嶽長海的八弟子不放,還有一群要去探嶽長海的行蹤,還和耶律雄動上了手!你們還知道天有多高嗎?”說著頭又轉向蕭寧,“不知蕭少俠是何人弟子,竟可硬接耶律雄一掌?”


    蕭寧一時苦笑一聲,“晚輩至今未曾拜師。”


    商天行皺皺眉,突然間環眼圓睜,喝了聲:“蕭少俠且接老夫一拳!”


    話音一落,就見他右臂一屈,胳膊上虯筋繃起,一拳暗夾風雷之聲當胸搗來,說是當胸,實則四麵八方盡攏於拳勢之中,暗含無數後手,讓人避無可避,看情形並未留手。


    “碎玉拳!”那公子眼睛睜大,一手捂唇低聲驚道。


    蕭寧見了也是一驚,不知為何這商長老忽要動手,但見這一拳威勢非同尋常,隻怕更要在耶律雄那一掌之上,這會兒也隻得提足了功力,右手同樣一拳搗出。這一拳又和商天行那一拳有所不同,出拳之時悄無聲息,卻一時又使四周沉悶異常,就似壓低的雲頭久久不雨一般,讓人幾欲窒息,一股大將單槍匹馬直入敵陣,一去不回頭的慘烈之氣由然而生,正是破軍八式中最剛猛的“入千軍”,刀聖在書中對這招曾言“入千軍,當直入千軍,不破不歸,馬革裹屍,死得其所。”


    商天行初見這招,也是駭的不輕,以他的眼光,又怎不知這招式的厲害,別看此時波瀾不驚,卻正是功法內蘊,絕不浪費一絲一毫於不相幹之處,若不中則罷,順勢仍是收回,若中人身之上,則是功力迸發,當是天雷地火之威啊。這下他可不敢大意,若說剛才還有兩分不信,一份輕視,此時卻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時間須發怒張,腳下立地生根,口中大喝一聲,不覺間拳力再加三分。隻刹時間,兩拳就在這半空中相撞在一起了,隻聞一聲悶響,並未如想像般天崩地裂,但卻也似響在眾人的心神之中一般,震動肺腑,讓人幾欲吐血。再看場中兩人,稍觸及分,都如風中柳葉似的搖了幾搖,晃了幾晃,蕭寧腳下已陷下數寸去了,商長老終究是沒站住,“蹬、蹬”後退了兩步,才又拿樁站穩。


    就這會兒,兩個乞丐和袁家兄弟也趕了過來,眼看著這一拳,四雙眼睛瞪的溜圓,都傻那兒了。旁邊的公子嘴巴也是久久的合不上,隻是喃喃的道:“接下了,他怎麽可能接下了呢!”


    再看場中兩人,俱是輕闔眼眸出了一口濁氣,這才雙雙睜開眼來,就聽商天行這會兒大笑一聲,“好好好,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年輕人好深的內力,難怪梁長老說你能接那耶律雄的一掌,反而震傷了他,這下卻是老夫輸了。”


    蕭寧連忙抱拳一躬,“實是前輩承讓,晚輩冒犯了。”


    “哎,”商天行搖搖手,“贏就是贏,輸就是輸,有什麽可承讓的,況且你還壓製了功法,我還能看不出嗎。”


    蕭寧也是尷尬的一笑,沒敢再接下話去。那邊梁榮一眾人等聞聽此言更是駭然,隻有楚月臉上未曾變色,其實心中也是暗暗吃驚。


    “年輕人,你這功法醇厚,守重於攻,養多於伐,可這招式又似沙場技藝,莫非是軍中所授?可這兩者並不出自一家,你又如何融為一體?”商天行皺著眉頭撚須問道。


    不愧為是一幫長老,這竟讓他猜了個八九,蕭寧也隻得笑笑道:“晚輩隻是先養其生,再赴其死,自得攻伐之道耳。”


    “先養其生,再赴其死,自得攻伐之道。”商天行抬頭望天喃喃自語,總覺得這句話中大有學問,卻又似霧裏看花,難尋其脈絡,凝眉苦思良久也未得其所,隻得搖頭苦笑,暫且擱在一邊。這會兒再看看兩個乞丐,“有勞你二人了,人既已到,你們有事盡管去吧。”


    兩人這才抱拳一禮,沿著官道去了。到此時商天行才樂嗬嗬的看看袁家兄弟,“袁老大,袁老二,你倆跟著我跑什麽勁,要刨我的墳也得等我咽了這口氣啊。”


    袁順聽了隻是一笑還沒說話,袁明那邊卻不樂意了,瞪著他說道:“老叫花子你別拿好心當了驢肝肺,你這窮樣墳裏能有點什麽值錢的玩意兒。我們兄弟隻是看你追的是司慶,想看看他是不是有什麽埋伏,不行也好給你收個屍。”


    眾人聽他倆鬥嘴一時也是麵露莞爾,商天行更是哈哈大笑,“行了,別在這兒讓小輩們笑話了,前麵不遠有個村子,咱們先去找個宿頭,再詳談如何。”


    “好。”眾人俱是點頭,一行人一齊向前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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