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桐把車子駛到華僑飯店,如果是他們一家人吃飯可以隨便點,她最好去吃本地美食,什麽“矮子”扁食之類的,但是第一次接待高巧雲,葉秋桐自是不會隨便。


    這樣的場合,鄭重便是一種尊重。


    遲瑞沒有父親,遲生是哥哥,所謂長兄為父,長嫂為母,現在遲瑞鄭重向他們介紹自已的女朋友,他們作為兄嫂的,當然要給予足夠的尊重和重視。


    訂了一個單獨的包間,高巧雲倒也落落大方,不愧是見過大場麵的,讓葉秋桐看了亦心生好感。


    如果放在農村裏,遲瑞也滿二十來歲了,和高巧雲一樣,也是談婚論嫁的年紀了,因此,在遲生看來,倒也不意外弟弟談戀愛。最主要的是,遲瑞談戀愛,並沒有影響他的學習。


    雖然不知道眼前女生的家庭背景,來曆身份,但是看她眉清目秀,落落大方,並沒有一股小家子氣,遲生也覺得配弟弟挺不錯的。


    隻是這校園戀情誰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到最後,遲生看著弟弟看向女孩的臉時,表情都是閃閃發光的樣子,不禁心裏喟歎了一聲。


    但是不論如何,阻礙這段校園戀情的壓力絕不會來自他們這一方,遲生和葉秋桐都想給他們最大的祝福。


    葉秋桐把菜單遞給遲瑞和高巧雲道:


    “你們點吧,看喜歡吃什麽,點幾個自已愛吃的。”


    遲瑞接過菜譜,便和高巧雲研究了起來,不一會兒,兩個人點了三樣菜,葉秋桐和遲生各點了兩樣,湊齊了菜式,等菜上來,便一邊吃,一邊聊了起來。


    高巧雲倒是有點心慌,畢竟見到了男朋友的家人,遲瑞則一臉寵溺地不時替她夾著她愛吃的菜。


    看到這幅情形,葉秋桐不禁看著遲生笑了一下,覺得兄弟倆在對待家人這方麵還是挺相似的,總是一臉恨不得把對方寵上天的模樣。


    遲生看到老婆對著他笑,一時莫名所以,不過老婆笑起來可美了,擔得上笑魘如花這句話。


    一桌子吃飯的人,怕是葉秋桐的心理最不“健康”了,因為她現在愈來愈認為,高巧雲怕是遲瑞“死刑”誘發者。


    遲瑞的“死刑”,到底是那個流氓同學,還是高巧雲的父親高勇導致的呢?


    葉秋桐決定不再沉默,因為距離高考越來越近,而此時那場後世著名的運動,風聲也越來越緊,不時能從報紙電視上看到一批犯罪份子被判處死刑的新聞。


    “遲瑞,你的生日是幾號?”


    葉秋桐漫不經心似地問道。


    “哦,六月二十號。怎麽了?嫂子?”


    遲瑞奇怪地問。


    “你嫂子啊,最近老是去香港出差,學了許多洋派,估計是想給你過生日吧!”


    遲生笑著解釋。


    “巧雲你呢?”


    葉秋桐微微一笑不說話,她內心穩穩的,自覺找到了破解的方便。希望高巧雲的生日如她心裏所願。


    “我是七月一號。”


    高巧雲也有點奇怪,但是仍然老老實實地道。


    遲瑞的大嫂長得挺美的,並不是那種一看就很驚豔的女子,但是相處愈久,愈發能感覺到她身上不動聲色的優雅和氣場。


    高巧雲覺得,這是隻有經曆和內涵才能養成的氣場,但是遲瑞又說他嫂子是鄉下人,在結婚前,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後山村。


    這就讓高巧雲覺得奇怪了,看葉秋桐的氣度,如果說是在大城市裏長大的,也沒有人會有疑問。


    此時,後世那場著名的運動已經拉開了序幕,正進入如火如荼的階段,中央有一個大領導的公子,也撞到了風口浪尖上,被判處了死刑。


    然而,清河縣城到底是個小地方,這場運動正在推進過來,也許前峰浪尖已經打過來了,但是形勢還沒有那麽火熱。


    一切都還來得及。


    “巧雲,你和遲生是男女朋友關係吧?剛才遲瑞也說了,你覺得呢?”


    葉秋桐的話,讓桌麵上的氣氛一滯。


    誰也沒有想到,葉秋桐會這麽單刀直入。


    來不及了嘛,真是抱歉,讓你受到驚嚇了。


    葉秋桐在內心小聲地向高巧雲表示歉意。


    因為她看到,高巧雲被她一問,嘴裏的食物似乎堵住了,好一會兒都沒咽下去,肯定是受到了她問話的刺激。


    遲生掃了她一眼,有不解,有疑問。


    遲瑞倒是充滿了忐忑,惴惴不安地看著高巧雲,還幫她拍背來著,生怕她會噎著。


    老婆,你這是搞什麽事,搞什麽事啊?


    遲生又掃了葉秋桐一眼,雖然沒有說話,但是警告和製止的眼神很明顯。


    咱們不能經常回家,這事要不辦好,就沒時間了,我也會寢食難安的。


    葉秋桐心裏默默地回應著遲生,依然按著自已的節奏行事:


    “沒事,巧雲,你如實說就好。說出內心的真實想法。”


    “秋桐姐,我想你說的沒錯,我是遲瑞的女朋友。”


    高巧雲緩了緩,終於說出這樣的話來,臉上則羞成了大紅布。


    畢竟現在是風氣保守的八十年代初,高巧雲能和遲瑞談戀愛,肯定是出於真愛了。


    有家庭、學校和來自社會的重重阻力,如果不是真愛,也不會突破這些可怕的障礙。


    “遲瑞,你有信心做守護高巧雲一生的人嗎?”


    葉秋桐得到高巧雲確定的答案後,轉而問遲瑞。


    遲生皺了一下眉頭,老婆這又是要做什麽“妖”?看起來情況不對啊。


    呃,而且,遲生隱隱覺得葉秋桐說話的畫風有些莫名熟悉。


    他在想,在哪看過聽過這樣的情形呢?


    “嫂子,當然有。從我第一天向她表白起,我就有這樣的信心!”


    遲瑞沙啞的公鴨嗓子發育已近尾聲,基本恢複了正常,如果完全恢複正常,聲線和遲生一樣,必定會低沉動人。


    然而,此時他說的話,對高巧雲來說,想必是奪人心魄般地動人。


    “巧雲,如果遲瑞有這樣的信心,你有信心和他一直走下去嗎?我知道你們是初戀,但是其實,校園裏的初戀能夠真正走在一起的概率不高。”


    葉秋桐的話,讓遲生臉上不禁抽了一下,大家今晚都很愉快,老婆你別做那個掃興的人好不好?


    遲瑞聽到葉秋桐的話,臉上也是一陣發白,心裏突然一陣缺氧般地難受,失去高巧雲?不可能,這輩子他都要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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